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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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这城中谁人不知道,主君和姜千户闹掰了,哪里能让她调动这些人马呢? 姜月早知道会是此种情况,微微抿唇,左手持剑,右手掏出怀中令牌高举,疾言厉色:“非调令不可擅离,我既有调令,依旧是抚西千户,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闹到这种地步,她竟然怀中还有调令,他们犹豫,纠结。 按照千户和主君现在的关系是不能让她调兵的,但一来二人未曾真正割席,二来她当真有令牌在手,如果他们不从,即刻就能依照军法处置,且千户确实功勋彪炳,令人信服,其实跟着千户和主君,好像也差不多。 只犹豫片刻,他们见姜月真要动手了,心下一紧,是知道她的力气的,连忙让开,道:“既有调令,那自当听从。” 姜月将令牌收好,调动自己的人马,迅速占领了城内,众人虽有不解,但碍于她的威势,还是俯首称臣。 天才蒙蒙亮,无论是积风谷还是落山郡,都得到了此消息。 作者有话说: 外人:桀桀桀,聂照你完蛋了! 小聂:你们懂个屁。 在隔壁开了个古早狗血虐火葬场的耽美文,果然宣泄出来心情好了很多,岌岌可危的精神状况也有所挽救。 本来要给阿葵安排死法的,但现在我的精神状况良好,他这么可爱,就死不了了。 第120章 第 120 章 ◎我离了她不能活◎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聂照身上, 看他削了截柞树枝,正穿条鱼蹲在火堆旁烤,瞧着比往日更多几分安静, 似乎心情不好。 有人走过去,试图安慰:“夫人还挺……呃……”他呃不出个所以然了,换牛力上前,牛力也吭哧了一会儿, 终于憋出一句:“不愧是你养大的, 还挺厉害的, 教育有方。”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聂照说着,吹了吹略有碳化的痕迹的鱼, 问:“你吃吗?” 还挺客气的, 牛力看看鱼, 再看看他的脸,以为他受打击走神,连鱼都烤糊了, 不好再让他伤心,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吃。” 聂照便把鱼交给他,重新烤另一条, 然后深吸一口气, 又呼出, 还好有牛力这个倒霉蛋愿意吃,否则就浪费了, 小瓦不行再给他吃这种东西, 他恐怕要哭出来。 没有做饭天赋就算了, 怎么现在连烤鱼都能烤得一团糟?这次绝对要牢牢盯紧,不可以再烤糊了。 聂照皱眉烤得认真,其实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是个被媳妇儿抛弃的倒霉蛋了,大家都以为他在借烤鱼宣泄落寞,接下来谁都不敢轻易去打扰。 这些聂照心里多多少少清楚,他觉得这样很好,除却客观设计的原因来说,他私心里觉得这样不错。 世上没有完全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同姜月今日算是割席,如果他真的输了,那她即刻就能带着城池投奔第五扶引,在外人眼中不必是他的遗孀,第五扶引那边形势也能更宽裕些,胜算就大些。 况且在商议婚事之初,他就有过约定,一旦他背信忘义,即刻净身出户,包括城池一并归属于她,他不能与她相伴到老,也算是背信弃义了。 最重要的,这样姜月在外人眼里是体体面面的,人人提起她不敢轻贱,无法奚落。 他知道自古以来丈夫战死的遗孀有多恐惧无措,即便他的妻子坚强,聂照也希望自己生前能照顾她,死后依旧能为她铺路。 鱼又被烤糊,冒着汩汩黑烟,聂照在地上摔打两下,灭了火,眼眶被熏得有些发红。 姜月同他不一样,他的生活小得只能容得下她,根系已经完全埋在她的身体里,姜月一旦失去生机,他也会随之枯萎;姜月的生活很大,她乐意和更多人建立联系,就算离开他,还能好好活着。 公孙太平上次被聂照摆了一道,心中恼火,他一日对着城中百姓,一日就会想起那日的“夹道欢迎”,最令他感到愤怒的,是聂照这个龟孙子将城中粮草劫掠一空,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现下他被妻子背叛,公孙太平心中除了唏嘘惋惜,余下只觉得畅快。了不起,你也有今日? “戒骄戒躁,提防有诈,咳咳咳……”公孙既明晓得次子莽撞,不如长子谨慎,免不得提醒,但只说了几个字,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抚西气候干燥,尤其进到八月雨季,早晚温差十分大,远比不上中原适合养病。靖北极寒,他在此地兜旋近一年,失了长子,又入抚西,身子已是大不好,说形销骨立亦不为过,要他骑马打仗委实逞强,但他不肯在后督战,因此依旧在前线指挥战事。 公孙太平经父亲提醒,神色收敛几分,恭谨答道:“儿子晓得了,会多加提防的。若此事为真,聂照此刻必定方寸大乱,正是攻城的好机会。” 公孙既明徐徐点头,将舆图铺开,苍老的眸子注视着,心中旋即漫上深深的哀愁。 即便这一次能将破碎的山河重新收拢起来,那下次呢?只要这样的皇帝在一天,矛盾和战争就永远不会有停止的一日。 姜月还没忘护城河里油纸的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占领府衙挨个将人敲打一番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发监市再捞一遍护城河。 城备空虚,她的亲兵将抚西城团团围住,城内差役官员纵然心里打鼓,但还是不得不听她的话。 犹记当年在都督府设的请君入瓮局,至今死的人坟头草都两米高了,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见血就晕的女郎,杀起人来相当顺手。 “姜斤斤,我心里总有点发虚,”李宝音替她打发了市监的人,忍不住扯扯姜月衣袖,“你说现在这样,咱们晚上还能安心睡好觉吗?万一你那个相公真有什么忠臣余党,半夜杀进来把咱们两个剁吧剁吧扔进河里怎么办?” 她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背后泛起阵阵寒意。 姜月晓得了,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被咬了两次,就是头猪现在也该长教训,所以现在战战兢兢,生怕把命搭进去。 宝音真的变得胆小惜命了许多,姜月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她揽过对方的肩膀拍拍:“没问题的,就算有问题,也不会危及生命,最多他们把我们绑了交给聂照,你安心就是,而且有我和你睡在一起,我保护你。” 李宝音有些丧气,搂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肩上,这些年姜月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小半头了,从柔弱可欺变得有担当有底气,可自己却渐渐失去了勇气,当年说要同聂照一决高下的人如今变成了个懦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霍明爱将她掳走那次,她痛恨这样的自己,觉得这样实在太没用了,可午夜梦回总能想起当日的场景,就变得瑟缩了。 她不敢同姜月讲,怕再让她为自己担心,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出来这些年自己的变化,如此想着,缓缓松开搂着姜月腰的手,故作轻松:“不了,我晚上睡相可不好,到时候打得你鼻青脸肿,你还怎么出去见人?” 以往她来暂住,多数时候都是同自己睡的,姜月原本这几个月自己在家就孤单,连忙挽住她的手:“你就当陪我了,跟我说说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寂寞。” 李宝音这才点头。 监市的人在护城河里足足打捞了七天,才将河彻彻底底地捞了一遍,除了一些枯枝败叶,少量的垃圾,余下的大都是油纸碎片,数量之多,令人心惊。 油纸价格低廉,结实耐用,能够防水浸,密封性好,使用范围极广,一般用在糖果点心铺子、炊饼包子店,或是酒楼,用以包装食物或者食材。 但即便用量再大,散落在河中的碎纸屑也显得过多,且只有满浸油后的油纸,这就显得过于可疑了。 好像是谁故意将大批量的浸满油的油纸撕碎,倾倒在河中,因为大量的油纸浸泡过油后重量会变大,加之雨季,河水翻涌,油纸并不会一直漂浮在表面,待到两三个月后,这些碎片化的油纸就会被河水以及河中的鱼虾慢慢分解,到明年春天了无痕迹。 他们用这些油纸要做什么?或者说已经做了什么?做的这些事情到底对抚西有没有害? 姜月心里打起鼓,油纸既然能防水,说不定是在河里藏了什么东西,既然现在没线索,那就只能从河里入手,现在千钧一发容不得一丝闪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召来人,冷声道:“再捞一遍,这次任何细节都不许放过。商司即刻去排查一年之内大量采购或是使用油纸的可疑人员、商户。监市对河沿岸居民进行排查,看看没有没可疑线索。” 有司见她神色凝重,当即也提起心脏,立即领命去排查。 姜月下意识握紧挂在胸前的桃核平安锁,手紧了又紧。换来换去,这东西不管是金的还是玉的,都没有这个桃核雕刻的能让她感到心安。 这次三哥远在他处,忙得无暇分身,又不能了解这里的情况,必定不能给自己建议了,就算说了也是多添烦恼,现在只有靠她和宝音来解决,希望能顺利查清真相。 因为不清楚情况到底如何,在家坐着也是白白浪费时间,只会让人更加焦虑,姜月和李宝音便没闲着,同监市一并挨家挨户调查取证。 不过问了大半居民,都纷纷摇头,并没有觉得近一年来有什么异常。 “就是夏天天气好的时候,夜里往来船只有些吵闹,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过了一般过子时就没什么动静了,还有原来霍都督在的时候,最喜爱在夜里游船,闹得那叫一个声势浩大,好在他死了,我们晚上也能睡个安生觉。” “异常?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啊?不过霍都督死了,晚上确实没有那么吵闹了。” “想不起来,不知道。” “还好吧,就是有一段时间在泾源桥那里洗衣服,明明是夏天,却感觉那里的河水比别处都要凉,可能是背阴的缘故?” “咦~之前那里不是总有人跳河吗?阴气重所以水才凉吧,千户,能不能帮我们找个道士去那儿驱驱邪?” 姜月一一记下,夜里咬着笔杆逐条分析。 有许多人提到了霍停云,还有人说泾源桥那儿闹鬼…… 作者有话说: 小聂:我早就说了,就算我老婆死了一个老公,她还有一个老婆,呵…… 斤斤:??? 第121章 第 121 章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看起来真是一点有用的信息没有。 姜月咬着笔杆, 揉揉额头,水红色的袖衫拖延在桌面,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手腕, 撑着头晃啊晃。 霍停云爱豪奢,京中那些贵人也的确有夜半游船高歌的习惯,这一切说得过去,泾源桥那里本就地势低洼, 位于山北水南的阴处, 所以水凉也是正常的。 所以审问了一天,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线索能提供帮助? 她撑着头,望着跳动的烛火, 已经困到极致,脑袋晃得愈发厉害, 迷迷糊糊伏在案上睡着了。 “斤斤, 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姜月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温柔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对方掌心滚烫的温度令她分外熟悉安心。 她下意识蹭了蹭:“三哥你回来了?怎么又回来了?” “不放心,回来看看你,去床上睡, 别着凉了,我不在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这声音的确是聂照,只是他温柔的有些意外。 换作平常, 定要捏一把她的脸, 再将她抱过去。 “知道了, 三哥我难受。”姜月伸出手,试图去触碰他, 却碰了个空, 瞬间惊醒。 心脏像被抛到高空, 又重重摔下来,疯狂地跳动着,耳膜也跟着一鼓一鼓,整个身体失重,胃部痉挛,抑制不住泛上恶心,一阵作呕,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才逐渐缓回来。 只是环视四周,烛影寥落,灯影重重,寂静得似乎能听到窗外寒露滴落,此刻巨大的空虚漫上心头,浑身升起寒意。 她摸摸额头,似乎对方掌心滚烫的温度还有所残留。 好像是发烧了。 她才到逐城的时候身体脆得像深秋的草,略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折腾一阵,这几年聂照也说她外强中干,姜月还忍不住反驳,说自己上次生病还是很久很久之前,得到的却是他无情的嘲笑。 现在想来他的嘲笑是有道理的,在抚西的秋日早晚不添衣,还开窗睡着桌上,且等着发烧吧。 姜月把滚烫的脸颊埋在桌面,果然是被人照顾太久,以为衣服会自己披在身上吗? “斤斤,你干嘛呢?”李宝音迷迷糊糊起床出恭,瞧她还趴在桌子上,睡眼惺忪关切,“你不是说看一会儿就睡觉吗?现在什么时辰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说着她伸出手在姜月脸上碰了碰,差点魂儿都被烫飞了,当场惊醒:“斤斤!你发烧了!” 姜月有气无力蹭了蹭她的手掌。 李宝音连忙把她拖到床上,转头去叫大夫,被姜月拖住:“别声张。” 现在这种情况,确实不宜节外生枝,李宝音左思右想,只能暂时听她的:“天亮要是还没退烧,就不能不看大夫了。” 姜月点头,算是妥协。 只是李宝音并不擅长照顾人,以往都是被人照顾,不是打翻了水盆就是掉了毛巾,但这件事又不好声张,她只能去叫阿葵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