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重逢

    月朗星稀，柔和的光辉从天空洒下，将整个圣光城都给笼罩在其中。

    不到月挂正中就安静不下来的圣光城中，此刻万籁俱寂，没有虫鸣鸟叫之音，只有人在陷入熟睡中以后发出的鼾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鼾声如雷。

    一道看不出模样的身影借着夜色的隐藏，迎着柔和月光，在圣光城外城连绵成片的屋顶之上飞快的穿行着。

    他的眸子时不时抬起远眺，反射着月光眼睛中，带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圣光城分作内外两城，内城之中居住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红紫公卿，皇亲国戚。而外城之中，居住的则是普通的住户，以及一些大小家族。

    那些大小家族，只要族中未曾有人受爵做官，那么不管他们家族的实力有多么雄厚，始终都无法进入内城居住。

    然而内城有内城的居住要求，外城也有外城的分布规律。

    从内城辐射出去，越是靠近内城的庄园院落，其中所居住的家族，其势力便越发雄厚，这个规律从圣光皇朝建国开始，一直不曾变过。

    在最靠近圣光城内城西城所在的外城区域，有着一个以秦字为姓氏的世家大族。

    这一大族能够盘踞在距离内城最近的地方，自然有极其过人的实力，乃是圣光城外城之中堪称霸主的几大家族之中的一个，不管是财力还是人力，都雄厚到了一种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在秦家庄园之中的西南角落，有着一片略显破败的院落，这处院落自然不可能是秦家人居住的地方，而是秦家之中最低等的仆役休憩之地。

    不过世事无绝对，在这片破败的院落中还真就居住着一名秦姓之人。

    那是一个女人，如今已经成了一名处在风烛残年之时的老妪，她在这片破败院落之中住了足有五十年。

    而且她不光姓秦，据传还拥有着秦家的直系血脉，五十年前，更是秦家一名极为受宠的小姐。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便失去了秦家的娇宠，被贬谪成了秦家一名最低等的仆役，在这里一住，便是五十年。

    世事无常，她的事情的确令人感叹，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莫名其妙便会发生的事情，她之所以被贬谪，应该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且催人泪下的隐情。

    都说刀剑无情，其实岁月才是最无情。

    五十年的时间，在秦家做事的仆役，有人走了，有人死了，五十年前的老人，除了她，基本上已经没人存在了。

    新来的那些仆役，有些人只知道她是一名在这里居住了五十年的老人，也有人知道她是五十年前秦家一名犯了大错的族人。

    流言蜚语总是惹人遐想，不少人开始揣摩她的事情，甚至是有一些年轻人更是名目张胆的走到她面前，直接开口询问。

    这个老妪也实在是好脾气，她虽然不曾回答那些喜欢刨根问底的年轻人询问出口的问题，却也并不曾为此生气，每当有人问起，她便只是叹气，久而久之，那些年轻人觉得乏了，也就没有人来烦他了。

    可和这个老妪居住的很近的年轻人都知道，每当有人询问老妪当年的隐情之后，老妪虽然看似毫无反应，可等到夜深人情之时，她总会悲竦出声，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悲伤随着哭声蔓延，催人泪下。

    老妪心中很苦，真的是很苦。

    今夜老妪一个人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现在已经没有人还敢恬不知耻的当着她的面询问过去的那些隐情，可是老妪却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她心中的感觉果然没有出错，下半夜，整个秦家就像是一头被惊醒了的睡狮，怒火汹涌澎湃。

    秦家所有的强者高举着火把，穿梭在整个秦家庄园之中，让整个秦家一时之间灯火通明，风声鹤唳，陷入了最高戒备之中。

    老妪坐在自己的房间中，听着外面喧嚣不止的声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场面她见过了好几次，五十年前那个人想要带她私奔逃离秦家的时候，二十年前，秦家闯入刺客的时候。

    这一次，是她这辈子见到过的第三次。

    老妪心中有些伤感，不是因为猜测到秦家出现了刺客，而是因为想起了五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想起了他，她苍老的面孔上泪水止不住的滑落，片刻时间就已经泣不成声。

    很快，秦家庄园之中因为戒备森严而导致的不同寻常的寂静就化作了杂乱不已的喧嚣，似乎是隐藏起来的那个贼人，被搜寻了出来。

    妇人口中发出的哭声渐止，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场面，贼人也是在隐藏起来不久以后，就被发现。

    这让她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了一阵担忧，她开始祈祷，祈祷那个贼人不要被抓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生出这种情绪，但那种情绪一旦生起，便再也挥之不去。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重，渐渐的还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金铁之音一声接着一声响起，老妪的脑海中能够清晰的浮现出一幅打斗的画面，一人独面秦家一众高手，险象环生。

    像极了五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像极了二十年前的场面。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中的祈祷起了作用，打斗声突然消失，然后她耳中便传来了一声羞怒交加的暴喝，“贼子，休走！”

    老妪曾经听到过那道声音，而且五十年来一直铭心刻骨，那是秦家一名老祖的声音，他拥有剑魁境的修为，而且还是一名修为远强于一般剑魁境大高手的强者。

    他的声音五十年前响起过，二十年前也响起过，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又再一次响起。

    看来那名贼人的实力还是很强大的，竟然能够从这名实力强大的剑魁境老祖手中逃脱，老妪如是想到。

    可下一刻，她就被吓了一跳，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从她眼中一闪而逝，让她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可以肯定她没有看错，如果她所料不错，一定是有一道身影进入了她所在的房间，而且那道身影有极大的可能便是在深夜闯入秦家的那名刺客。

    老妪本能的扭头四处张望，但下一刻就有一道森寒入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若是不想死的话，就安安静静的待着，不许动，也不许叫。”

    这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尽管森寒入骨，可传进她耳中的第一时间，却让她的身体忍不住一僵。

    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好像那道声音在五十年前，曾经就在她耳边响起过，而且不止响起过一次。

    此时此刻，竟然让她心生一种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回到了五十年前的感觉。

    她的双眼一下子模糊起来，泪水止不住的话落，瞬间便打湿了她那张因为苍老而有些褶皱的脸。

    在她身后让她看不清模样的那个人本来的蹙起了眉头，不明白这个老妪为什么突然间就悲哭了起来，难道是被他吓的。

    只是他的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不仅是那道声音，还有那句话里面透露出来的内容，皆让他心中一惊，随后便是狂喜，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而至的幸福，给他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魏大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老妪的话语中隐隐有掩饰不住的颤音。

    这场久别以后的重逢就像是早有预谋一般，来的有些滑稽，有些让人不知所措。

    站在老妪身后那个人的身体明显一僵，然后也隐隐出现了颤抖，虽然没有说话，可他的行动代表了一切。

    那道身影张开自己的双臂，用力的将那名老妪给拥入怀中，不肯松开丝毫，好像是怕他一松手，老妪便会消失一般，好像是误以为这只是他睡着以后做的一场梦。

    如果这真是一场梦的话，那他这辈子都不愿意醒来了。

    “魏大哥，你弄疼我了！”老妪的年龄已经快有七十，身体衰老到了一定程度，青丝化雪，满脸皱纹，可她的声音一如五十年前那般清脆有力。

    她轻轻一挣，那搂着她的双臂便放了开来，老妪迅猛转身，而后一头扎进那个雄壮有力的怀抱之中。

    他抱过她了，现在换她抱他。

    许久以后，老妪才将她面前的那道身影给松开。

    她伸出一只手，掀开了那道身影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而故意蒙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和五十年前差别不大的脸。

    炯炯有神的眸子，神光闪烁，璀璨犹如夜晚星空，棱角分明的面孔，好看的五官，若不是他那一头斑驳的白发，布满了饱经风霜以后独有的气息，他仍旧如同五十年前一样，是那么的让人怦然心动。

    “魏大哥，你还是那么好看！”老妪不会说什么情话，她只会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那道身影闻言微微有些赧颜，他伸手轻轻的拂过他面前这个老妪的面孔，刚准备开口说话，那名老妪却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到了他的嘴边。

    “别说话，听我说！”老妪眼眸带笑，笑中有泪。

    那道身影果真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她。

    他能够在她脸上看到很多岁月流逝以后留下的刻痕，让她的面孔苍老，褶皱，可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兴许在别人眼里狰狞可怖，可不论是在他眼里还是心中，都让他觉得一如五十年前，艳冠群芳。

    “魏大哥，我是不是变得很丑很丑？”

    “不，不丑，很漂亮。”

    “不，我不信，你的话是骗人的！”

    “你要相信我，魏大哥从来不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