第405章 子容子容世无双40

    汴京城，崇政殿。

    皇帝赵祯端坐在九五之位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而他面前的这些朝廷重臣们，则早就已经争的面红耳赤，年少气盛的苏舜钦更是已经脸红脖子粗，那挥舞的双拳，让皇帝赵祯都确信他就要上去揍人了。

    不过他对面的可是当朝宰相吕夷简。

    这位仁兄初入朝政中枢20多年，门生故吏早已遍及天下，其政治地位更是无人能比，所以回到中枢的他立刻占据了首相的位置，并在几个月之前的权力斗争当中，将参知政事宋庠、枢密副使郑戬排挤出京。

    不过那一次，吕简直是利用范仲淹通敌卖国的事情，稍微耍了宋庠一张而已，不知详情的宋庠，片面的听信的吕夷简的话，以为素来与范仲淹嫌隙颇深的吕大奸相，这次要抓住机会整死范仲淹了，而在这种关乎大义名节的事情之前，他宋庠这样的宰相是不方便为范仲淹说情的，于是他便在皇帝面前声言要处死范仲淹，然而旅检却出乎意料的站在了杜衍一边，这位杜衍正是苏舜钦的岳丈，也是少壮派的坚定支持者，他想了很多办法为范仲淹开脱，最终让他避免了被治罪的尴尬境地。

    可是这样一来，那位宋大参政可就要倒霉了。首先，范仲淹是因为舆论领袖，本身在坊间的评论当中就拥有着极高的人望，而针对他的喊打喊杀，必然会遭到这些人的疯狂反击，于是这位参政很快就收到了弹劾和菲薄。

    更加让她不堪的是隔壁的杜同行，由于她坚定果断的支持范仲淹，以至于让宋大参政的行为显得蠢笨不堪。同时还有很多人认为，他的这种表态很有可能是为了讨好吕夷简，毕竟吕夷简和范仲淹的矛盾几乎是人人尽知的。而且周伟宁曾在坊间的形象，恰巧与范仲淹截然相反，而讨好他的行为，必然更会遭到群起而围攻。

    于是这位宋大参政在隔壁同行的对比之下自惭形秽，甚至连给自己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了，于是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了汴京城的政治中心，同时也将他在皇帝心目当中的形象毁的一塌糊涂。

    宋庠黯然下课之后，朝堂之中再也没有人胆敢挑战吕夷简的位置。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无论是枢密院还是政事堂，都勉强算是在平静的氛围当中度过并不平静的生活，毕竟边境的战争还在继续，忙碌不堪才是两府的真实写照。

    但是今天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包括两府衮衮诸公在内的各位大臣，一起卷入到了这场巨大的纷争之中。

    苏绅虽然因为官职的缘故并不在汴京城之中，但他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只用了一封书信，就让整个汴京城炸了锅。

    至于另一位姓苏的大臣，也就是此前与康采恩曾经合作过的苏舜钦，则更加支持康采恩的新政策，他的老丈人杜衍在经过简单的了解之后，立刻站到了旅检的对立面，坚定的支持苏舜钦和康采恩的还冒政策。

    更加吊诡的是，刚刚到位的两位枢密副使，任布和任中师，竟然鬼使神差的也加入到了支持的行列当中，与这位11世纪有名的奸相站到了对立面，

    到现在为止，吕夷简都还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敌人会如此众多，但他的敌人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吕夷简会站出来反对康采恩的建议。

    就连坐在九五之位上的皇帝赵祯也想不明白吕夷简的态度为什么会如此坚决？

    他甚至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又一次用严肃的声音询问道：“吕相，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寡人怎么没听明白呀。”

    “陛下，微臣说的话其实非常简单，其一，刚才和他背后的海贸朋友，自始至终没有向，是不是缴纳一分钱的税款这一点无论是杭州泉州还是广州的市舶司官员，都已经向微臣进行过说明他们上交出来的文书。还在微臣的手中搁着呢。而按照我大宋律法，如果隐瞒报税，那是要扣押所有货物的，也就是说他们在去年所销售的所有货物，原本都应该是属于朝廷的，所有收入所得也应该尽数收缴入官。”

    这话刚说完，枢密副使任布就跳出来反对：“吕相此言差矣，我朝沿用唐律，而唐律疏议虽然周密，但因为唐朝的海贸并不强盛，所以关于偷漏税款的条例显然不会出现在其中，吕相硬要说他们违反了其中哪一条，恐怕是站不住脚的。”

    吕夷简没有想到温吞水的任某人会站出来声援康采恩，甚至他很想问问这位仁兄，你到底是审刑院、大理寺的还是枢密院的？

    好在他毕竟是宰相，在皇帝面前的发言还是不容许别人轻易打断的，所以他立刻乖巧的将求助的眼神看向皇帝那副可爱的模样，俨然不像是位老态龙钟的宰相。

    皇帝当然要维持朝廷上下的纲纪，于是立刻清了清嗓子，说道：“且让吕相先说下去。”

    然而他的话刚刚出口，那些个敢朝皇帝喷口水的宋代文官们，就立刻坐不住了，当即便有苏舜钦跳出来说道：“陛下，恐怕此事不能稍后再议，因为微臣这里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而这一消息恐怕足够让枢密院上下夜不能寐。”

    许是被西夏李元昊折腾够了，苏舜钦的这话刚出口，枢密院的几个高官就立刻将不善的眼光看了过来。好在苏舜钦姐睡得够快，否则很有可能就被他们几个给吃掉了。

    “陛下，你还记得康采恩刚来汴京时，曾经提到过的会飞的铁鸟吗？”

    “当然记得，难道你要说的这个消息和那玩意儿有关吗？”

    “没错陛下，听说他那位朋友给他送货的时候，用的正是和铁质飞鸟类似的飞船。这种飞船是在天上飞的而我们的市舶司，只能管海上的来，又怎么能收天上的税呢？”

    这话一出口，吕夷简及其支持者的表情立刻就变得精彩起来，至于枢密院众人更是已经炸了锅。任中师立刻跳出来，带着不善的语气向皇帝质问道：“陛下，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陈不知道，敢问在场的两个辅助工有谁比这个小毛孩儿更清楚的吗？如果没有，那我请问陛下到底谁是这朝堂上的宰执大臣？”

    这话让皇帝的脸上一阵尴尬，更让苏舜钦怒不可遏，不过这孩子仔细品味了一下之后，却发现任中师的这番表态，分明是在肯定飞船的作用。想也应该想明白，只要拥有飞船，大可以绕道前往溪上的后方，只是不知道康采恩的那位朋友，能不能把飞船借给他们用一用？

    皇帝其实也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他为此专门安排了枢密院在京房的间谍们，时时刻刻注意康采恩的最新动向，可是这一年下来，他投入的力量不但有很多石沉大海，更有一些似乎出现了类似叛变的迹象，康采恩一家所带来的学问，已经在很大程度上俘获了遍京城上下的人心，虽然他们的所作所为，无不对大宋有着莫大的好处，就连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模仿者，也都收获了大量财富，并且为大宋朝廷贡献了不少的赋税，可是皇帝赵祯的心中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这让他不得不进一步加大监控的力度，甚至将退休的宰相也派到了康定国的身边，但至今为止，新的学问倒是学会了不少，可他们的野心却从来不曾发现分毫。

    而且他所重视的那些核心机密，也没有一个被顺利的打探出来。这让他不得不继续小心翼翼的行事，以至于很多朝廷当中的重臣，都不知道康采恩那位朋友究竟是什么来历，其实她也不甚明了，但比起这些朝廷重臣来，他了解的显然要多得多。

    于是在这位新来的舒密副使的咄咄逼问之下，这位心地善良的皇帝陛下，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迟疑了好久之后，才尴尬的说道：“其实寡人也不太清楚，阿佤人只是听他说过而已，仅仅是说过而已……”

    这话的意思是说，老子也只是听说，你们凭什么拿这件事情来难为我？

    可是这话却把苏舜钦给惹毛了，于是他抢在吕夷简借此发难之前，立刻呛声说道：“陛下，我看这事绝对不是谣传那么简单，要知道在重重监视之下，他们竟然还能把货物运到汴京城中，若不是从我们头顶飞跃而过的飞船，我们又怎么会忽略呢？你要知道，所有的河道上都由我们收取税务的差役，他们平时雁过拔毛都还嫌少，又怎么可能放过那么贵重的货物而不去抽检呢？”

    这话一说出口，分明就是在逻辑上肯定了康采恩等人使用飞船运输商品的行为换而言之，他们不交税的理由是相当充足的，因为你们大宋的是不是压根管不到天上的飞鸟。

    于是吕夷简关于税款的诘问，就被这样成功的化解了。

    而枢密院那边则仍然在争执着飞船的问题已经有不止一名大臣站出来，要求皇帝，务必把那玩意儿搞到手中，皇帝当然也知道此中厉害，但他只能淡淡的劝戒这些着急忙慌的臣子们，此事应当徐徐图之，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慢慢的，这些重臣们也开始缓过劲来，如果逼迫过甚，把康采恩父子两人给吓跑了，那么他们身上的秘密就与大宋彻底无缘了，从他们这一年的表现来看，那些秘密对于大众的好处实在多的不胜枚举，要不然这个苏舜钦也不会站出来予以支持。

    于是在经过简单的思考之后，枢密院的移动陈凉们就彻底坚定了对康采恩的支持，以后无论谁坐上这个位置，只要随时一旦提及飞船之类的玩意儿，他们就会立刻叫嚷着支持康采恩的一切建议。

    这下可就让吕夷简有些难做了。而且皇帝在摆平枢密院官员的唧唧歪歪之后，又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了他这位朝廷首相，并且问到：“吕相，你的发言应该还没结束吧。”

    吕夷简只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臣反对康采恩海贸计划的第二个原因更是简单，那就是防止他们有不臣之心。”

    话说到这里，杜衍立刻跳出来反对，指责吕夷简这是诛心之言，并且坚定的认为康采恩父子断然不会谋反，否则根本不需要将那些农作物的栽种技术传授给大众百姓，因为这样只会让大宋变得更加富强。

    但是吕夷简却自有一番能够自洽的说辞，只听他忽然换上一副阴险的语气说道：“想那父子二人孤悬海外，而海外之地多为蛮荒，他们两个想要有所作为的话，必然是要借助我大宋物华天宝之地的，今天他们将那些，焉知不是想要借助你们的双手，给他们在海外的扩张积攒后勤粮草。那些跟随他前往海外的禁军士兵，到如今也没几个人能够联系得上，这就充分说明他有意割裂那些士兵与本土之间的联络，显然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在海外自立一国。这样明显的意图，难道在场的衮衮诸公们竟然毫无察觉吗？”

    禁军失去联络这件事，的确让很多人都感到疑惑，尤其是枢密院的官员们，早就已经有所觉悟了，甚至有人已经准备好为这些人支付抚恤费用了，不过枢密院在京房的那些间谍们，却掌握着另外一个极为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到现在为止，也只有皇帝赵祯知道，那就是在那次前往海外的征途过程当中，康采恩使用了一种神秘的仙术，那道蓝色的光芒，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能够解释。

    但皇帝赵祯已经意识到，康采恩既然能够往来，出现在汴京城，那就证明他完全可以让那些视频回到大宋来，但他没有那样做，这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真的像吕姐说的那样，别有用心，不过相比起这样的用心来，皇帝赵祯更想知道那道蓝色的光芒究竟是什么，一旦弄懂其中的奥秘，所谓的野心，其实也是很容易攻破的。

    而且就算他们现在要打破康采恩的野心，恐怕也要面对那道蓝色的光芒，否则他们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康采恩很可能会借之远遁。

    所以皇帝赵祯果断的选择了装糊涂，他只能寄希望于埋伏在康采恩和康定国身边的那些间谍们，为他带来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