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3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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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哥……”南靖欲言又止,程江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南靖,刚才在谷口砍裂巨石那几刀可不是一般人能使得出来的,到底是谁?” 南靖一沉默,绞着手咬牙纠结了一会,程江“噼啪”一巴掌轻拍在他脑门上,自己笑了起来:“行了别隐瞒了,你又不会说谎,其实青鸟那边传信过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了,无论是海魔仓鲛还是外来入侵的大风,似乎都处理的太过理所当然了,要知道那两家伙一个作乱飞垣数千年,连凤姬都要联合禁地神守才能将其封印,另一个全身都是迷团,我们对它根本一无所知,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降服,一定是另有隐情的。” “程哥,您该知道的,他现在的身份……不太方便。”南靖小声回话,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木然地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猜测,程江微微蹙起了眉,但也只是吃惊了一下,立马脸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笑,好像并不介意对方那些耸人听闻的传言,非常淡定的道,“来的正好,之前元帅让我们想办法撑到月底的时候我简直头都要炸了,现在总算来了个帮手,我也能放心回去养伤……” 话音未落,平地掀起一阵清风,两人同时察觉到反常下意识的扣住武器,这阵风看似轻缓的拂过脸庞,实则已经将地面坚硬的雪粒子卷起来形成了小小的龙卷风,随即又是数道鬼魅一般的身影在风中闪现,这些影子很快变成清晰可触的身体,两人也在同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游荡在森林里面冰尸独有的味道! 下一瞬,一只僵硬的冰尸直接朝着受伤的程江扑了过来,又被南靖一刀砍成两截摔在雪地里,冰尸本就不是活人,就算被拦腰砍断也不会感到疼痛,它的上半截身体用手臂支撑着继续爬行,下半截身体甚至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南靖一手护着动弹不得的程江,另一只手飞速的进攻,连续逼退左右三只冰尸之后,同样的龙卷风又将更多的冰尸悄无声息的送到了两人身边! 冰尸是很少主动攻击人的,尤其是面对军阁,几乎已经产生了退避三舍的本能,但眼前这十只冰尸不仅没有丝毫要撤退的意思,反而是持续紧逼,哪怕其中一只已经被南靖砍成六截,那些残肢依然以各种方式诡异的朝他们聚拢,短短一刻钟,南靖在冰天雪地里渗出一身热汗,这些东西单靠寻常武器是杀不死的,若是真的起了冲突,只能用火或者迷药驱逐,但眼下他们本就物资紧缺又是匆忙撤离,他身上除了这把刀根本什么也没有带! 危机之下,南靖仍是一步不退的保护着身后还没从银羽的麻痹作用里恢复过来的程江,手臂开始出现痉挛,一刀过后要稳住几十秒才能勉强恢复知觉。 程江心急如焚,虽然银羽帮他止住了致命的剧痛,但也让他上半身一点知觉都没有,他几度想要扶着树干站起来都无法动弹,只能厉声催促:“南靖,你快走!大部队才撤离不久,你一个人很快就能追上他们,别管……” 最后一个字还没脱口,右侧的冰尸终于抓住了南靖的间歇冲过来一把咬住程江的肩膀,即便身体毫无知觉,程江的脸色还是飞快掠过了一抹阴郁之色,数秒之后渐渐发白,又剧烈的咳了起来,他拼尽全力一把按住那只冰尸的脑袋,那些坚硬如铁的牙齿死死的扎入身体里,让他不得不连着肩头的皮肉一起用力拽了下来,然后嘴角微微一动,像是有些喘不上起来轻轻咽回一口血沫。 冰尸并没有因为被他扔出去而放弃,它直接将咬下的血肉吞下,然后重新爬起来继续紧盯着两人。 平地再次起风,风里夹杂着暧昧的笑,似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从四面八方投来锋芒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第七百二十三章:一举两得 “什么人?”南靖厉斥一声,一刀逼退围攻的所有冰尸,那个声音不作回答,忽远忽近,眼见着小型龙卷风里又有冰尸的影子在浮动起来,忽然间,一束火光从天而降,赤色的羽箭流星般的洞穿冰尸,然后“噗嗤”一声燃起熊熊烈火,紧接着是雪魔笛的镇魂之音悠扬的响起,一只白虎载着神守雪瑶子,白虎的尾巴横扫而过,直接将那些被烧做一团还在滋滋作响的残肢全部扔到了数米之外。 再等南靖定睛,那束耀眼的火光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仿佛她本身就是那团火的化身,云潇一把扶住他靠在雪杉树上,紧张的问道:“南靖,你没事吧?” 他愣了一会,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反应过来,还是身旁的程江冷静的推了他一把,他这才惊得一跳而起,又被云潇按了回去,松了口气:“我本来是要去找千夜的,半路察觉到风的走向极不寻常,果然改道之后就看见你们遇险,还好来的及时没出什么大事,看来除了那只凶猛的魔兽,还有不怀好意的家伙躲在暗中想惹事,我先送你们回雪城吧,等凤姬姐姐到了我再去细雪谷找他。” 南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想都没想的脱口急道:“我们没事,九婴很危险,云姑娘你还是赶紧去找少阁主吧!” “我现在走了再遇到冰尸你们怎么办啊,那东西可不是刀剑能杀死的,至少得随身带点迷药,或者会些术法才行。”云潇笑咯咯的扶着程江坐到了白虎上,一回头露出明媚如旭日的笑容,“你们安全了,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对付那只魔兽,所以乖乖听话,先保护好自己吧。” 南靖垂下眼睑,而程江却一直心有所思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该如何形容这份意外的初见?她如火如光般明艳照人,又如烟如雾般略带神秘,唯独……不似人类。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微妙又违和,说不出个所以然,仿佛只是一种错觉……亦或者是直觉? 这一路果然如她所言到处都是游荡的冰尸,时不时还会扑上来做攻击状,一直撤到雪城地界之后情况才终于好转。 天马的副将已经提前接到了消息在城外焦急的等候,看到平安回来的几人,他几乎是兴奋的狂奔过来,甚至都没注意到身边的云潇和雪瑶子,招呼着马车赶紧把动弹不得的程江小心扶了上前,又道:“程哥,镜阁才送了一批新的物资过来,城里的百姓知道这次围剿九婴的行动很危险,执意要将所有的药物全部给咱们先用,城主也将自己的大院腾出来作为临时的医馆给受伤的战士们休息,我这就带您过去好好检查一下。” 程江撑着一口气早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勉强抬抬手指了指云潇,又给南靖使了个眼色,南靖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转身说道:“云姑娘,多谢你一路保护,已经到了雪城,这附近现在有天马、白虎、白狼三支队伍严防死守,你还是赶紧回去找少阁主吧,他一个人深入细雪谷旧址对付九婴,我实在是不放心。” 云潇笑了笑,挥了挥手告别几人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她悄悄来到雪城外围,轻飘飘的跳到半空中,火焰幻化成蝴蝶围绕整座城市四处查看——这一路撤回来虽然还算安全,但她一直都能察觉到风的走向格外反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跟着他们,到了雪城之后,这样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显,如今这座位于伽罗、东冥交界处的城市是三支军队最为重要的后勤地,无论如何她不能放任这种反常。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让她产生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感觉?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心,分魂大法一直和萧千夜保持着联络,在感觉到外面的军阁撤离之后,九婴曾冒险露头想要借机逃脱,好在萧千夜已经进入后谷,它只是跃出水面立刻被一刀击伤,但毕竟是万年修行的魔兽,哪怕屡遭重创九婴还是能抓准间隙立刻潜伏回湖底伺机而动,他们隔着霜天湖各自警觉的对峙着,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她都能清楚的听见那只受伤的猛兽发出沉重的喘息声,让原本平静的霜天湖一次又一次的荡起剧烈的涟漪。 萧千夜提着古尘慢慢靠近,还未走到湖边,余光豁然扫到后方的雪峰顶端有什么庞然大物一闪而逝,他警惕的顿下脚步,顺势就往旁边的巨石后面躲过去,再看高空,云雾遮挡了视线,在这种一片雪白的地方,竟然有迷离的黑光在隐隐闪烁。 很快他就认出来那个在云层里徘徊的东西是一条黑龙之影,只是一时无法分辨到底是分身还是本尊,不由更加警觉的握住古尘蓄势待发。 他心中起疑,早在东济岛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条双生心魔的黑龙和夜王扯上了关系,但是在这种腹背受敌的节骨眼上,让他在飞垣的土地上再次见到这家伙,真的是让他烦从心起恨不得现在就跳到云端把他揪出来砍了。 想起混入火种中的那滴龙血,萧千夜的眼中微光闪动,有些恍惚的轻抚了一下剑柄,虽然火种是在他的身上,但除了帮他缓和古代种的严寒体质之外,他其实并不能像云潇那样清楚的感知到火种的情况,忽然间有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克制不住的轻轻拔剑,低声唤道:“阿潇,你那边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在头顶炸响,他豁然抬头,发现一串黑色的电流仿佛从天际蹿下,顿时细雪谷的上空浮现出巨大的法阵轮廓,宛如一个密封的空间结界,一瞬间阻断了对外界的感知。 “阿潇!”当他再次低头急迫的呼喊之时,分魂的感知力已经被切断,硕大的龙影浮现在法阵之内,冲他轻轻一笑。 “又是你!”他凝视着高空化形而出的人,古尘在刹那间分化六式,但空间结界只是微微一颤,随即另一个黑影在他身边快速凝聚,萧千夜立刻收刀回防,忽然觉得高空的影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披着一身暗色法袍,但从肩膀往上则是平坦的,似乎应该是没有头颅? 没有头颅?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刹那,一个前不久才遭遇过的强敌名字在脑中跳出——破军!他在东济岛的海祭坛夺走的最后一块修罗骨,正巧是个头骨! 那个人没有头颅,但似乎有锋利的视线在看着他,声音不知从哪里飘出,是冷酷而阴霾的质问:“本尊不在?” “嗯?”黑龙黑龙漫不经心的笑着,淡淡回道:“之前我有跟您提过他们的情况,这会帝仲大人……可能又是去保护那个女人了?” “哼。”破军的笑像利剑划过生铁,“那东西可不是人。” 黑龙抿唇不语,毕竟身边的魔影是万年前让上天界亲自出手铲除的破军煞星,他自然不想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只是看似随意的提醒道:“她的火焰一路护着那两个人,应该是往那边不远处的城市去了,我记得叫雪城。” 话音刚落,魔影湮灭消失,萧千夜瞳孔顿缩,见他想追,黑龙的巨尾横扫而过,直接将他逼退回霜天湖边,一边瞄了一眼湖底受伤的九婴,一边感慨的叹道:“可算是找到机会把你们分开了,呵呵,关系真是好的让人羡慕,你们要是再每天腻在一起,我可是要嫉妒了。” “阿潇……”他还是一直扣着剑灵,但分魂的感知力一旦被切断,他就无法得知云潇现在的处境,黑龙瞥见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翻掌取出一面玉璧,萧千夜心底咯噔一下,知道那是源自原海深处葬龙渊的东西,被曾经的龙神作为媒介转送给了各地墟海的王族,以此来联络所有的族人,黑龙轻抚着玉璧,让上面的景象更加清晰的浮现出来,笑道:“仓鲛、大风接连出事,虽然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但是惹得夜王大人很不高兴呢!呵呵……不过萧阁主不必担心,夜王大人只是不想您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莫名其妙的事情分心,也不想阵眼之事被外人插手搅合,这才命我出手让她休息一段时间,放心吧,反正我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不会死的。” “你要干什么!” 黑龙竖起食指放在唇心,示意他自己看玉璧里的景象——火球,那是一团火球悬浮在高空,熊熊灼烧。 “哦……差点忘了你没有去过浮世屿,所以也认不出来这是哪里吧?”随即,黑龙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眨眨眼睛主动解释道,“之前我就让各地墟海侵略所依附的流岛,将岛上的财富据为己有,再将岛上的人杀了提取魂魄之力,通过葬龙渊的玉璧传递直接进攻两境合一的浮世屿,但澈皇的火种真的太强太强了,我集合了三百座流岛全部人的魂魄之力,都没能打破外围的守护屏障。” 他顿了顿,微微眯了眯眼,欣赏着对方脸上复杂的神色变化,咯咯笑着:“后来夜王大人为了引破军星之力恢复受损的神魂,将北斗大阵之法透露给我,不愧是远古的魔神煞星,就算被你们破坏了最为重要的东济岛,剩余的力量依然浩瀚无穷,它不仅让夜王得以恢复,也让我找到了更好的方法击破澈皇的屏障,你看……这就是浮世屿,这团火球,就是澈皇的火种,已经出现了裂缝。” 他美滋滋的舔了一下舌头,似在期待一顿丰盛的美食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它若是引爆自身这团火种,就能将连接着葬龙渊的玉璧全部击碎,从而彻底消灭这股入侵之力,但失去皇鸟火种庇佑的浮世屿就将彻底暴露,哈哈哈,夜王大人一定会很满意吧,这一战不仅能夺回身体,还能让苦寻万年的浮世屿和神鸟一族都成为囊中之物!” 萧千夜暗暗心惊,皇鸟的火种是不死不灭的,任何外力都无法真正的让火焰熄灭,但澈皇被困两境交界已经数千年,想必早就身心俱疲无以为继,在这种极端糟糕的状态下,鱼死网破引爆火种也不是不可能! “一举两得的事呢……你说是不是?”黑龙不怀好意的询问,目光一转似乎是望向了雪城的方向,“皇鸟火种心心相连,一方熄灭,双子必受影响,这次萧阁主就别插手了,毕竟在东济岛的时候她杀了魔神五百万恶灵之力,闹得破军也很不开心呢。” “你……”瞬间就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端倪,萧千夜的手剧烈的一抖——破军!破军果然是要去雪城! 第七百二十四章:魔影重重 分魂大法被阻断的同时,云潇从半空中落到雪城的城墙上,有些担心的往细雪谷的方向遥遥望去,天空又开始稀稀疏疏的下起小雪,伴随着风一阵接一阵,雪花也逐渐变成雪片肆无忌惮的倾泻下来,城内的建筑虽然被魔兽横冲直撞毁坏了不少,但是百姓相扶相持,倒也一片和谐,她呆呆站了一会,忽然间天色就开始快速转暗,有绚烂的晚霞突兀的笼罩在雪城上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地平线。 “这么快就黄昏了……”她望着这片赤红的天,精神竟有倏然的松懈,然后立刻倒抽一口寒气,就这么短暂的分神之后,天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今夜风停雪止,但无星无月,死寂一片。 她担心的往城中望去,耳边竟有一个轻笑声幽灵般的荡起,云潇巍然不动,整个雪城仿佛被泼上了一层浓墨,无论哪个角度看下去都是一片漆黑,视线被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隔断,就连城内点起的灯火都完全被遮掩,眼见着又是一阵浓厚的白雾从冰川之森的方向被卷过来,云潇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她从城墙上悄悄落地回到城里,火蝴蝶则继续沿着外围寸寸搜索。 雪城她并不熟悉,但从刚才的探查来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主路才对,为何一个人也没有? 她下意识的走到一个粥铺前,桌上的粥还是热的,锅里热腾腾的冒着烟,甚至碗筷都随意的摆在那里,她闭上眼静下心来,在这非常的死寂中,隐隐有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应该有客人正在吃饭才对。 但她睁开眼睛,眼前又是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城市被蒙上一层白雾。 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小心的控制着火蝴蝶掠过城市的上空,那抹明媚的火成为她眼底唯一的光,云潇豁然顿步抬起头,就在她的正上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飘忽的身影,他就那么诡异的站在半空中,看着像个人的模样,身着暗色的宽大法袍,但是肩膀往上平坦一片,第一眼望去就好像个诡异的布兜子悬浮在那里。 很快火蝴蝶被特殊的气息吸引围了过去,他慢慢的抬起手,竟然是用手指拖了一只蝴蝶,明明没有头颅,却放到了面前做出了一个奇怪的闻嗅动作。 他轻轻的抚摸着火蝴蝶,用手指直接折断了翅膀,火光如水一般滴落在他的法袍上,滴落成涟漪,被直接吸食,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喘息声。 云潇就是在这一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这种熟悉的压迫感,这个声音陌生而熟悉,不是她心底那个经常不请自来的诱惑声,而是东济岛濮城之时,曾一刀砍碎她半截身体的魔神之影! 破军……破军没有消失,甚至已经深入到了飞垣! 忽然间感到腰部传来剧痛,明明早已经痊愈的身体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惨烈的回忆开始一阵一阵翻起痉挛,就在她脚步一晃失去平衡要往前栽倒之时,高空的魔影一瞬位移来到她的身边,像个彬彬有礼的文人抬手搀扶着她,云潇并没有抬头,因为她知道来者是何人,这只手不是人类的躯体,是汇聚了被北斗大阵吸食吞噬的数千万生灵之力凝聚而成的亡魂之体,只是轻轻触碰的刹那间,就好似有无数悲愤的嘶吼声闯入耳畔。 身边的人嗤笑了一声,他的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短短几个月罢了,怎么再见面你好像换了个人一样,那时候孤身赶赴濮城,将五百万死灵之力烧成灰烬的魄力去哪了?” 云潇甩开那只手,火焰在掌心汇聚成长剑,手腕微动,火苗四溅,魔影鬼魅的变换着位置,并不回击,忽然间耳边又是一声低低的惨叫声,明明听着痛苦非常,但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不知到底是触手可及还是遥不可及,她凛然神色,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街,有种不安的预感逼着她收敛了火色长剑,魔影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提醒:“为何停手?再来一剑,那座房子就要塌了,这种火熄不灭的吧,要烧死人了哦。” 她紧握着剑不敢再轻举妄动,控制着火焰一点点收回,终于明白这种强烈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不是没有人,而是她根本看不见身边的人! 魔影看出了她的犹豫,缓缓而来,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即使隔着暗色的法袍,她仍然能清晰的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杀气,阴沉的让她全身本能的绷紧,然而火光一旦被压制,她就无法再次做出攻击的动作,只能被动的保持防守严阵以待,魔影笑咯咯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又被炸起的火击中一瞬收了回去,漫不经心的嘲讽道:“哼,上次你就是为了救城里的普通人硬扛了我一刀,这次还要重蹈覆辙吗?我倒是很好奇,他不来救你了?” “他……”云潇的脸色一片铁青,自从萧千夜在天之涯遇险,古代种遭遇折翼之伤让共存的帝仲险些涣散,她不得不将自身的火种放在他的身上以防止情况恶化,眼下忽然听魔影旧事重提,她立刻就反应过来对方的真实意图是冲着帝仲而来,云潇深吸一口气,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说了一句,“我本就是不死之身,用不着别人来救。” “本尊不在啊……细雪谷的那个也不是他本人,那他跑到哪里去了?”魔影无视了她的话,就好像完全置身于事外,只是四下张望着,自言自语的说道,“那时候的五百万死灵之力虽然是被你的火焰焚烧而亡,但若不是他出手,单凭一个昏迷不醒的你,也没办法真的阻止恶灵从濮城逃窜,呵呵,我很早以前就和他交过手,虽然他来迟了,但一出刀我就知道他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如今冥王躲在间隙里不愿现身,他又被两个晚辈牵着鼻子走,被誉为神的上天界,难道也如此自甘堕落了吗?” 他自顾自的叹息,语调一瞬间变得失望透顶,仿佛冬日里冰冷的湖水,云潇悄悄看了他一眼,即使是全身裹在宽大的暗色法袍中,他的轮廓依然显得无比冷酷残忍,甚至映着极为惨淡的光反照着某种深沉嗜血的味道,丝丝缕缕的扑鼻而来,让她不适到喉间泛起阵阵恶心,破军一动不动地站着,虚无的头颅位置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目光一闪而逝,忽然笑道:“既然他不在,那我也不和你浪费时间了,这座城市看起来比当时的濮城大不少啊,你欠我的那五百万死灵之力,就让这座城市还回来如何?” 他一抬手,云潇就看见熟悉的刀出现在雪城上空,仿佛可以割裂苍穹一般,直接将漆黑一片的天空劈出一道绚烂的裂缝!紧接着裂缝的背后出现一张张陌生的脸,皆是灰白色面无表情的模样,是被吞噬的死灵之力受到主人的呼唤从虚空中倾巢而出! 云潇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从他身边飞速掠出,因为视线被破军之力阻拦无法看清城内的事物,她只能加快出剑的速度在死灵窜入雪城之前将其拦截在半空,然而高空的裂缝还在慢慢扩大,伴随着耳边再次传来恍若隔世的凄惨哀嚎声,云潇只觉得手臂凛然一颤,下意识的朝声音的来源狂奔而去,她必须要破开视线的迷雾,雪城是最为重要的后勤地,一旦失去这座城,受伤的战士也好百姓也罢都将失去庇佑之所,绝不能、她绝不能让破军肆无忌惮的侵略这座妙手仁医的杏林之都! 长剑撩起火光,火焰炸裂成羽箭,在她看清楚城内景象之际,终于呆了一瞬,她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出手一剑,那一剑将前方药馆从中间劈成两半,本就受伤的病人经不起凌厉的剑气,又被致命的火焰灼烧了一下,现在只能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没有人知道那突如其来的攻击是从而来,自然也没有人敢在这种怪事面前再去帮他,他抱着双肩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搐哀嚎,那样无助凄凉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扎在云潇心底,让她的动作也微微凝滞。 误伤……又是误伤,她之所以来到雪城,除了护送南靖和程江,更为重要的理由就是察觉到风中隐匿着反常,可她不仅没发现破军的存在,甚至又在不经意间出手误伤了普通人! 情绪一变,云潇紧咬着牙脸色也随之一变,破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又好像是在揣测着她的想法,她也察觉到这束看不见的视线扭头看过来,如冰似刀的眼神正游走在她全身,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片刻,反而是破军发出一声疑惑不解的轻哼,低道:“你好像不太对劲……同样是火焰,这次怎么力量差这么多?” 云潇不敢让他看出火种并不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情,她的脸上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依然冷定的在半空中将试图闯入雪城的死灵直接剿灭,但仅凭她一己之力实在太过勉强,终于开始有漏网之鱼从火焰的网中借机窜入雪城,云潇立刻挪步追过去。 破军紧随而至,像一道坚固的城墙堵住她的前路,一翻掌又是熟悉的魔影之刃幻化而出,尽管没有头颅,云潇还是感到眼前如幻梦般晃动起一丝波澜不惊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揭开她一直想隐瞒的真相:“果然是不对劲,传说中神鸟一族血脉独断专横,唯有自相残杀方可解脱,但只有皇鸟可以将火种取出,甚至赠与外族,让他们在遵守血契的同时获得不老不死的永生之能,夜王身边的那个人便是如此,你为浮世屿皇鸟幼子,理应拥有同等的能力,若是我猜的没错……火种,根本就不在你的身上吧?难怪力量差距如此悬殊,哈哈哈……幼子,你是真的以为坐拥不死之能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任性吗?这么自身难保的时候,你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魔影之刃像之前一样高高的挥动,高空裂缝中的恶灵被刀风卷起直接吞食,那一刀以一模一样的角度朝着她砍来,她不得不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臂的长剑上,但魔影之刃和火焰长剑撞击之后,她失去平衡往后跌去,一如濮城那样撞在了一面墙上,再定睛,巨刀从右侧横砍过来,刀刃未到,刀风已经砍断身后的建筑,她感到耳边出现刺痛和耳鸣,手却在刚才的格挡下提不上力! 眼见着熟悉的一幕又将重演,云潇只能定定的看着那一刀即将再次切过自己的身体,忽然间,雪城上空的裂缝被一刀搅碎,随即黑金色的长刀精准的击中他手里的魔刃,像一束白色流星从天而降,一把卷起云潇抽身而退。 破军一瞬回神收刀防守,兴奋的转身望去——熟悉的气息出现了,本尊终于现身了! 然而下一刻,破军顿住脚步,疑惑的望着不远处的年轻人,不对……不是本尊,可是刚才那一模一样的气息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百二十五章:吞噬 云潇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忽然从天而降的人,看了好一会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于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拂过他的脸颊,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之后才豁然松了一口气,贴着他的肩膀如释重负的依靠过去,这一刹那间所有的恐慌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心而起泛滥的无助和委屈,忍着啜泣声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细雪谷吗?那只九婴去哪了?” 萧千夜微笑着看着云潇,他的脸庞上溅着还未擦干的血渍,尤其是嘴角那一抹格外醒目,云潇担心伸手帮他擦去血污,又担心又心疼的问道:“你受伤了?伤着哪里了?” “没有,这不是我的血。”他淡淡回话,自己也用袖子抹了一把,感觉到胸腔里一瞬泛起的恶心,他忽然剧烈的干呕,整个脸庞骤然紧绷紧蹙着眉头,仿佛是将什么难以忍耐的东西强行咽了回去,半晌才吐了一口气。 云潇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她一动,腰上就开始渗出细细的血水,萧千夜立刻将她按住,一手紧张的探入她的腰间检查伤势,云潇连连摇头,勉力朝他笑了笑不让他担心,解释道:“没事没事,魔刃并没有砍到我,只是刀风太锋利被割伤了皮肤而已。” 即使她是微笑着说着安慰的话,他还是忽然觉得脑中空白一片,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云潇愣愣地看着他略微扭曲的表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轻轻动了一下却被腰间剧烈的疼刺激的龇牙,顿时全身酸软扣住了他的手腕,萧千夜幡然回神,没等他开口,云潇却倒抽一口寒气一把撩开他的袖子,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手臂上特殊的鳞片——那不是她熟悉的古代种鳞片,而是一半赤红一半幽蓝,手指触摸之下仿佛冰火两重天。 “你……你干了什么?”云潇呆呆开口,这才重新打量起他身上的血渍,大部分的血汇聚在领口和胸口的位置,直接将衣服都染成了刺目的鲜红色,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她瞪大眼睛近距离的看着他,萧千夜却在这一刻不知为何低头避开了云潇的视线,雪城寒冷的气候让空气变得稀薄,也让他忽然间感到有浓重的压迫感挤压着无法呼吸。 云潇抬着手,从他的脸颊轻轻的抚摸到喉间,感觉到他紧张的咽了一口沫,仿佛身体的每根神经都被冻结了一般僵硬住,半晌,云潇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对着他轻轻吹了一口气:“不好吃吧?”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一个犯了错被发现的孩子一样不敢看她的眼睛,云潇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贴着他的胸膛靠过去,彼此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低道:“难怪你会来的这么快,为了救我……为了救我你还是踏出了这一步,干嘛不敢看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我心中最喜欢的人啊!” 他依然没有回话,只是抱紧怀中的人,百感交集。 云潇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又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齿印,咯咯一笑:“肯定没有我好吃吧?” 他的脸就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调侃撩的微微发烫,下意识的抬手放在被自己咬出来的齿印上,认真的回道:“怎么可能比的上你……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比得上你。” 云潇依在他身上,感觉这个僵硬的人终于缓和下来,她也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吞噬同类抢夺力量是凶兽的本能,一旦走出这一步就是本性的觉醒,再想抑制难上加难。 在察觉到破军的目标是雪城之后,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破除笼罩在细雪谷上空的结界法阵,但前有黑龙后有九婴,他处在一个腹背受敌的危险位置,稍有失手都将是万劫不复,好在黑龙忌惮他手中龙神遗骸古尘的威力始终只是在高空斡旋制衡着他的脚步,这才给了他喘息之机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本就重创的九婴身上,那只九头怪物同时拥有水火之能,而古代种的血脉并不惧寒,加上皇鸟火种的协助,让它喷出的烈焰也能被轻而易举的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