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底洞

    “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我等下就带着你一起去找那些长袍人，说不定你们还是就旧识啊。” “不能去！”黑猫终于开口，“那些长袍人是不能招惹的。”

    “哟，你不是签了和平协?还怕人类会对你不利?”和平协议的追溯范围还是挺远的，各国之间的管理部门都有协商和协议。

    “那些人是守门人，这边的妖怪说过，守门人无论是杀妖还是杀人，这边都是不管的”，黑猫咽了口口水，“姐姐曾经被他们打伤过，他们根本就不会追究你究竟是谁，只要触怒到他们，通通都要格杀。”

    “那他们守得究竟是哪里的门?”这听上去就是邪教组织，居然还能喝军队一起出任务?

    “总而言之，千万不能去招惹他们就，他们的诅咒能让你被甲虫啃成烂泥！”黑猫避开了这个问题，看来又是一个这不能说的秘密了?

    “你……”

    “嗷！”

    我本来还想套黑猫几句话，但是却被黑猫凄厉的叫声吓了一跳。我转头看向身后，连我自己都吓得浑身一抖。

    房间里来了一个熟人，它正瞪着眼睛盯着我看，偌大的脑袋几乎占满我的房间——这不是下午我在路上遇见的大脑袋么？本地管理的效率居然这么差，这么大一只竟然还没有被除掉？

    它来的时候我毫无察觉，等我看见它的时候他几乎贴在了我面前。你一回头，忽然在房间里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脑袋，并且他还是尾随着你回来了，你要这么办？

    那当然是直接上去打啊！背包被我丢在房间另一边的桌子上，现在我们中间隔得距离可不止一个房间，还有一个大脑袋。我只能从地上捞起了关着黑猫的笼子，从上面扯符纸下来用。

    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入我的房间，并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站在我身后，这个巨大脑袋一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我从笼子上揭下了一张雷火符朝它攻去，大脑袋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雷火符砸在它巨大的脑袋上，竟然连一点烧焦都痕迹都没留下。它依旧矗立在原地，瞪着灯笼大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我。

    “快跑！”我从怀中的笼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是终于惊醒过来的黑猫，“这东西打不得！跑！”

    下意识地，我竟然认同了黑猫这番话，双腿不受控制地迈开来，直直往身后的阳台跑去。

    我的房间在酒店七楼，从阳台能将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一览无余。本来住在这里是非常让人舒心的一件事情，但是在遇见大脑袋之后，我就十分后悔住在这里。就如说现在，在底下没有意思遮拦物的情况下，我如果直接一计信仰之跃，结局就是非死即伤。

    不跳，被身后大脑袋抓住，生死不知。跳，非死即伤，这真是非常难的一道选择题，让我进退两难。

    “放我出去，我能帮你！”这又是来自于黑猫的呼喊。

    我看了看身后依旧在房间里头顶天花板，眼睛都快有我一半高的大脑袋，又想了想黑猫之前种种试图逾越的案底。衡量利弊之后，我决定还是相信黑猫一次。

    我将笼子上所有纸符拨到手里，翻过阳台的大理石栅栏纵身一跃。跳下去的同时我迅速打开了手中笼子的门，将黑猫抖出来。

    从七楼摔下去需要多久?答案是不过三秒。三秒的时间能发生多少事情?

    三秒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说那个被我关在笼子里的黑猫瞬间变成了一只豹子大的黑猫，试图救下正在自由落体的我。

    再比如那个房间里顶天立地的大脑袋在我落地之前就已经到达楼下，并浮上地面张开血盆大口将我和黑猫一口吞下。

    时间总共过去不过三秒，我和黑猫就被大脑袋吞下去，前途未卜，简单粗暴地告诉了我什么叫世事难料。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被大脑袋吞下去之后，我没有如同遇见想象中的种种危机，而是在黑暗中不停下坠。

    失重感充斥着我的感官，身体失去控制甚至无法使出意思力气。唯一让我觉得有丝毫安慰的是，那只坑我不浅的黑猫此时也在我的上方，陪着我在黑暗中下坠。

    下坠的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依旧可以碰见任何东西。我似乎被丢进了无底洞一般一直碰不见地面，连位于我上方的黑猫都已经停止了它的惨叫，认命地下坠着。

    下坠的时间已经久到能让我怀疑，我是不是掉到了地球另一端。我面朝下正对着无尽的黑暗，我希望下一刻就能落在实地上，又怕巨大的冲力将我砸成肉泥。

    难道我就一直在这里做失重运动了?

    最后突发事件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要落地了。

    在持续失重很久之后，我终于在下面看见了一丝光明，但与此同时，我需要面对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落地而不被砸成肉泥。

    天无绝人之路，我忽然想起了跳下来之前，我将笼子上的纸符全部收集在了身上。我看了看上方的黑猫，一把抓住它的爪子，掏出了纸符朝着它大喊，“你说下落的时候，火还会不会顺着风向烧?”

    答案是——会。

    黑猫不情不愿地变回了黑豹大小，一使劲将我抛到了它的上方。我紧紧抓住了它后颈上的皮毛，以免被它甩下去。

    底下的光芒越来越盛，我能感觉到自己离身后那团黑暗越来越远，在脱离黑暗的那一瞬间，我终于感觉到了风重新砸在身上的质感。

    在狂风中，我挣扎着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们即将落地的地方——那是一片黄沙，底下还有大片黑压压的不知名物体。

    我们现在似乎正处于空中，想到这里，我不禁抓紧了黑猫的皮毛，按住口袋以免保命的符纸被狂风刮走。

    离得近了，我才能看清楚底下那所谓“黑压压”的一片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满满的人。漫山遍野的人占据了黄沙，似乎还在移动。

    “你不能换个地方降落吗！”我朝黑猫大喊，狂风灌了我一嘴巴沙子。

    “我又不会腾云！不被摔死就已经是很好了！”黑猫四条爪子在空中不停舞动，但我们依旧是直直下坠，做不出任何有效的挣扎。

    多斯拿着手里的矛瑟瑟发抖，母亲曾说过希望他成为父亲那样强壮的战士，但是他并没有达成母亲的期望，在饥荒吞噬村庄之后，他依旧是最弱小的那个累赘。

    因为弱小，他甚至拿不起战斧，只能拿着作为辅助武器的长矛，等待和那些怪物近距离拼杀。

    多斯并不知道这些怪物的来历，只知道他们都称呼为“巴”。巴同时拥有着人类和鸟的力量，它长着人的头颅和鸟的身体，曾经有老人对他说过，只有将死的人才能看见巴，巴会深入你的灵魂里，将你抓到天空上去。

    如果真的如同老人说的那样，那他大概就要死了吧，多斯这么想着。天空中盘旋着密密麻麻的巴，它们落到抓到人就会带着他飞上天空，将人撕成碎片，血雨溅湿了幸存人的身体，同时也让其他的巴更加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