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一百零五章 促膝
芸娣原本心惊桓猊已发现端倪,假若是真的不敢想后果,却又觉得自己只是无端猜测,徒添烦 恼,思来想去,向阿兄说不说成了个麻烦。 最后还是后者占了上风,倘若桓猊知道了,不该选择当场离去这样平淡的反应,他应该是怒 的,怒她勾引了他的至亲,就像他说的,终有一日,要提着她的人头放在桓家祖宗的牌位前。 但他没有这样做。 没有杀她,也没有去寻阿兄。 晚间,桓琨听她笑吟吟说白天里的好玩事儿,除了遇上桓猊这桩,其他都谈得上称心,芸娣一 直不曾有困意,直到桓琨抱她上床,仍见她眼睛亮亮的,像只小兔子瞅他。 桓琨拍抚她几下,轻轻吟唱起一支调子,声音低沉,在夜色里尤其催人眠,芸娣半阖了眼儿, 懒懒的打着哈气,“阿兄,这是什么调子?” 桓猊微笑着,神色深远,“小时候,阿母唱与我听的。” 芸娣支着两腮,“阿兄很少说起小时候的事。” 桓琨道:“我自己想来,也快忘了小时候的事,只记得馋着着兄长打得一手好拳,行遍洛阳无 敌手,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痴痴呆呆不记得任何人,阿母怕书读着将我读傻了,请来当时有名 的巫师,”他俯身点点她光滑的额心,“往我脸上贴一道符,挥洒双手,泼了几滴狗血,又在 我面前跳大神,大起大伏,将阿母吓个正着,阿耶带着她躲屋外去,就剩下我跟一群巫师,场 面热闹极了。” 芸娣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是个如玉似雪的小郎君端坐在床畔,额前贴着画符,一板一眼地端 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跟画符上不近鬼神的孔子如出一辙,周身却被怪力乱神的巫师围绕, 想想就有趣,芸娣笑伏在他臂弯里,“后来呢?” “后来我就病好了。” 芸娣诧异抬眸,“当真这般管用。” “过了三四个月,这位巫师入山遁道去了,无人再闻他踪迹,”桓琨唇角含笑,也是好 奇,“说不定正是天上怪怪的仙人,下凡来这一遭历练。” “那阿兄怎么不习得一身武艺?” “我学文,阿兄学武,阿耶打算满当当的,后来还想着,若阿母再生一个,千万别是男孩。” 芸娣在兄长腿上,青丝披散,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眼神微黯,就像只可怜的小猫儿。 桓琨轻抚她脸颊,并不避讳,“就像妹妹一样冰雪可人,不学文读成我这样的书呆子,也不练 武一身的肌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养得娇蛮些没什么不好,桓家养出来的女儿,不会差。” 桓琨从未与她说过这些,芸娣一时觉得新奇,又有某种无法言语的情感涌现出来,一时压倒白 日里的阴霾,忍不住问道:“阿母跟桓公感情深厚,又为何生下我?” 她的生父,至今在江左还有人歌颂她,然而周段翎这个名字,在她听来十分陌生,甚至不想直 面他,到如今,她只能感应到怀胎十月忍痛生下她的阿母所赋予的情感。 桓琨抚她的青丝,“我那时尚小,只记得阿耶刚刚下葬,族人上门讨要家财,阿母忽然提着一 根藤条跑出来,打狗似的满院子追,最后将这些人一个个赶跑,”他怀念一笑,“素来见阿母 端庄柔顺,从不见她这般凶悍。” “阿耶将阿母养得好,但阿母从来不是软弱依附的菟丝花,她生下你,便说明你来到世间值 得,而当时阿耶早已去世,更无对错。”他垂眸望她,声音缓缓的,“每个人心目中的道义并 不尽等,但这些年,重要的东西,兄长他并没有丢。” 芸娣双手环住他腰部,不由埋首默然。一直以来,这样难堪的身世,她自轻,觉得自己没立场 恨桓猊,因为站在桓猊的角度,做的事依仗着心中的道义,并没有错。 但是这层道义之外,又生了别的杂质,以至于她无法面对他,三年,对她来说很久,但仍不知 该用什么面孔对他,只能粉饰太平,佯装跟自己和解罢了。 越发深想下去,芸娣只觉得心慌,又微笑道:“说好讲阿兄自己的,怎么又说起别人来。当时 阿母挥棍赶人,阿兄却不肯一字提自己,想必为了护住阿母,受了不少委屈。” 桓琨见她不愿深谈,轻拍她后背,“都过去了。” 芸娣央着他再多说一点,仿佛通过他的描述,依稀看见久远的时光里,闷热的屋子里,有个小 大人勤勤恳恳地念书。 桓琨说的不多,芸娣却从阿虎口中无意知道一些以前的事,数不胜数。 年少时家道未落,桓猊是策马赏过洛阳万家万户灯火的鲜衣少年郎,整日不见踪影,桓公就逮 着自己小儿子教酿酒,酒香飘远,桓猊时常经过自家墙头下,便被这香勾了进来。 父子三人坐在林中吃酒,叙话,桓猊醉歪在大青石上,凉风阵阵,桓琨就替他盖衣,等兄长醒 来,就见他手捧着书在看,笑花丛里长着一只书呆子。 昔日桓猊为父手刃仇敌,桓琨在外没日没夜地奔波,因他是个清瘦文人,容貌生的极好,受了 数不清的白眼调戏。 为父兄讨回一个公道,这对他来说不是耻辱,昔日桓家交遍洛阳城的世家作壁上观,不肯伸以 援手,他也从不曾恨过,直到看见自己的兄长在狱中被动以私刑,仍不肯折膝跪眼前的刁蛮狱 卒,桓琨平生第一回壮起胆子,闯入庾家宅里,几乎一头撞到庾公跟前。 桓琨情感一向克制而内敛,外人道他温和却也冷清,三年来,不曾与桓猊见面,更未传一封书 信,正是无事才无信可写,无面可见,而每年桓猊的生辰,桓琨会亲自备上生辰礼,是他亲自 酿的酒。 兄弟的情谊若是外露了,只会嫌矫情,他是于这润物细无声之处,体贴着人。 芸娣睡着了,桓琨俯身在她脸庞轻轻落下一吻,双目神色幽深,阿耶是这样,自己是这般,更 遑论兄长了。 兄长阔别建康三年之久,今年进京是借祝寿之余上请北伐,如果上请成功,这将是他第三次北 伐。 沙场亦如鬼门关,谁也不知能不能等到明日升起的太阳,况且又是与那势力越发强盛的氐族相 抗,三年前,兄长走得那样决绝,这趟回来,忽然对芸娣的频频侧目,别扭又流连难舍,仿佛 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撂在这,个中缘由,想来极辛酸。 今日兄长与芸娣的见面,桓琨并未试探他们的交谈内容,妹妹不说,有她的道理,他何苦惊扰 她心神。 …… 这次见面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芸娣没有再见到桓猊,因为皇上寿宴后,桓猊上请北伐。 最近江北局势微妙,氐族多次派兵攻打洛阳,虽未得逞,但河南等郡尽被氐族夺取,如今正勉 力支撑,洛阳一丢,整个江北很快便是氐族的天下,届时就会将目光越过长江,局势凶险,此 次北伐不得不为之。 与前两次北伐相比,这次站出来反对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形势不容乐观,也是存心桓猊在此跌 了个大跟头,气势大减,才有自家家族趁机而起的时机,因而几家士族无不支持这次北伐。 之后在桓琨斡旋下,同时并请桓猊与徐、兖二州刺史庾真一同出兵,庾真乃是庾檀玄的族弟, 现如今军队驻扎在京口,在庾氏一族中实力雄厚,为人正直不阿,也有盼收复失地的一日。 四月庚戌日,桓猊领荆州五万人出兵,秋月白领他在荆州的部曲,一同随行。 第一百零四章试探 桓军行进初时颇有艰难。 军队行至兖州,汴水久未浚治,漕运不畅,影响粮草运输,又行到金乡时遇上干旱,水军遇到 阻碍不能行进,这是第一个难关。 桓猊召集部下商议,最后命庾真带人开凿河道引水,才令水军继续前进,最终顺利抵达黄河。 而到黄河,渡河逆流之外又遇另一大问题,此地离建康中心太远,漕运不畅,倘若氐族早有准 备,以坚壁清野之法应对,围困大军直至陷粮,那时还有什么力气北伐。 一名部下游历大江南北,深谙各地气候,提议大军坚守河道,开通漕运并控制现有的粮草,直 至明年夏日方才能进击。 但这样一来,战事就要延后,等秋冬之时黄河水量下降,天气干旱,江北又普遍早早降温,这 般恶劣情形之下,又不易拖延到明年。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桓猊下令大军驻扎,静心等待两日。 终于在渡河之前,等到薛家带来充足的粮草,如此一来解决漕运问题,顺利进入黄河对岸,沿 路有不少流民自发组成的队伍纷纷响应。 氐军实力不容小觑,收买江北其他部族,联合起来对付桓军,一连三四个月,双方大小打了几 场仗,各有胜负难分成败。 桓军这边收复大半失地,士气正盛,只要与洛阳的主力军里外夹击,形成掎角之势,围困住氐 族兵力,便是大捷。 …… 建康城中花雪纷纷落下,时近深秋,宫中传来一则喜讯,庾贵妃终于有孕了。 皇上不是重欲之人,后宫美人算起来,还算不得比世家子弟的多,年近不惑,膝下只有几位公 主,皇子也是有过,但尽夭折而亡,这次庾贵妃若是生下来一位皇子,有传便是封后之时,这 对庾氏一门外戚而言意义重大,意味着皇子不仅是嫡子,更是嫡长子。 庾家只是庶族,前些年,贵妃尚未嫁入中宫,遭其他出身世家的妃嫔奚落,庾氏一门作为外 戚,唯恐惹得其他世家忌惮,夹着尾巴做人,只有一个庾真兼任徐兖二州刺史,在朝中有些地 位,如今庾贵妃有孕,皇上自然要提拔外戚中几个翘楚。 庾檀玄身为庾贵妃的兄长,又频繁进宫与皇上见面,自然拔得头筹,由原来的一介散职提拔为 西曹掾,辅佐丞相分担政务。 新官上任三把火,庾檀玄认为如今法度废弛,应任法裁物,遵从法家法度势三者的为政方针, 行苛碎之政。 何为苛碎之政,以法御下,崇上抑下这是手段,排抑豪强这是目的。 庾檀玄此举侵犯世家高门的利益,必定怨气冲天,对想法儿对付他,但眼下他与世家们最要紧 的是桓氏,暂时站在一条船上,笃定这些高门怒而不发。 又在皇上的放权下,大刀阔斧整顿江左政务。 先提拔两名庶族将领以抵抗氐族的名义出镇外出,抑制荆州周边,又任命宗室子弟为湘州刺 史,而原先的刺史桓氏十郎与桓琨交好,却因私事被奏免。 此举正是在压抑桓氏子弟。 对于庾檀玄的野心,桓琨早有察觉,所以在桓猊北上时,同时将庾真调去,免得有兵变之嫌, 如今庾檀玄又趁桓猊外出打仗,趁他在朝中单势之时,虽然阴险但摊在明面上,挑不出错。 庾檀玄敢这么大胆,也在这乱世,有兵权才是王道,桓琨虽然位高权重,但手中无兵权,全都 在桓猊手里,桓猊这趟北伐,几乎带走七成兵力,其余三分镇守荆州。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桓猊临走前,兄弟二人秘密交谈,留下一支军队,为的就是防江左事变, 桓琨手中有兵。 这股兵力便是桓猊多年来暗中训练的黑甲兵,流民组成,作战凶猛,可想而知一经出世,会引 来多少哗然和猜忌。 桓琨一直静观其变,他太过冷静淡定,反而超出庾檀玄的预想。 …… 书房内,阿虎正递上庾檀玄的请帖,一只蝴蝶刺来,一头扎在莲纹绣边的袖筒,画面美妙如丹 青,芸娣伸出指尖轻轻一碰,微笑道:“看似乎庾檀玄忍不住了,明日我也想去见见他。” 桓琨微微挑眉,芸娣忙道:“阿兄想哪里去了。” 桓琨旋又浅浅一笑,芸娣轻拧他臂膀,“好啊,阿兄戏弄我。”桓琨哎呦一声,芸娣连忙拉起 他袖管,“我没用力呀。”倏地腰间一紧,就被桓琨搂到怀里,她不觉睁大眼,就见他俯身低 头,轻轻叼住她唇瓣,二人便脸贴脸挨在一起。 芸娣双手环住他脖颈,往他鲜泽饱满的唇上轻轻咬一口,桓琨爱抚她小脸,狭眼满是清波流动 的笑意。 倏地外面传来阿虎的声音,“郎君,有事禀报。” 阿虎站在门外垂首禀报,屋内二人立即分开,桓琨淡声道:“进来。” 阿虎进屋,便见三娘子掩袖轻轻咳嗽,有端起案上的茶盅清润嗓子,又见郎君双唇鲜红,似有 一层光亮,阿虎不敢多看,忙将要事回禀,桓琨听罢做出指挥,妥当之后便让他出去。 阿虎却站着不动,关切道:“奴才见郎君面颊异常红润,可是要叫大夫来诊脉?” 桓琨轻轻咳嗽一声,说不必。 …… 庾檀玄约在芙蓉园,此园是前朝丞相在江南购置的私宅,后代家族凋零,此处几经转手,最后 被购入庾家名下,现如今,成了庾檀玄避暑纳凉的去处。 园中所种植的不仅仅是芙蓉,一年四时,百花盛开,景象颇为灿烂繁盛。 芸娣装扮成婢女,小步跟在桓琨身侧,不觉到了一处水榭亭子,亭上有匾,才知此亭叫思贤, 庾檀玄正在亭中静坐,旁边有一唇红齿白的小仆从在煮茶,等走近了,才知小仆从是女扮男 装,胸前两团肉鼓鼓的,衣领敞到锁骨下,隐约露出带水的吻痕和胭脂。 见到桓琨来了,庾檀玄让婢女们退下,只剩下一个小仆从,二人对面坐定的,中间一张隐几, 摆满茶具,小仆从端来两盏茶,分别捧给二人。 庾檀玄道:“品茶有三点,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景色宜人为一;风流儒雅、气味相投 的佳客为一,依我看只需一点,有丞相这般风流的人物作陪,便是无茶也清香。” 桓琨道:“论泡茶精道的功夫,谁都比不得二郎精湛,在这方山水天地间,当真是怡情养 性。” 庾檀玄放下茶盅,“只怕不能赏久。” 桓琨淡声道:“二郎何出此言。” 庾檀玄抬眼深深看他,“难道二郎就不曾想过,这次北伐是否成败与否,皆是你们桓家的死 期。” 他话说的毒辣,似乎也是事实。 倘若北伐成功,届时桓猊功高盖主,盖过的这位主子是皇上,更是其他被打压下去的世家,单 单是一家,还不足以对抗桓氏,一旦结盟兵力强悍,形成众志成城之势,桓氏凶险。 倘若北伐失败,桓猊铩羽而归,名声扫地加之兵力颓残,桓氏一族亦受牵连,实力大不如前。 这还不算北伐期间,一旦桓猊出差错,江左这边定是要闹得腥风血雨,等他打退氐族班师回朝 兵力疲软,正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要避开这些不利局面,除非桓猊主动交出权力,免去猜忌。 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庾檀玄才说出这样的话。 庾檀玄道:“依照都督的脾气,享受惯了风风火火的热闹,届时一遭冷遇,会做出什么乱举, 丞相身为至亲,想必比谁都要清楚。江左子民无不受丞相的照拂,手心手背哪边肉多,丞相当 想清楚了才是。” 这个时候,桓琨的态度尤为关键,当一个人可能连累家族时,家族一般都会弃卒保车,维护大 家的利益,倘若为了维护一个人惹众怒,族中子弟在朝中受冷落,排挤,直至驱除出去,一个 家族的光耀也就到头。 庾檀玄无非是这个意思,届时桓猊处境艰难,但桓琨还有一干桓氏子弟选择大义灭亲,还可以 抽身。 桓琨眼皮微掀,看向对面含笑而坐的庾檀玄,“良禽择木而栖,是人之本能,但檀玄也需知 道,狡兔死走狗烹,没人能抽身其外,人生苦短,可惜了这一园子的美景无人可赏。” 庾檀玄见收拢不成,也不失望,他此举本就是试探,试探桓琨在家族与兄长之间,到底选谁, 现在有了答案,方便接下来行事了。 庾檀玄含笑道:“日子尚久,丞相何必急在一时,慢慢想。” 之后请桓琨在芙蓉园逛逛,芸娣跟随他身侧,她面容经过改换,丝毫不出挑,倒是庾檀玄无意 扫了她一眼,旋又看向桓琨笑道,“丞相这边有如此佳人,当真是羡煞我也。” 桓琨淡淡道:“二郎的身边人,亦是体贴。” 庾檀玄眉梢一挑,“难得有缘,不如这样,我将身边的小仆从交换丞相的小婢女,如何?”说 着就将小仆从一推,推到桓琨跟前。 小仆从脚下绊了一跤,踉跄着要倒下去,正在眼前,桓琨客气扶她一把。 小仆从忙道:“多谢丞相。” 桓琨淡淡颔首,眼梢掠过一眼,正见庾檀玄忽然探手抓向他身边的芸娣。第一百零五章流言(二哥h 满一万九千猪加更) 芸娣正是惊然,下意识后退半步,桓琨站在她身前,“这个小婢女跟了我多年,有了情分,我 舍不得。” 庾檀玄也不强求,“丞相来我府上一趟,怎能空手而归,这小仆人,权当我一份薄礼,丞相莫 要嫌弃,正好与您身边的小婢女,左右拥抱,人生快意之事莫过于此。” 却最后被桓琨含笑拒绝,在芙蓉园闲逛片刻,日暮时分,就不留客,离开了这。 庾檀玄眼看着这一对主仆离去,口中却对心腹笑道:“你可知桓琨身边的小婢女。” 心腹犹疑道:“属下见她面容姣好,举止淑雅,不止是一名婢女这般简单,许是丞相的贴身 人。” 庾檀玄笑道:“桓三娘子,你可有听说过?” 心腹也笑道:“哪能没听说过,是出了名的美人,可丞相藏的紧,哪里容属下这些蝼蚁窥一 面。”正说着,不由诧异,“郎君的意思,可是这婢女……” 庾檀玄却没给答案,翩然转身,“再想想,他们的举止是兄妹么。还是更像夫妻?” 心腹越发听不懂,按郎君的意思,小婢女分明是易容后的桓三娘子,可桓三娘子与丞相乃是兄 妹,又怎么会像兄妹,没等他想明白,又听郎君道:“闵曜那传来了口信不曾?” 心腹道:“未曾。” 庾檀玄眉梢,“想必是打仗艰难,没空搭理咱们,算了,还是先想想下面一步。” 心腹一听郎君有了主意,立即凑上前,“请郎君吩咐。” 庾檀玄附耳低语,心腹一听之下,笑道:“郎君高明,此招不仅损害桓氏名声,又叫桓琨晓得 拂逆郎君的后果。” …… 书房里,芸娣添茶端上,“庾檀玄此举可是在试探阿兄态度?” 桓琨颔首,“他无非是想趁江左兵力空虚,趁机搅乱。”他却不曾想到,江左一旦失去桓猊军 队的庇护,便如无人之境,氐族马蹄踏来,国家倾覆,再大的权势也是一条丧家之犬,“只需 相信兄长执意北伐,心中自是有成算的,不是他一言两句就能挑拨的。” 芸娣点点头,又觉得庾檀玄此人过于无情,待在身边宠爱过的女人,说送人就送人,眼睛都不 眨一下。从细窥大,可见此人骨子里冷血无情,此番又软硬兼施行拉拢之策,未免贪心,日后 若有必要,出卖自己族人也未必。 眼下收拢不成,必定再生一计。 桓琨思忖一番又有了眉目,便请芸娣研墨,他铺开宣纸写信,一面吩咐部下早做提防,一面传 信于各郡身任要职的桓氏子弟,尽量减少与庾氏子弟的来往,以免被做了笺子来对付自家人。 须得知道,倘若外敌攻进来,只会使族人凝聚一心,倘若自家人先折腾不休,才是目光短浅自 取灭亡,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正是这个道理。 芸娣不由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挨到桓琨身边,“未来一段时日,要辛苦阿兄了。” 桓琨展臂搂住她。 二人耳鬓厮磨,情意渐动。 芸娣捻到男人胯间鼓出来的肉棍,肉棍在她手里比先前又大上一些,她亦是双腿微微擦动,流 出许多春水,桓琨缓缓松开她的唇,哑声道:“回屋去。” 芸娣被亲得脸儿红扑扑的,轻轻点了下头,接着就被桓琨放开,他整理了下二人略有凌乱的衣 衫,芸娣先离开,回到屋中,将自己剥得赤条条的,只穿了件肚兜,双腿并拢盖住下面的肉 器,耐心等情郎来。 两刻钟之后,桓琨来到屋前,屏退一干婢女,独自进到屋中,就见床帐上有一团微微隆起,藏 这个娇嫩小人,在被外露出散乱的青丝,桓琨轻轻抚摸,随后俯身唤道:“妹妹。” 许久不见回音,桓琨眉轻蹙揭开锦被一角,就见美人双手枕脸,睡得正香甜。 见她熟睡,桓琨也不吵她,就拿了一本书籍来,坐在床头翻阅。 等芸娣醒来,就见桓琨垂眸看书,乌睫低垂,翻阅书页的手掌修长白皙,想到这双手日夜在自 己身上游走爱抚,芸娣俏脸飞红,纤指轻轻搭上他腿间,去捻那根软趴趴的物儿。 桓琨仿若未觉,仍旧平静地翻了一页。 “阿兄在看什么,这般认真?”芸娣身子从被儿里滑出,跨坐在他腿间,趴在他胸口看一眼, 尚未看清,被他搂住嫩腰,转瞬间天地翻转,她被压在下面。 桓琨俯眼看她一身白嫩嫩肌肤,却穿着骚红的肚兜,在自然天光下,白的越白,红的越红,长 腿交叠肉缝儿若隐若现,分明是个风骚的小美人。 桓琨眼神越深,带着微喘薄热的呼吸,去吻她颈儿,双手隔衣揉奶,芸娣被玩得娇喘嘘嘘,分 开玉腿勾住他腰,主动迎胀大的肉棍慢慢插进湿哒哒的肉缝,“好胀。” “阿兄疼你。”桓琨挺腰耸动,将阳具一下下顶到花心最深处,二人性器剧烈摩擦,两片花唇 被插得外翻,他挖进去二指,掏出小肉核,夹在指间揉按,一股刺激快感从小腹窜上来,芸娣 身子轻轻颤抖,便在他大手里泄了。 然而含在肉洞里的阳具依旧精神,桓琨见芸娣累倦了,也就不欲拖长,缓缓拔出来,自己握住 上下套弄,许久不曾弄过,动作有些生涩笨拙,芸娣主动跪坐在他胯间,双手捧起眼前这一根 粗大的肉棍。 挨近了看,才见男人的性器精神时青筋爆绽,犹如孩儿臂,看得心惊肉跳,同时穴儿又瘙痒了 起来。 桓琨沉着眼皮低头就见妹妹双腿并拢得紧紧的,扭着腰肢低头含住,又去吃两颗鼓胀的囊袋, 嘴里被塞得满当当。 香津从唇角流了许多,桓琨伸手揩去,不觉捏住她下巴轻轻抬起,便见她一张樱桃嘴儿含了自 己的东西,还在砸吧吮吸,俏眼乜过来,含混地:“阿兄的东西好吃。”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多么诱人,桓琨呼吸微窒,猛地从她嘴里退出来,拉她起身,高挺的 鼻梁在她脸上止不住擦动,唇磨唇,他眼皮下沉,眉睫乌浓,眼里幽深却有一撮小火跳动,芸 娣心儿乱跳,就见他大手抚上来,“妙奴。” 芸娣眼望他,轻轻应道:“阿兄。” 桓琨低声道:“凤郎。” 他微微别开眼,耳根染起一抹红晕,柔软鲜泽的唇中吐出这两个字,“我更想听你唤我凤 郎。” 芸娣笑吟吟道:“凤郎。” …… 秋时桓军大胜一场,接下来往西进取洛阳,氐军一见有败势,与江北其他部落联合,主帅的正 是氐国长公主李羌,此女手下有一个君子营,专门接纳智者谋士,颇有手段。 此时桓猊领着主力军,在东边的豫州幽赤关与李羌两军对战。 幽赤关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桓军主攻,这一仗打得艰难。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赶上洛阳叛变,闵曜与氐族暗中勾结,掀翻上一任城主之位,自立为王, 这无疑对桓军是一记重创,桓猊派秋月白和庾真兵分两路,庾真抄水路先行,进取洛阳,却反 中闵曜空城计,大军被围困城中。 然而消息传到江左,却传庾真被虏后降了氐军,种种流言对庾家不利,这日,健康城外奔来了 无数从江北逃亡而来的中原汉人,同时将江北的情形带了过来。 与城中所流传的不一样,庾真之所以被闵曜生擒,完全是桓猊的计策。 桓猊在幽赤关与李羌对战时,李羌三番五次出入桓军帐下,态度暧昧,有联姻之举。 桓猊为表诚心,先献出忠心耿耿的庾真做投名状,又放弃洛阳,改而迎上素来易守难攻,有鬼 门关之称的幽赤关。 谁都不会相信,桓氏这道坚定有力的屏障会化作利剑,对准自己的父老乡亲,一旦这种论调传 遍开,可想而知会引起何种恐慌。 …… 这日城外流民被人挑唆,闹得正凶。 土丘上正有个流民鼓动大家,忽然从远处刺来一柄冷剑,那人人头落地,一张脸皮上,眼睛大 瞪,嘴巴大张,灌满鲜血,样子瞧得人恐怖,骤时四下陷入死寂,就见谢玑策马而来。 谢玑身后跟着一群手下,其他流民原本不敢迎头直上,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一声,“朝廷草菅 人命,杀人灭口了!” 朝廷何时管过贱民的性命,权力和财富都被世家牢牢掌控住,这些人不过是草芥罢了,可眼下 流民过多,群情激愤,想讨要个说法,就将谢玑及手下的人马围堵起来。 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架势颇是凶悍壮观。 而观谢玑这边,身份虽高贵,人少得可怜,但他丝毫不怵,一双冷眼扫过在场众人。 他目光太过锐利,有甚者被他看得直低下头,状似心虚,谢玑冷冷道:“若敢妖言惑众,扰乱 民心,便是叛国,其罪当诛,想当叛国者不成?” 流民中有人嚷道:“我们是从江北来的汉人,不受你们这的律法制裁!” 谁知谢玑听闻此话,语气更冷似寒冰,“不是江左人,难道是氐族奸细,在天子脚下妖言惑 众,其心更可诛!”他目光如炬定定看向人群中挑事的几个流民,看得他们眼神闪烁,摆明心 虚,忽然大喝一声,“都是贪官,杀了便是!”鼓动流民一鼓作气,先将谢玑等人杀死。 新(ΗāITānɡSΗǔωǔ,C欧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