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拢春腰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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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理摊摊手,“谁知道呢。” 俩人没再交流,自此分别。 * 宁园。 荣王看着程延咳嗽不断,“那蛊,当真解一次就行了?” 程延差点咳死,“一次就好。放心,我没事。” 荣王不信,幽怨地看他。 程延咳得脸色通红,差点把心肺都咳了出来。半晌后,才缓过来劲。但脸侧红意仍未消散,眼也比之前红。 荣王立即发觉不对劲,赶紧把大夫叫过来诊脉。 原来程延是肾火烧心,直接烧到发高烧了! 荣王不用想就知道,昨夜他是放纵过度,但这蛊性实在强,就算解了一次,剩下的还会扰乱心脉。 荣王本想说正事,既见程延发起烧,便打算明日再来说。 程延要强,摆摆手说没事,让他继续说。 “那我真说了?”荣王仔细观察着程延的脸色,生怕程延当场昏倒过去。 程延颔首,“说吧。” 荣王回那好,“我们低估了巫教教首。查来查去,只知他叫‘秦适’,把两广邪.\教那套带到了京城。这厮牙尖嘴利,那张嘴说话厉害,擅长颠倒是非。世道本就乱,百姓甚至某些贵胄世家,听他这一说,纷纷投到了巫教门下。” “佛教,道教,儒教,甚至一些不入流的巫教,自古以来便存在。”程延呷了口茶,“但它们能长久存在,不外乎是两种原因。一是天子需要披着以教为名的外皮,强调他即位顺天行事,合乎民心,以便能更好地统治江山。二是这些教本就是小流派,不影响天子统治天下。” 荣王:“是啊。可现如今这巫教徒越来越多,聚在一起行坏事,已经挡我们的路。” 程延问:“你查抄几处窝点后,那教首有什么动作?” 荣王把玩着茶盏,丧气地摇摇头。 “没有任何动作。那巫教像突然间消失了,不再聚众蓄事。查抄的窝点无关轻重,想是教首故意为之。所以当前我们的敌人还是宰相那帮人,切不能轻重颠倒。” 程延却不赞同荣王这番话。 “巫教派是想坐山观虎斗……罢了,夺江山更重要。” 提到夺江山,荣王反倒劝起程延。 “这段时间,你还是得跟国公爷多碰几次头。夺江山我出力,你俩出谋。我知你俩积怨已久,但大事当前,你就当是为了我,去见见他,好么?” “这话是他托你跟我说的吧。” 荣王心事被戳穿,但又不想把程拟给供出来。干脆佯装气急,站起身说:“不管了,不管了!我去斗宰相,你们程家的事,我都不再管了!” 说完当真走了。 程延头脑发懵,荣王走后,他待在前堂品茶降火。眼皮上下打架,不一会儿就支手睡了过去。 程瑗无意路过前堂,却正好瞥见兄长一副病弱模样。 她也满心自责。倘若她对秦适再多些提防,兴许兄长就不用这么操劳。 程瑗刚一走近,程延便醒了过来。 意识还未清醒,数落的话便脱口而出。 “你怎么不去读书?” 程瑗没好气地斜他一眼,“教书先生都跑了,我去读个屁书?” 程延眉头一皱,“说话粗鲁,记你一过。” 程瑗又是心疼又是气,想着赶紧把要事说完,再劝他回屋歇息。 “那妓.\子我都安排妥当了。她染的那毒谁都治不了,接不了客人,活得穷困潦倒,自生自灭。宰相许给她一百两银子,她才敢接这活计。她家在平州,打小被牙婆发卖,一路颠沛流离到平京。她说想回家,我就雇了一条船,把她送回老家去了。” 程延满意地点点头。 烧得意识模糊,还不忘教育程瑗,“所以人要洁身自好,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男人呢,没遇到心上人,就应守身如玉。女人呢,也不能轻信男人说的三两句漂亮话。” 程瑗无奈地叹口气,“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快回屋睡会儿吧,别等一会儿越来越烧。” 她这个兄长,看似无情无义,实则最是操心。总想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倘若出了差错,那恐怕得自责一辈子! * 小憩半晌,烧就退了。 程延不敢耽误时间,简单盥洗后,直接去了国公府。 程拟正待在祠堂里,给亡妻上香。 察觉程延走近,肃声道:“过来给你娘上一炷香。” 只在悼念故人时,他才能找回些做父亲的尊严。 灵位上写着:“程拟亡妻王氏。” 程延上过香,只觉这一行字尽显讽刺。 “娘嫁给你后,就失去了她原本的名字。与她亲近的女眷,称她王夫人。与她不亲近的,称她国公夫人、程家夫人。时候一长,她可能都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吧。你呢,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程拟毫无犹豫地回当然。 “她姓王,行十二,娘家唤她十二娘。大名王闻月,小名月奴。成婚前,我唤她月娘。成婚后,我……” 程拟面露羞愧,“婚后,我唤她‘孩他娘’。好像她先是孩他娘,再是我的妻,最后才是她自己。” 程延嗤笑一声。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说:“娘根本不姓王。” 程拟:“你什么意思?她不姓王,还姓什么?我不仅记得你娘的名字,还记得岳父岳母的名字,甚至连王家十几代祖宗的名字都记得清楚!她不姓王,哦,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没你了解她?” 程延不以为然,只是定睛看着王氏的牌位。 “‘王’是她父亲的姓氏。她母亲是一个婢子,被她父亲夺了过去,后来有了身孕。那父亲以为是个男孩,待婢子极好。直到婢子产下女孩,那父亲立即变脸,处死了婢子。本也想把她也送走,但被大夫人劝下。这么多年,把她当庶女养,对外却宣称是嫡女。” “那父亲从不关心她,可她竟要随父姓。那婢子悉心呵护孩子,可死后连族谱都不曾入,更没人记得她的名字。婢子原本叫‘房茹萍’,我娘也应姓房。” “笑话!”程拟被他这番无理话给气笑。 “随父姓是老祖宗的传统,怎么,你还想把这传统反了不成?你是不是拐着弯骂你老子!好,你不姓程,不姓王,难道想姓‘房’?你要是房延,能享受程家给你的滔天富贵?!” 程延不欲同他吵,何况这还是在祠堂。 “你是想让程家的列祖列宗看看你有多不孝吗?” 程拟也意识到此举不好,跨过门栏走出堂去。 “你想来说什么事?” 程延:“请你出面,写一封婚贴,给凝府递过去。再另写一封书信,与凝家长辈商定婚期。” 程拟还以为他专程来跑一趟,是来说朝堂大事。不曾想竟是为儿女情长。 他终于舍得细细打量他的儿子。 程延的脸与从前有些变化,变化不大,大概只有多日不见才能观察出来。 老父亲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说与儿子断亲,老死不相往来,实则很是关心这个儿子。 他呢,年龄越长,八卦心就越盛。 有时会“买通”程瑗,让贴心的小棉袄给他讲讲那位“嫂嫂”。 所以程延这变化,想也是为了讨好“嫂嫂”。 程拟心不在焉地“哦”了声,“再说吧。你觉得当今这混乱世道,适合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你愿意娶,人家还不愿意嫁呢!先把江山打下来再说,儿女情长靠后排。” 程延何尝不知。 这等局面不适合做任何大喜事,但他还是想给凝珑一份交代。不能立即成婚,能让全城人都知道她是世子的未婚妻也好。 程延回:“那就先放出风声,说程凝两家联姻。” 也能护着凝珑。 程拟颔首说行。 望着儿子的侧脸,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大的无力感。 后浪推前浪,他隐隐感到自己早已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或许有朝一日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结合程延在祠堂说改姓氏那番话,程拟其实已经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程拟:“你想怎样做,那是你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硬要管你,你又要跟我闹翻天。” 程延眸色微滞,显然是没意识到这等开明话会从程拟嘴里脱出。 原本还有所顾忌,今下得了程拟这番话,心里的计划算是基本落定了。 父子俩没其他话可说,气氛相当尴尬。 所以在程延开口辞别时,程拟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 程拟似乎总在暝暝日暮中送人,不管送亲人还是送好友。 也曾是这样一个朝霞漫天的黄昏,他送走了爱妻。当时儿子闹着不让爱妻下葬,女儿尚待在襁褓里,哭哑了嗓子。他又当爹,又当娘,把两个孩子照顾成人。不过好像爹也没做好,娘也没做好,面子挂不住。 当年才跟他膝盖一般高的儿子,如今已长成了一棵青松。当年裹在襁褓里的女儿,已经长成了懂事的大姑娘。 程拟望着程延笔直的背影,只觉那背影越来越模糊。 越来越像他的另一个身份——冠怀生。 就是在无数个这般小得毫不起眼的瞬间里,程延无时无刻地变化,直至完全蜕变为他最想做的冠怀生。 * 凝珑最近过烦了在两个男人间不断变脸斡旋的日子。 与冠怀生的那一夜疯狂,至今已过去了十几日。 中间这十几日,每逢解蛊夜,她便与程延缠得你死我活。蛊性越来越淡,甚至让她感觉已经解除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