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4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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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好吗?”难得听到故人的消息,云潇的心中百感交集,梅技师爽朗的笑着,感慨万分:“好好好,好得很,人家都儿女双全了,我是看着玉絮长大的,当年她死活要嫁给霍沧的时候我真是不乐意,不过现在他俩日子过的滋润安逸,我也能放心了。” 云潇微微一惊,为两人开心的同时又想起自己,还是难免有几分失落,风三娘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心事,立刻嬉皮笑脸的拉住梅技师就往机械鸾鸟走去,还不忘顺手拉一把萧千夜:“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下上面的仪表仪器。” “三姨娘,这东西你们改造过了吗?”萧千夜识趣的支开话题,风三娘指了指铺在地上的图纸,“这架机械鸾鸟的做工很精密,而且运送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损坏,所以我们只是对其进行了小幅度的调整,没怎么大改。” 她对上面的助手比了个手势,放下腹舱的梯子几人一起走了上去,一一介绍起来:“这两个方向盘,一个控制尾翼,一个控制机翼,你千万别碰那边一排的机关,那些是用来发射各种武器的,还有这,这个扳手往下可以扣动十格,每一格都会提一次速,第五格就和三翼鸟差不多快了,我们在模拟试飞的时候最高只提到八格,再往上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了。” 风三娘越说越眉飞色舞,梅技师倒是一脸镇定的走到了中枢前,认真补充:“唯一大改的就是这里了,鸾鸟的动力源是一种可以吸收光热的晶石,无论是停放在平地上,还是已经飞到了天空中,只要有太阳就能一直补充动力,因为它体型比凰鸟小很多,消耗也就少很多,我们做过测试,如果天气很好一直有阳光照射,它真的能保持平衡一个月不落地。” 萧千夜这才对面前的机械刮目相看,自言自语的计算着:“以三翼鸟的速度飞行一个月,那巡逻岂不是方便的多?还能遮风挡雨,倒是省时省事。” “啧啧,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就是能不能别老是惦记着你那点工作!”风三娘调侃着,耸了耸肩,凑到他身边神秘兮兮的给梅技师使了个眼色,两个天才技师心照不宣的笑起来,这才继续说道,“那得天气好才行,遇到伽罗那种大半年都在下雪的地方,或是遇到东冥的雨季,那鸾鸟的飞行速度和持久度都会大打折扣,所以我们这次专程针对这个弱点对其进行了改装,你猜猜现在的中枢动力源是什么?” 三人好奇的各自思量,还是风三娘耐不住性子直接打开了中枢的阀门,只见一颗幽蓝的珠子悬浮着,阵阵烈风顿时在腹舱中环绕起来。 短短数秒风三娘就被吹的打了个哆嗦,又赶紧 合上了阀门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笑道:“这是大风的内丹,就关在东冥大牢里的那只大风,还是几年前你们抓的吧?” “额……”云潇尴尬的咧咧嘴,抓着脑袋回忆起那只傻乎乎的鸟魔,风三娘兴奋的拍了一下手,接道,“我听神工坊的工匠们说过,大风的内丹原本是用于机械凰鸟的,这不那东西被你一剑砍碎了到现在还没法重新造出来,所以我们就尝试把大风的内丹用在了机械鸾鸟上,它现在是双重动力源,这颗内丹的力量巨大,真要全部激发出来速度会提升十倍,只可惜还是那句话,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了,不过它不会再受到天气影响了,也是一件好事。” “那只大风现在怎么样了?”云潇越听越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鬼使神差的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风三娘愣了一下,望向萧奕白,“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他,内丹也是他亲自取出来的。” “死不了。”萧奕白颇为平静的笑着,越是淡定越是让云潇头皮发麻,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我也不求你放了她,至少、至少你们别折磨她了,虽然关系一直很差,但她和我勉强算是同类。” 萧奕白有些阴郁地抿抿唇,无声叹气:“她杀了我们一千多个战士。” 云潇的眼眸剧烈的一颤,然后瞬间暗沉了下去没有再说什么,萧奕白有短暂的走神,半晌才低头看着身边拉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云潇,忽然抬手晃了晃对方的脑袋,摇头:“算了,碎裂之后四大境物资短缺,尤其是麻药极其匮乏,好在你们抓了那只大风,用她身上的羽毛作为临时的麻药救了不少伤患,这两年冰川之森的麻菇也在雪城移植成功,倒也不需要再从她身上一直薅毛了,虽说不能放了她,不过我答应你,不折磨她了。” 他的话虽然波澜不惊,但云潇却是感同身受的打了个寒颤,好像自己身上的羽毛也被人一根根的拔了下来,萧奕白捂嘴偷笑,一本正经的逗她玩:“可惜人家辛苦种的麻菇被你一锅端了,至少得要个一年半载才能长出来吧。” 云潇心虚的扭过头不去看他,看见萧千夜已经走到了座椅前,在一堆复杂的仪器中,有一个被特制的海魂石盖子保护起来的枢纽,需要准确转动上面的机关才能够开启,风三娘一边教他步骤,一边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你真要亲自试飞啊?这架东西以前都是由改造过的药人操控的,直接固定在座椅上,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颠簸都能纹丝不动,而且丹真宫检查过送回来的几具尸体,各个骨骼如钢筋,皮肤都要花好大的劲才能切开,你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血肉之躯啊,真要从天上摔下来,你那个不靠谱的哥哥……” 她瞄了一眼萧奕白,对方满不在意的微笑着,还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 萧千夜已经镇定自若的坐在了座椅上,虽说是第一次操控机械鸾鸟,但是观其内部的结构和水里的机械云鱼有几分类似,他倒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很快就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态,游刃有余的安慰:“三姨娘放心吧,这种机械我几年前就见过,相比一般的战士,还是我亲自试飞更安全,说不定还能帮你们提些建议改进呢。” 风三娘知道他的性子也就没多说什么,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萧奕白几人一起走下鸾鸟,腹舱梯子往内收起,大门缓缓闭合,尾翼开始出现红光,伴随着烈风呼呼的声响,这架机械鸾鸟竟然不需要任何助力直接腾空而起,它在空中闪电般的疾驰,一个眨眼的刹那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这、这也太快了吧?”风三娘目瞪口呆的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变了脸色,纷纷动容抬首,她忽然一拍大腿,骂道,“那臭小子,不会直接就拉到十格了吧!?他是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最多只能拉到八!” 萧奕白托腮凝视着天空,笑吟吟的接话:“乱来是乱来了点,不过这玩意还挺厉害的嘛,若是能多造几架出来,别说是四大境的巡逻更快更安全,哪怕是给镜阁拿去拉货,效率也得翻几倍吧?” 云潇却在他身边生气的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冷哼,小声嘀咕:“我比那东西飞的快多了,比它稳,还比它好看。” “嗯?”萧奕白听见了她的话,凑到她耳边,“弟妹在和一架机械吃醋呢?” “才没有!”云潇嘴上狡辩,脸颊已经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看着面前同时笑起来的几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的辩解,“我、我我我去追他,万一掉下来就麻烦了。” “弟妹……”萧奕白想喊住她,云潇一溜烟的挣脱他的手,在离开众人视线之后,火种控制着原身缓缓化成一只巴掌大小的鸟儿追着机械而去。 第1044章:天赋 毕竟不能在帝都上空试飞,他只好控制着方向往北面一直前进,速度提升到极限之后,中枢里的大风内丹也开始高速旋转,凛冽的风缠绕在机械鸾鸟上,像一种无形的屏障让整个机身更加平稳,这么多年以来,从御剑术到上天界的光化之术,从天征鸟到四大境性情迥异的各种飞禽,他已经习惯于不同的飞行方式,然而第一次亲自操控机械翱翔,这种感觉仍然十分奇妙,让他忘情的研究起面前复杂的仪表仪器。 他的心情也随着速度的加快而罕见的兴奋起来,这架鸾鸟上配备着非常齐全的武器,还预留了相当多的空槽,仍有改进的空间,腹舱下方是货舱,可以用于存放军备和粮食,即便是遇到突发的危险,它也能利用中枢的动力源实现安全迫降,这种东西不要说是文舜,换了谁都会想要据为己有吧? 鸾鸟尚且如此惊人,若是凰鸟能被复制再造出来,又该是何等的叹为观止? 就在他越想越兴奋,忍不住想要离开座椅好好研究一下的时候,终于注意到腹舱的窗子上趴着一只奇怪的火焰小鸟,正在用翅膀用力的怕打着试图呼唤他,萧千夜愣了一刹,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只是一动不动的和小鸟四目相对,半晌才倒抽一口寒气赶忙找着控制窗子的机关,因为是在高速飞行中,窗子只是向下打开一点缝隙就有凛冽的风灌进来,吹的他眼睛都睁不开,本能的抬手遮了遮。 再等他睁开眼睛,看见云潇的一脸狼狈的站在了面前,莫名其妙冲着胸口砸了他一拳。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他,萧千夜只能赔笑着不还手,云潇整理着被风吹的一团乱的头发,好奇的张望着鸾鸟腹舱内的每一处零件,嘟着嘴阴阳怪气的道:“跑的那么快,果然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哼。” “新欢?”萧千夜不明所以的皱眉沉思,尴尬的摸着两个方向盘,憋笑问道,“你该不会是指这架机械吧?” 话音未落,云潇就抬着一根手指用力按在了他的鼻尖,凑到他眼前没好气的骂道:“看你笑的那么开心,宝贝的不得了,那干脆以后都不要求我背你飞了,和这架机械过下半辈子去吧。” 萧千夜百口莫辩,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他只是试飞一架机械鸾鸟就惹得云潇醋意大发,对方踢着脚还故意发出几声哼哼,一双眼睛像看情敌一样仔仔细细的打量,找茬一般的嘀咕:“这东西哪里比我强了?我跟着飞了三座山你都没发现,警惕性这么差怎么拿去做武器,要是被敌人从背后偷袭,岂不是全军覆没被一网打尽?” 萧千夜笑吟吟的看着她,打趣回答:“你当然比它强的多,比它飞得快,飞得稳,还比它漂亮,可是……” “可是什么?”云潇瞪过来,那眼神仿佛能吃人,萧千夜赶紧摆手,“可你是我一个人的呀,军中那么多战士,要是每个都问我‘借你一用’怎么办?” 云潇脸一红,冲过来又给了他两拳,打闹之下也不生气了,但是她立马又换了一副嘴脸把他往旁边挤了挤,摩拳擦掌的道:“让我试试。” “别乱碰。”萧千夜才想阻止,她的手已经像模像样的搭在了两个方向盘上,他赶忙扶住云潇稳住平衡,顺势将控制速度的扳手往上直接提了五格,耐心的和她介绍面前的仪表仪器,赞道,“五格相当于三翼鸟,六格能超过金乌鸟,七格就和青鸟差不多快了,到了八格,恐怕只有天征鸟能与之媲美,刚才我试着直接拉到十格,当真整个座椅都在晃,感觉身体都要被撕裂了。” “还不是一样被我轻轻松松追上了?”云潇哼唧着回答,一脸不在意,萧千夜配合的夸赞,指了指鸟首上的中枢,“当然当然,我就说它根本比不上你,这架机械鸾鸟还是安装了大风的内丹,之前还没有这么快。” “大风的内丹可不好找,你可千万别做梦给每一架机械都装上。”云潇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回忆着几年前在魑魅之山遇到的那只大风,摇头,“它们生活在青丘之泽,不过喜欢到处乱跑,本身又好惹事,上次那家伙就是在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被夜王统领万兽之力影响跑到飞垣来了,可惜她太残暴了,就算我想帮她求情都不好意思开口。” 萧千夜乐呵呵的拍着她的脑袋,回道:“那倒也不必全装上,就像三姨娘刚才说的,太快了一般人的身体承受不了。” 两人聊天的同时,机械鸾鸟已经连续飞跃了几座大山,萧千夜望向旁边特殊的镜子,透过它可以清晰的看到周围的地势,他们已经离开了帝都城,正在往羽都的方向飞行,眼下正处在原属荒地的上空,如果按照现有的速度和航线继续飞行,估计傍晚时分就能进入到魑魅之山,明早就能抵达北岸城,他赶紧按住云潇的手,指了指回头的方向:“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还没有玩过瘾嘛……”云潇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哀求,萧千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提醒,“这可不是给你玩的。” “一个时辰。”云潇不甘心的竖起一根手指,见他黑着脸,又小心的收了回去,支支吾吾的道,“半、半个时辰?” 他在心底暗暗偷笑,无可奈何的在镜子上给她画了个圈:“不许再往前了,只准在这一块飞。” “遵命!”云潇立刻喜笑颜开,明明是第一次操控机械鸾鸟,但她却极有天赋很快就能自行掌握住平衡,萧千夜有几分惊叹,慢慢放开她的手退到了窗边,看她越来越游刃有余的模样,忍不住夸赞,“剑术学的不怎么样,试飞机械倒是有模有样,阿潇,说不定这才是你的天赋所在呢,等到这些机械能够批量投入使用,也许你真的可以当个合格的将军。” 云潇冲他翻了个白眼,一边提升高度,一边加快速度,甚至在熟练了之后,很快就能进行一些危险的俯冲和转弯,他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时不时扭头望向下方,这里是原来的荒地,和帝都城仅仅一墙之隔,但因祖上的重罪被流放至此,成为被全境遗忘的存在,如今,这片广阔的土地俨然恢复了生机,破旧的房屋和凄凉的孤坟都不见了踪影,百姓安居乐业,荒地慢慢有了城市的雏形,越来越多的商户入驻其中,远远望去充满了市井之气。 他靠在窗上,欣慰的勾起嘴角,仿佛内心深处也有久违的平静,就在此时,整个鸾鸟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他被摇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立刻扭头去看云潇。 云潇还是坐在驾驶的座椅上,但两只手都从方向盘上松开,一手用力按着胸口,一手痛苦的捂住了喉咙,萧千夜大吃一惊过去扶住她,然而她的身体却诡异的酥软下去,火焰从皮肤下方不受控制蹭蹭的冒出火星子,想张口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连忙稳住机械的飞行,直接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云潇已经在他怀中昏死过去,额头上帝仲留下的法术印记再一次清晰的浮现,并且开始运转起来。 “阿潇?”萧千夜不敢轻举妄动,他轻唤了一声,但对方仍是呼吸低沉的一动不动,他只能小心的抱着云潇先离开鸾鸟,眼眸锋利的扫过腹舱的每一个角落,这架机械是经过三姨娘和梅技师的改造,理应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出其不意的伤到她,到底怎么一回事,她的身上没有伤,怎么好端端毫无预兆的失去了意识?这个印记忽然浮现,难道是身体的负担超出了极限? 他想了想,握住云潇的手,同样的法术印记在她的身上同时转动起来之后,萧千夜闭目感知着其中细微的异常,耳畔似乎传来了靡靡之音,仿佛隔绝了时空格外空灵,渐渐的,这种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像心脏的跳动,却是一声比一声更加低沉。 “火种?”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是火种将熄未熄发出的共鸣声! “阿潇,阿潇?”他焦急的抱住云潇,因为紧张脑子一片空白,火种是她生命之源,怎么会突然颓靡,甚至大有油尽灯枯的趋势? 等等……萧千夜目光赫然雪亮,火种之间相互有感知,澈皇引爆火种之时,双子皆受到影响而陷入过昏迷,那时候的情况不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萧千夜僵硬的抬头望帝都的方向眺望过去,是凤姬出事了?薛晴带了御参丸过来之后她的病情明明是有所好转的,怎么会短短几天又恶化了? 他的脑中不受控制的涌出无限种可能性——薛晴有问题?御参丸是假货?还是她真的已经大限将至? 混乱中,云潇在他的怀中触电般惊醒,一双眼睛惊恐万分的看着远方,呢喃不清的抓着他的手:“姐姐……姐姐!” “阿潇!”萧千夜按住想飞奔出去的人,追问,“凤姬怎么了?” 她根本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抓着他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哭泣:“救救她,你救救她,破军……破军……” 破军!万万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萧千夜只觉得心跳都因震惊而凝滞下来。 “救救她……求你……”她只是反复哀求,呼吸越来越急促,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萧千夜抱着她冲会机械鸾鸟,破军来了?这家伙竟然胆大包天,直接闯入了帝都!? 第1045章:天狱烙印 帝都的天空原本是晴空万里无云,十一月的日光虽无多少温暖,但和煦的洒在繁华的城市中,折射着熠熠生辉的光芒,直到片刻之前, 一片忽如其来的乌云静悄悄的笼罩过来,白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接变成黑暗,路人们驻足抬首疑惑不解的窃窃私语,好似有一张看不见的屏障将整座城市围在中心,只有令人窒息的乌云越卷越厚重,越压越低,仿佛触手可及。 凤姬本是和云潇在昨晚的夜宴上难得的敞开心扉聊了半宿,回房不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忽然被空气中熟悉的气息惊醒,她冲出秦楼,一眼就清楚的捕捉到了云层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有一束渗人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身上,眼见着平地莫名掀起了小小的龙卷风,朝着迷惘的百姓鬼魅的游走过去,来不及再多考虑,炽天凤凰从她身体里呼啸而出,瞬间恢复成长剑的形态砍断咄咄逼人的龙卷风,随即纵身跃入高空。 她在乌云深处,却感觉每一步都像踏入沼泽,那束视线一直隐于暗处,看得她全身不禁发寒。 帝都城卧虎藏龙守卫森严,还有集日神之力的日冕之剑守护,但是天尊帝本人并非精于武学之辈,那种消耗巨大的法术也不会一直保持,即便是察觉到有外敌入侵,他也需要时间才能以此保护城市,但这一次的入侵者来势汹汹,在她感觉到之前就已经近在咫尺,处处散发着让她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息,是雪原一战中曾经出现过的魔神破军! 那家伙自五年前夜王落败之后就转投了冥王,但从此再未现身过,怎么好端端的闯了过来? 凤姬严厉的扫过四周,用火光照亮昏暗的乌云深处,到处都是破碎的幻影,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破军,暧昧的笑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戏谑,虽无法判断具体的来源,但一个字一个字好似就在耳边轻语:“凤姬,我其实等你好久了,一个曾几何时让夜王也要忌惮三分的女人,如今却连维持火种都分外艰难,让人唏嘘,让人遗憾呀。” 凤姬手握着流火剑,吞吐的火舌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锋芒毕露,她的语调也变得沉稳:“是破军吧,以你我的交情,寒暄的废话就省下吧,直说来意如何?” “我奉命而来。”破军也不隐瞒,他在乌云的另一端悠然看着凤姬,轮廓清晰的宛如重生,勾起嘴角耐人寻味的笑着,“可惜你身边的古代种一直寸步不离,他是夜王之力的拥有者,如果和他在帝都城这种地方打起来,费时费力还不容易得手,所以我只能稍安勿躁在暗中等待机会,好不容易等他离开,结果萧千夜和幼子又回来了,要是和他们两打起来,那更是得不偿失,呵呵,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刚刚离开了帝都,给了我绝佳的机会把你带回去交差。” “奉命……奉冥王之命吧?”凤姬直言不讳的挑开问题,冷笑,“堂堂魔神,先是做了夜王的走狗,后是做了冥王的奴才,亏得你是个孤家寡人,否则真是丢尽了亲朋的脸面。” “呵……”破军淡然的听着这些讥讽,“我确实是个孤家寡人,人界的一切都很无趣,唯一有点实力的上天界也被你们姐们两个女人搅得分道扬镳,他们不争气,浪费了如此天赐的神力,不如……让给我,我会将这份力量发挥至极限,让天下臣服在我脚下。” “好大的野心。”凤姬巍然不动,只是眼里的讥诮更显锋利,“三家奴性,还妄图染指天下,真让人可笑。” 破军握手凝聚起魔刃,笑道:“嘴皮子倒是和你妹妹一样尖锐,就是不知道实力到底如何了。” 话音未落,魔刃搅动着乌云铺天盖地的压顶而来,凤姬大步后撤,流火剑劈开浓厚的云雾烧出一条火色大道,破军在火舌逼命的前一瞬鬼魅位移,同时手臂上浮现出深浅不一的奇怪漩涡,凤姬凛然心惊,立刻就察觉到风中带上了另一股更加强悍的神力,刚刚被搅散的乌云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汇聚,隐隐爆发出赤橙色极为艳丽的光泽,短短数秒的交手,她的呼吸就越发急促,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座大山,让火种的跳跃一声比一声艰难。 破军却在这一刻收手往后退了几步,他疑惑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凤姬,再看了看自己身上渗透着的死灰复燃之力,原本以为就算她落了单,真要和她一战也会格外艰难,万万没想到上天界独特的神力能对她压制至此,甚至让他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陷入颓势的凤姬,仿佛就是当年被逼至极限的自己。 疑心骤起之后破军暗中加快了逼迫的速度,他和当初那条黑龙有着本质的区别,和冥王之间看似从属关系,实则冥王因滥用死灰复燃之力把自己搞的一团糟,不得不利用他特殊的能力暂缓反噬之痛,现在的冥王若是伤他一千必定自损八百,倒不如保持这种微妙的和谐暂且相互利用,他的目标明确,就是吞噬冥王获得新的宿主,而冥王的真实目的却始终扑朔迷离,到底是真的疯的只会随性而为,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思绪一乱,破军下手反而愈渐凶狠——不论是因为什么,他们必须得到皇鸟的遗骸消除死灰复燃带来的反噬,否则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要忍受无穷无尽的折磨,直到彻底毁灭。 杀心一起,魔刃瞬间拉长百尺,乌云也仿佛变成了无处不在的武器,凤姬被迫回剑防身,然而云雾丝丝缕缕的悬浮着,在每一个力不从心的刹那间刺穿她的身体,她并没有云潇那么强大的自愈能力,加上冥王之力如跗骨之蛆的侵蚀,不消片刻时间,血染透了衣襟,踉跄保持平衡的同时,又是一刀横切而过,直接砍碎流火剑穿体而过,剧痛让意识出现短暂的空白,一只毫无温度的手扣在她的肩头,咔嚓一声捏断了骨头。 破军贪婪的深呼吸,碎骨中带着炽热的火焰之息,融入他的躯体,一点点烧去死灰复燃的反噬之力,让重压在肩头的大山悄然轻松了不少,他感慨万分的发出一声长叹,眯眼笑道:“难怪冥王大人对你妹妹那么的念念不忘,她是唯一能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存在,如果得到她,死灰复燃之力就不存在‘滥用’之说,无论冥王如何催发神力,她都能将致命的反噬之力全部烧的干干净净!” 凤姬勉力恢复神志,那只手在捏断肩骨之后缓缓下移到胸口,破军的眼眸闪闪发光,像一只垂涎欲滴的恶狼:“你也有火种吧,虽然不如你妹妹,勉强也能用,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只要你……主动放弃它。” 身体仿佛被撕成了碎片,所有的理智都在发出悲鸣,试图让她终止这段持续千年的伤痛,她清晰的看到破军的手贯穿自己的胸膛,轻抚着还在跳跃的火光,以一种渴望的目光等待她说出那个绝不能松口的决定。 六千多年的岁月匆匆而过,从囚笼中的孤独少女,到风华正茂的百灵之首,一生倥偬,半世伶俜,守得云开,却不见苦尽甘来。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见了那抹熟悉的白衣,和她并肩而坐,看天边的夕阳覆上无垠的雪原,一朵坚强的水红色小花在严寒中默默绽放。 就算痛苦到不想坚持,她也要等回那个相濡以沫的人,而不是屈服在魔物的诱惑下,万劫不复。 凤姬骤然回神,一把抓住破军的手腕用力拔出,血和火混在一起,如暴雨淋落,破军凛然神色,呼之欲来的炽热让近在咫尺的他莫名的恐惧,在慌忙后退的一刹那瞥见火种上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烙印——金色的,像某种神秘的图腾,勾起他记忆深处最不堪回首的往事,让他情绪失控到咬牙切齿,瞳孔的血丝根根分明,低声:“天狱烙印……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天狱罪囚的印记!?” 无人回答他的质问,烽火门附近的萧奕白察觉到内城惊变已经火速赶来支援,终于在即将失控的前一刻以风神之力阻断了破军的步步紧逼。 破军一动未动,金色的烙印随着凤姬的奄奄一息而消失不见,但他的那双眼睛依然死死盯着被洞穿的胸口——天狱罪囚会在审判结束之后被烙下永恒的烙印,除非得到天帝的恩准,否则终生无法抹去,千百万年以来,那座囚牢固若金汤,直到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席卷整个神界,四方天柱险些崩塌,天狱承受不住此番巨大的冲击第一次出现了裂缝,无数罪囚鱼贯而出,但是追兵很快堵死了全部的退路,天帝的力量幻化成一张巨型天网,覆盖住神界的每一寸土地。 即使是他这样被尊为“魔神”的存在也难逃捕捉,可偏偏在这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时刻,六界之门却不知因何莫名被打开,他抓住一线生机当机立断的逃入人界,从此销声匿迹,他一直在伺机而动,一边观察着陌生的世界,一边留心神界的消息,一晃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天帝关闭了六界的通道不复现身,而他也抢夺了修罗鬼神的躯体得以在人界长存。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同类”,竟然是一个恶战过数次,和上天界关系密切的女人? 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强了,同时他还看到下方逐渐明媚的日冕金光,破军冷哼一声,不再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