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酒肆 第216节
可话又说回来,放剑山庄怎么还招惹了这种存在?难不成真是青衣教? 谭昭见这蒙面男子死活不吐露消息,身上也没有明显的符号,干脆就直接一拳将人打晕了:“少年郎,你们放剑山庄都跟哪些门派交好,你知道吗?” 对此,贺兰固显然不是十分清楚:“我只知道钦州的一些势力,出了钦州,我……只知道青衣教。” “那你觉得,站在你自身的立场上,谁会最想你死?” 贺兰固眼睛一凝,他的交际圈子非常窄小,认识的人甚至没有山庄里的下人多,但如果从利益方面来讲:“……可能是青衣教吧,如果我死了,贺兰家的产业应该是没有男丁继承了。” 他的父亲贺兰锋一共有五个儿子,他是最小的,大哥早就成婚,侄子只比他小几岁,二哥醉心锻造,无心儿女之情,虽娶妻却并没有孩子,二嫂也很忙,因为二哥的缘故,经营着家里的两家兵器铺子。 三哥的武艺平平,但却能言善辩,前年考了秀才去游学,今年才刚刚回家,因为个性散漫,是除了他之外被父亲数落最多的儿子,父亲原本属意叫三哥迎娶一位青衣教骨干的女儿,三哥不同意,贺兰固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三哥了。 至于四哥,贺兰固同他年龄相近,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因四哥武学天赋最为出众,父亲早早便替他延请名师,今年更是让二哥开炉特意为四哥锻造宝剑,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柄宝剑也快炼成了。 只可惜现在,炼剑的人和用剑的人,都躺在地上再也没办法睁开眼睛了。 “实不相瞒,方才来的韩家二少夫人是我大姐贺兰萦,她十数年前就嫁给了青衣教钦州分舵舵主韩横川的次子韩宇哲,而我二姐贺兰萍,因为不听从我父亲的安排,只带了非常微薄的嫁妆出嫁,早些年就去了外地,再也没有回来过。”贺兰固说完,又停顿了一下,“我最小的姐姐,也就是我三姐,她……与我三哥是一母同胞,可惜没活到成年就死了。” “龙凤胎?” “嗯,我记忆里,三哥和三姐一向关系亲密,我父亲后院有很多女子,除了我大哥二哥和大姐,其他人都并不是大娘生的。” 谭昭:……好复杂的关系。 贺兰固抬头看着荒凉焦黑的山庄:“所以,如果我死了,在官府不管的情况下,整个放剑山庄应该都会落入青衣教的手中。” “贺兰固。” 贺兰固抬头,对上谭哥的眼睛:“怎么了?” “所以,你要做好被青衣教刁难的准备,因为按照现有的信息来看,你不受你父亲重视,甚至还对你多番利用,就凭你大姐刚才对你那番态度,先不论凶手是谁,青衣教确实有接手放剑山庄家产的意思。” 整个山庄虽然付之一炬,但地产铺子乃至于剑坊的工艺,这才是贺兰家最值钱的部分。 贺兰固一愣,继而点了点头:“我知道,其实若他们态度好一些,我不介意他们把家产拿走。” 谭昭:…… “你要是这么想,那你干脆等安葬完所有人后,直接隐姓埋名离开钦州吧。”沈柔章开口,语气并不十分亲和,“江湖人若没有血性,你还配做江湖人吗!别人打你的脸,你还把另一边脸递过去,你想死的话,也不必等别人来杀你。” “我……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不必跟我说这话。” 沈柔章说完,就去查看后面的情况了,谭昭接到少年郎求救的眼神,却并没有开口说清。 “谭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谭昭沉默片刻,然后叹了口气:“江湖呢,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好,普通百姓的人心什么样,江湖人的人心就是什么样,升米仇斗米恩,别拿自己的退让去换取所谓的平和,你要知道,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值得你让步。” 贺兰固张了张嘴,因为成长经历的缘故,他确实很容易对别人退让,甚至有一些讨好型人格,从前父亲安排五个儿子做什么事,他永远是最先被迫妥协的那个。所以他从没想过继承山庄:“嗯,但是谭哥,放剑山庄的主人,从来都不是我。” 父亲属意的继承人从来都是大哥和二哥,哪怕三哥四哥品行很出众,也从没让他们沾手过剑坊的核心。 所以哪怕现在死得只剩他一个人了,父亲估计也是不愿意将山庄交给他的。既然如此,倒不如送到青衣教手里,好赖也能让大姐在韩家过得舒服一些。 贺兰固心里其实是明白的,所以他才会说那样的话。 ** 盛春芝请的丧葬人员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因为临时找不到那么多的棺木,所以只能按批次下葬,贺兰锋以及诸多家眷停灵在开辟出来的大门厅里,至于其他人,护院仆从有人来认尸的,贺兰固会给出一笔安置费和赔偿金。 如此一连三日,山庄内的一百二十八具尸体终于全部入土,至于死因,后来沈柔章又请了仵作来查验,仵作从至少八十人的体内查到了软筋散的残余,剩下没有中药的,也多是家里的丫鬟仆人和小孩。 “凶手组织严密,下手果决,且用了软筋散,后又放火烧庄,计划如此周密,却并不取庄内财物,可见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灭门行动。” 沈柔章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她将绢布打开,露出里面一块已经烧黑的身份木牌,木牌虽然已经烧得黢黑,但依稀可以认出是青衣教的身份牌子:“这是我昨日在剑炉旁边找到的,因为不知道剑炉里从前的构造,所以我不确定青衣教的人是不是从剑炉里带走了什么。” 贺兰固当即发问:“剑炉里,应当有一把剑,那是二哥自屠冤剑后,第二把得意之作,可惜还未完成,它难道不在吗?” “没有,普通的剑倒是一大堆,但你若说好剑,还真没有。”那些剑成色是不错,但因为烈火灼烧,哪怕火的温度不够,它们多多少少都受了一些损伤。换句话说,它们现在跟破铜烂铁也没什么差别了。 “凶手拿走了那把剑?”谭昭也进过剑炉,不过他没有沈柔章找得这么仔细,“这块牌子,倒是一个很好的先下手为强的索引。” “什么办法?” “很简单,引蛇出洞,青衣教本就不清白,我们与其等着他们上门来闹事,不如抢先闹一把,这块牌子从案发现场找出来,青衣教难道不应该给个说法吗?” “还有那个刺客,他虽然没开口,但他活着啊,活人永远没有死人来得保险,他若是听命于人,背后的人知道他还活着在我们手里,我们放出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你猜凶手会不会来灭口?彩灯楼的人不还在钦州嘛,作为江湖名人,悬水剑请他们帮个忙递些消息,他们应该会非常愿意帮忙的。” 沈柔章:……这人看着清风朗月,好毒的计谋!不过我很喜欢。 她老早就看那帮青衣教的人不爽了,去年还刁难芝芝姐的生意,这次刚好一起算账,哪怕芝芝姐已经准备要离开这里了,但生意却还是要做的。 于是她立刻道:“我这就去找羽裳兄弟,这两人估计就蹲在山庄外面搜集情报呢。” “哎,不急,消息一面倒的话,太刻意了,你还可以这样……” 沈柔章的眼神越听越亮:“行,这事不难。” 贺兰固:……就不能说点他能听懂的吗?现在混江湖的门槛这么高了吗? 第282章 江湖剑雨(十三) 出来走两步啊。 要说如今钦州城里最热门的话题,那当然要属放剑山庄灭门惨案。 那可是一百二十八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街头巷尾的百姓不敢大张旗鼓地讨论,但架不住这事儿太大了,往上数二十年,钦州城都没出过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谭昭随便找了个街头小茶馆,就能听到有百姓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要了壶碧螺春,又配了些茶糕,倒不是刻意要听八卦,而是他今天出门没带伞,这会儿雨下得大了,谭昭也懒得买伞,就干脆找了家店坐下歇歇脚。 “客官,您的茶,慢用!” 街头的小茶馆自然没太好的茶叶,但谭昭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配着雨景听八卦,倒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系统:哈,你倒好在这边偷懒,沈柔章可忙啦! [阿统啊,你得明白一件事情。] 系统:什么事情? [我已经退役啦,所以这不叫偷懒,叫享受退休生活。] 系统:……你是不是猜到谁是凶手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就算再能干,也不可能凭空捏到凶手是谁吧,我只是觉得那位韩家二少夫人来得太快了。] 一般来说,姓谭的说这种话,就是锁定嫌疑人的意思,系统已经深谙某位苟姓宿主的套路:你怀疑贺兰萦?但她不会武功,也跟放剑山庄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 谭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继续偏头听隔壁的隔壁桌讲野八卦,不过刚听到个开头,茶馆外头又跑进来一个人,他四处看了看,很快找到了友人凑过去。 “你们怎么不等等我,外头雨下那么大,也不知道给我送个伞!” “个大老爷们,怕什么淋雨啊,喏,喝杯热茶吧。” “还是老文你人好,其实我今天来迟也是有原因的,你们应该知道的吧,我来自小看花村,村里近两日在办丧事,一个没出五服的亲戚没了,而且还是横死,村里做了好久的法事,我现在都觉得浑身发寒。” “横死?怎么死的?” “说来也巧,我那位亲戚就在城外山庄做事,最近你们都知道的吧,就那个山庄,死得那叫一个惨啊,江湖人可真是惹不得。” “什么?竟——仔细说说呗。” 几个人凑得更近,说话也越来越低,但谭昭耳力非比寻常,照样听得一清二楚。 系统;你是宁可听他们添油加醋地乱说,也不愿意跟我聊天了吗? [我哪有,你可别冤枉好人,而且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系统:什么? [刚进来那人易了容,我猜他是彩灯楼的人,你的新任宿主办事挺快的,彩灯楼的人已经开始散播消息了。] 系统:……你玩舆论,还是这么六。 [没办法,沈柔章应该接了有关于放剑山庄的任务吧?] 系统惊恐:你怎么知道! [现在知道了:)。] 可恶啊,又被人套话了,系统气嘟嘟地沉默好久,等到外面的雨都停了,谭昭的茶也喝干了。 当然,隔壁的隔壁桌八卦也接近的尾声,什么杀人者是有预谋的江湖组织,什么悬水剑沈柔章沈女侠要为放剑山庄讨个公道,又说屠冤剑不知所踪,宝剑不知落入何人之手,据说放剑山庄如今只剩一根独苗苗,而且还是个不能习武的废物少庄主,恐怕是守不住家业云云。 反正字字没提青衣教,但句句都在点青衣教,等到这些传闻流传出去,只要稍微了解一点内情,没人会不怀疑青衣教。 到那时,沈柔章便可带着那块烧成黑炭的身份令牌去青衣教分舵,光明正大地替放剑山庄问一个清楚明白。 系统:然后呢?青衣教真的会老实交代吗? [当然不会,但阳谋的好处,就是青衣教会因此掣肘,他们原本就准备吞下放剑山庄的产业,但现在人云亦云,青衣教是名门大派,如果韩横川不想受教中苛责,他就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插手此事。] 系统:可你都说他是地头蛇了,万一他把消息捂严实了呢? [那你的新宿主,就是吃素的,彩灯楼那俩兄弟也干脆抹脖子砍号重来算了。] 系统:…… [至于杀人凶手,一般来说,这种有预谋的杀人,还是屠杀满门加上放火,复仇的指向性其实更强一些,但放剑山庄不过一小门派,只在钦州有些势力,所以能做成这桩惨案的人,本就不多。你看现在,大家怀疑的凶手是谁?] 系统;青衣教? [青衣教确实是其中之一,但贺兰固说他是唯一的受益者,这句话我其实不认同。] 系统:为什么不认同?他现在确实是唯一的继承者,本来他根本无缘庄主之位,现在他是毋庸置疑的放剑山庄主人。 [那又怎么样?你别忘了,他不能习武,也不会锻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少年人继承这么大的家业,他哪怕真的坐上了庄主的位置,很快也会变成傀儡,所以如果我是幕后之人,我根本不会特地派死士来杀贺兰固,那实在有些浪费。] [可以说,他是灭门惨案中心位置的受害者,但如果算上城中势力的博弈,他只能算是一个边缘人,他自己应该也明白这是一个烫手山芋,也说过要送出去,但很明显现在不是别人接手的最佳时机。] 系统:……他难道不是一个傻白甜大少爷吗? [是啊,但他很明显对自己有非常清楚的定位,你看他下山离家出走连钱都没带,就是不想欠着家里,他不会武也不会锻造的手艺,所以学了画画,他前几天边泡药浴边画画,那画我见过,确实画得非常不错。] 系统:那你那天还顺着新宿主的话讲? [这又不妨碍,再说那算是一种鼓励,好不好?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那么话题再拉回来,你不站在任何一个人的视角去看这桩案子,你会发现屠冤剑这根线索,很早就埋在那里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是有身份的人。] 系统:什么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