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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总的来说,非常微妙的,在对于“已婚人士崖将军疑似正在面临一场道德拷问, 他对待婚姻伴侣黎旦旦仿佛于理有亏”这点上,崖会泉扪心自省,他在少有的空暇里对比过自己对猫及对人的态度,就心情十分复杂的发现——不太好, 这好像是真的。 和猫结婚完全是一场意外,崖会泉起初对它恼火又无可奈何,为此,还冲登记中心的系统发过一场脾气,怒喷人家是人工智障,顺便阴阳怪气兼冷嘲热讽了整个新婚姻法策划小组, 公开感叹他们在立法上竟充满想象力与创造力, 是当代法学界的浪漫空想家, 区区法条研究调整简直太令这群人屈才了——他们怎么不全滚去搞文娱创作, 没准还能出几个幻想派大家呢? 不过发火归发火,恼怒归恼怒,崖会泉的火气与暴躁, 又全都目标鲜明,精准输出, 他再怎么为这桩不得随意解除的婚姻差点气裂, 有能在骂街出千字长文的不满,但对于另外一位当事人……不,当事猫,他对黎旦旦本身全无意见,还将这位强行碰瓷他的“小碰瓷犯”接回家好生招待。 口头说着“我不陪你玩”, 结果他给猫买了一个小仓库的猫玩具与猫零食。 一本正经声明“我也不会养猫”,结果百里整理的三位数页码的资料,他也全都抽空看完了。 并且他还是一面嘀咕着“这些人是把养猫当养祖宗么”,另一面不知不觉间,崖会泉干的其实就也是在拿黎旦旦当小祖宗的事,和他曾嗤之以鼻过的“猫奴群体”大差不离,行径上难分伯仲。 然而崖会泉又一直很清楚黎旦旦只是他的猫。 他又不是变态,不会真的将一只猫看做自己的结婚对象。 结婚过去从不在他的人生考量当中,往前倒推,他人口中玄妙而不可言的“爱情”,对崖会泉来说,就也仅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意象——他知道这东西客观存在,并被他人歌颂与追逐,古往今来,有无数人为它前赴后继,为它欲生欲死,把它作为人生所必须体会的情感类目之一。 但这都同他没什么关系。 如果说情感是一颗种子,每个人的种子都会经历生根发芽,抽条生长这个阶段,最后长成一棵支撑这个人内心世界的大树,延伸出去的每一条小枝丫上都沉沉坠着这个人的亲密关系、坚臻信仰、美好过往等精神小果实,枝条展向他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它们汇聚在一块,就凝结成了他精神力量的核心,是能够不断让他在人生里一往无前的源动力。 那么崖会泉的这棵树,可能有点“先天不良”,它从还是种子起就营养缺失,后续生长时也漏着空,始终欠缺一部分的养分滋养,所以最终,他的树长成一棵诡异的歪脖子树,仅有局部枝叶繁茂,转一个角度看就能发觉它大片荒芜,十分其貌不扬。 “爱情”,就是崖会泉的树上光秃着的那一部分。 再从“爱情”往前推,去细究他人生里是否曾出现暧昧,意动、片刻的想要靠谁更近一点等微小环节…… 到了这一步,记忆就像是被浪潮反复冲刷过的海岸,柔软沙砾里原来悄悄藏着被埋下的漂亮彩贝与小星石。 崖会泉在反复被唤起的回忆里,在梦境里静静回溯过它们,他默不作声沿着时间线往回走,发现他本以为枯死的枝干下竟有生机,它们曾暗暗蓄积过力量,一点又一点的绿意小心在枝杈上冒头,怯生生往外面的陌生世界张望。 它们可能诞生在一只递过来的手背后。 可能萌发在那些无可奈何又带了真心的问候。 还可能是悄然点缀在谁帮忙支撑了一把的掌心、融在靠近的一片体温。出没在钻石星尘的熠熠光辉里。 ……可它们又实在太小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一丁点试探性的绿很难引起注意,尤其它们积攒的力量还没施展出来,也还没能真正发芽。 所有这些星星点点的痕迹来不及汇成静流,淌过一无所觉的人木钝的胸口,它们就随着另一人的消逝而又悄悄死去了。 崖会泉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掌控自己的命运都已经很不容易,他费了很大的功夫,还要借着一点时运,才走到如今的位置,能够让自己尚算立足一个不用再仰谁鼻息,行事相对自由的区域。 对于来自外界的,由别人给他的东西,他就实在欠缺那么一点掌控力,不知道该怎么去把别人的命运也一并兼顾过来,去强求命运这个鬼玩意要眷顾他人,去强行接上他人中断的生命轨迹了。 他做不了什么。 他也后知后觉的太晚了。 所以后来,尽管只要他想,去解除一桩本就只是意外事故的婚姻也没那么难,手握实权的崖上将能够应付傻逼政策牵带出的麻烦,他在能全身而退的同时,估摸着还能再公开羞辱新婚姻法一回,去逞一贯凶名的怼天怼地。 可习惯性做好了解除方案与应急备案的他那时对着屏幕,在夜色里坐了一会,他手指抚弄过面前趴着呼呼大睡的奶猫的绒毛。 他想:“算了。” 把位置特意空出来留给谁?有意义吗? 如果位置空着也毫无意义可言,他没有自觉非得到不可、想让对方填空的人,那把这位置给猫占着,还能顺便减少别人打他婚姻主意的麻烦,不是更好吗? 于是崖会泉最终收了手,他把黎旦旦仅当做自己的猫,后来当做他家新增且十足重要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