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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新诏令

    猛虎下山!

    虎啸龙吟!

    黑虎掏心!

    如虎添翼!

    三人成虎!

    虎落平阳!

    如狼似虎!

    。。。。。。。

    一壶百花虎骨酒喝罢,悟虚和文天祥,竟然有些醉了。

    他们各自醉醺醺地释放出自己的真人境界气息,大摇大摆地下了楼来,出了酒肆,然后飘阿飘地飞了起来,,飞在那些士卒头顶,与那些执法修士插肩而过。

    这种姿态,略为张狂,引得远远注视的鲁智深,一阵苦笑,却还是暗自传令下去,嘱咐自己权限所达之处,让悟虚和文天祥畅行无阻。

    悟虚和文天祥,似乎颇不领情,颇有点醉酒当歌,颇有点我行我素。但,自然,还是,只能回到妖族使团驻地的房屋里。

    悟虚确实有些醉了,他大手大脚地躺在软榻上,努力地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屋顶。他死死地盯着屋顶,就好像那屋顶是一片深邃的星空。

    这灵资令,像极了自己后世所见闻所听闻的。修士的世界,也有这样的?往深了说,这意味着,便是修行中人,也避免不了所谓的家国,所谓的组织,所谓的体制。

    在悟虚的印象中,或者说在悟虚转世到这个时空以来,一旦真的踏入修行,或者说能修行,哪怕也有弱肉强食,也有宗门束缚,但相对而言,终归是自由的,是可以想飞就飞,想遁便遁,甚至很多时候也可以快意恩仇的。

    曾经有段时间,悟虚见到有人翩翩身影、凌波微步便心喜,见到有人大喝一声、开山断江便心喜,见到有人兰花一指、持刀恶人栽倒在地便心喜。。。。。。。

    但如今,灵资令一下,似乎都被打破了。至少对于悟虚来说。

    你,忍受了种种苦难,失去了种种欢乐,潜甚至抛弃了人伦纲常,潜心苦修,修成了所谓的真人修士,但到头来,或者说到如今,却好似打落凡尘,如凡俗之人,几无差别。因为,纵然你是真人修士,可以不被征缴灵资,但往后的修行,你却不得不向朝廷低头,以换取修行的灵资。就好像,领口粮一般。

    哪怕你有一些铤而走险、投机取巧的办法,但这个世界却又已然如此。你能怎么样,和这个世界怎么样,是两回事。你能改变,但这个世界不能或不会改变,是两回事。

    悟虚不由有一种深深的宿命的伤感。自己转世到此世界,总以为可以换一种活法,而且似乎有一段时间,似乎真的换了一种活法,飞啊飞,飘啊飘,结印诵真言,还能遇见朱元璋、刘伯温、文天祥。。。。这样的历史人物,还有赵彤、郭敏这样的属于神仙伴侣这样范畴的男女对手戏。。。。。。

    但千辛万苦也好,阴差阳错也好,上了这天外天,几经波折,朦朦胧胧,辛辛苦苦,却还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或者那种民不与官斗,个人不能对抗组织的世界。

    要知道,自己打小,之所以喜欢看那些神仙话本,仙侠小说,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情结,便是倾慕那些飞来飞去,一剑倾城,超脱阴阳的修士。他们可以以凭借着自己对这天地的感悟,以自身一己之力,挣脱许多世俗束缚,不然何以称之为修士呢?但如果修了多年,修到了天外天,却猛然发觉,自己这个区区修士,不过恰似凡俗世界的一个凡夫俗子,依旧要面对那些已然厌恶了的东西。那自己这个真人修士,和人世间,和前世里,那些驯服的子民,有何区别?

    难道,要自己在这个修士世界里,也来一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造反起义?只是,此刻,自己若真的要造反起义,只怕再也没有刘邦那样幸运可以斩白蛇唱大风歌,只怕,某个人物,指头微动,又或者神识一缕,便叫悟虚灰飞烟灭。

    这是一种宿命,还是一种轮回?还是一种所谓的永恒不变的真理?

    百花虎骨酒,好像化作一头头猛虎,在悟虚体内猛窜。悟虚酒意上头,任凭它们驰骋。它们,这里冲,那里闯,却始终在自己体内,就好比孙悟空跳不出佛祖的五指山。

    它们冲得越猛烈,闯得越肆意,悟虚越有感觉。

    冲啊,闯啊,咆哮啊

    。。。。。。

    文天祥,在对面软榻上,瘫倒着,蠕动着,若明若暗着。他呓语连连,似乎在怒骂,又似乎在滔滔不绝地宣讲着什么。他也在愤怒,不再压抑的愤怒。

    南宋覆灭,他无力回天,这是一种无力抗苍天的悲哀。这种悲哀,他好久没有如此真切地体验到了。他在元朝大牢中,写正气歌,慨然赴死,本以为一了百了,死而无憾。之后,他阴差阳错,修鬼道,夺龙舍,一待有成,便暗中布置,配合各路英豪,加速了元朝覆灭,后来也算报了国仇家恨。

    随着修行日深,特别是晋升所谓的真灵大修,文天祥也逐渐感悟到了天地循环,荣辱有定数的道理。待上了天外天,他的心更加淡然,以为自己可以超脱了,不在人世间,跳出对与错。有一个时期,文天祥默默回想着人世间那些争斗,真觉得前尘往事如梦,是那么虚幻,不值一提。如此,他方才真的放下了。

    但今天,大周朝廷的星资令,一颁布,文天祥不知怎么的,随即便联想到南宋覆灭,元朝铁蹄踏遍中原乃至江南,然后颁布的那些严法苛令。征缴一切灵资,正如当初元朝征收民间铁器一般,以至于汉人数家共持一把刀具。

    与此同时,原大周御史中丞杜遇杜大人的身影,又模模糊糊地出现在文天祥脑海里。这个,几乎是在天外天,唯一让文天祥产生敬佩之情地人,就在前几日他已经死了,但此刻他又一脸肃然地站在了文天祥面前。从他身上,文天祥,似乎看到了自己。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阴冷幽远的身影,出现在文天祥的脑海里。十方幽冥指!玄阴星鬼宗宗主的十方幽冥指!这道身影就像真正地来自地狱。他没有看向文天祥,似乎是文天祥主动看向了他,似乎这是一种必然。

    文天祥,终于忍不住发狂了,虽然发狂只是在脑海里。而正因为只是只能在脑海里,文天祥也不禁升起一种绝望的宿命感。

    他迷迷糊糊地起来,从软榻来到地上,站立着,缓缓昂起头,黑暗慢慢涌来,将他包围,然后化作逐渐浸蚀入他的身躯,乃至识海。

    这种绝望,比一切都痛苦,尤其是对他这种真正经历过生与死的人来说。

    。。。。。。

    第二日,悟虚和文天祥都按时起了来,却没有什么对话。两人,各自默默地坐在那里,只静静看着外面光线的变化。过了许久,悟虚对着文天祥,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再出去看看吧。”文天祥点点头,“看看今日是否又有什么诏令颁布下来。”

    两人,遂又走了出去。街面上的人,比昨日更多了。但悟虚和文天祥走了一会儿,便发现了不对。只见,那些凡俗之人,几乎是倾巢而出,男女老少,大包小包,却全都似乎朝着城外走去。

    悟虚随手拦住一人,一打听,方才知道,昨日自己二人回去之后,又颁布了新的诏令。这第二份新的诏令,名曰促修令。这人说不清楚,只知道依据该令,他们这样的凡俗之人,须得迁移出城外居住,所幸朝廷已经在城外修建了居住区,还补贴了一些财物。

    悟虚本想找一名飞立在空的执法修士询问,但随后又一想,还是待会找鲁智深吧。

    悟虚看了看,这些被迫迁移的凡俗之人,脸色平静而又有些茫然,但大多的则更是一种麻木。悟虚,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对着刚才询问之人,说道,“这也算是一种背井离乡啊。难道你们必须走吗?”

    那人依旧像方才一样,对着悟虚和文天祥,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复又鞠躬答道,“倒不是必须得走,只不过留下的条件有点难。”

    “什么条件?”文天祥,在一旁插言问道。

    “或即刻成为修士,或按月缴纳灵石,或得大修士收留。”这人脱口而出,似乎这条件已然深深印在了自己的脑海。

    这些条件,不时有点难,而是非常难,非常苛刻了!悟虚和文天祥对视一眼,却也知道如今非常时期,不便公开场合有所多言。

    悟虚想了想,取出一块不错的灵石,暗中交到此人的手中,“相逢即是有缘。贫僧便送你一块灵石。若是你有未了之心愿,可用此灵石再逗留些时日;若是你留着,家里后人若是有适合修行的,也可勉强算一份薄礼。”

    那人,顿时大喜,急忙又深深鞠躬谢道,“多谢仙师!”

    悟虚看着他差一点喜极而泣了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再如何说,只得挥挥手,遂与文天祥,再次朝前走去。确切的说,是朝着昨日与鲁智深说定的那家酒肆走去。

    促修令,究竟适合内容呢?但从字面上来看,肯定并不只是迁移凡俗之人这么简单。。。。。。

    大凡变法改制,莫不会有利益受损的势力强烈反弹。但一路走来,却没有什么反抗,或者骚乱。一切,似乎已然全都在掌控之中。。。。。。

    。。。。。。

    悟虚和文天祥一边走着,一边各有所思。待到了那家酒肆,酒肆大门微闭着,推开走进去,一个人也没有,许多物件洒落在地,乱糟糟的,好似打劫了一般。

    上了楼,依旧对坐在临窗酒桌边。悟虚复又朝外望去,下方,乃至目光所及之远处,许多凡俗之人,杂乱而成队,蜿蜒绵延,都朝着城外慢慢挪动而去。

    “民乃国之本,朝廷如此,难道不怕寒了臣民们的心?”文天祥,饮了一杯酒,悠悠说道。

    “这情景,我看着倒有点想起了人世间当年。当年还是元朝时候,黄河水患,那几十万修河的民夫,便是这般成群结队。”悟虚也举起酒杯,饮了一口,“只可惜,这场景,我等看着像大江大河,浩浩荡荡,但估计在那些大修士眼中,可能也就是蚂蚁搬家罢了。”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不再复言,只是一边浅酌慢饮,一边临窗眺望。

    二人各有所思,但他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他们先前都被强烈灌输或者自己本身也甚是认同和坚持的一个观点。这个观点,因时空源古,其表述有所不同。于悟虚而言,可能大抵是“为人民服务”,于文天祥而言,可能大抵是“为民请命”。但无论是悟虚还是文天祥,都不会宣诸于口的,因为,此时此刻!今夕何夕?在这个修士世界的天外天,玄阴星,你对谁讲“为人民服务”,讲“为民请命”?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简直是一派胡言,执着前尘,精神错乱!

    ”哎,这下真的是有的罪受了。“不知何时,鲁智深飞来,坐了下来,自斟自饮,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想必两位兄弟,也听说了这促修令吧?“

    悟虚看了鲁智深一眼,”促修令,我和文山道友,刚才只是听了这名字,究竟是什么,却还不知道,想着要向智深师兄打听一二呢。“

    鲁智深听悟虚如此说,也不答话,闷头从袖袍中取出一卷好像人世间圣旨一样的东西,抛给悟虚,”师弟自己看看吧。“

    悟虚拿起这东西,双手各执一端,分展开来,先是仔细看了一下,然后肃声念了起来:

    天外有天,大道常在。吾等众生,修行为上。为有激励,特颁此令。

    凡修行者,依修为境界,划拨住所,供应灵资,乃至授予爵位官职。于此,又依天赋或晋级,另有褒勉。

    凡凡俗者,酌情迁于别处。若复能修行,则复以修士论。又若灵石供奉,或大修提携,则另当别论。

    这道促修诏令和先前的灵资令,如出一辙,都是出于大修士的手笔。诏令之内容,不过是一些纲要,是一些知道思想。而具体的内容,则又有下面的人,加以注释。

    悟虚念罢,将这东西朝着鲁智深一抛,然后笑问道,”凡修行者,依修为境界,划拨住所,供应灵资,乃至授予爵位官职。于此,又依天赋或晋级,另有褒勉。不知,我等又如何?“

    鲁智深哈哈一笑,”实不相瞒,因为牵涉甚广,到底如何,目前还没有个定论。但两位兄弟,真人修为,还是那句话,不管如何,都不会吃亏的。“

    不待悟虚皱眉,鲁智深又神秘兮兮地说道,”两位兄弟,却须得仔细那晋级二字。听闻,此晋级,不单单指的是修为境界的提升,还包括每三年一次的比试。“

    ”比试就比试,难道我等还怕了不成?“文天祥愤然道。

    悟虚却变了颜色,”三年一次,岂不是太过急功近利?又或揠苗助长?修行一途,又岂是一个三年五年能衡量的?”

    鲁智深,一脸肃然,对着悟虚缓缓说道,”悟虚师弟这番道理,也未尝没有在长老会上提出。但三年不够,五年?还是十年?还是百年?何况如今新帝即位,变法改制,自然不可能等太久。“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悟虚转过身去,临窗眺望,那许许多多的凡俗之人依旧一队队,一条条,始终在移动着,似乎有一个循环或者永动机在里面。

    ”每三年一次比试,胜者得到若干奖励和扶持。如此,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方才还愤然而言的文天祥,忽又变得无比冷静,幽幽地说道。

    悟虚和鲁智深,随即变了神情。别的不甚明了,但佛门修行,悟虚和鲁智深却知晓,几乎没有一项法门是速成的,都是要经年累月苦修方才有所成。说得简单点,便是修行速度大抵缓慢,难有速成。即便所谓的顿悟,那一般也是基于先前的积累,所谓厚积薄发是也。当然,这是仅仅依据修习功法而论。

    ”到底怎么了?!要如此变法改制?!“悟虚忍不住击掌言道。

    酒桌被悟虚拍得砰砰响,可惜却没有和声。鲁智深和文天祥,在那里神情变幻着,也不知道各自在想什么。

    阿弥陀佛!

    南无观世音菩萨!

    南无琉璃药师佛!

    。。。。。。

    忽然,声声熟悉佛号,隐约在耳边响起。这是从那些正在迁移的凡俗之人中的信佛之人中生起且传出来的。这些微弱的心愿、心念之力,汇聚在一起,成就声声熟悉佛号。于有心人耳中、心中,即刻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越来越宏大,越来越神圣。

    早不来,晚不来,也许是鲁智深祭出的佛门法界的原因吧。

    但那促修令,悟虚方才唱诵过的内容,也依旧言犹在耳。

    两两相遇,却终究又越来越远,给人一种末法时代的感觉。

    悟虚合掌,静静聆听,再度临窗眺望,思绪万千。

    偏偏此刻,鲁智深忽然大笑道,”来来来,飞来一笔横财了。“

    深夜愤懑恨宿命,清早闲步探消息。

    临窗细说新诏令,击掌静听旧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