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还肿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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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澈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时,林晩已经坐在台阶上睡着了。 她侧着脸枕在膝盖上,双手抱膝,及肩的长发自然下垂。 安静地蜷缩着,抱成一团,猫儿似的。 看着少女的睡颜,他不禁有了些许笑意。 长腿走了几步,停在少女身侧,蹲下身来。 他温柔地注视着少女,眯着眼,努力分辨着眼前的她与记忆中有何区别。 天际线的火烧云燃烧得烂漫,夕阳洒下金色的闪粉映衬着少女安静的侧脸。 她是被光芒笼罩着的天使。 白皙的皮肤,光洁的额头,上挑的眉峰,高挺的鼻梁,粉嫩的双唇。 与记忆中的轮廓重迭。 面部的线条依旧分明,气质却柔和起来。 她的睫毛依然很短,头发却长长了不少,明明以前摸起来扎手的。 似乎什么都没变。 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岁月是一条长河,错过的时光如同流逝的河水,不复东流,也无法重来。 日光又西斜了一点,从她脸上撤离。她的面容沉浸在阴影里,似是坠入黑暗。 他不禁伸手触摸她的发顶,柔软且顺滑,感官完全不一样了。 可在他心里,她永远是只张牙舞爪的小刺猬。会拿尖锐的刺扎他,偶尔也会将刺收拢而扎到自己。 却始终,离不开他的掌心。 林晩醒来,身下的大床柔软,和过去一年里睡的硬板木床截然不同。 似乎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坐起身来,头才发现窗边有人。 昏黄的灯光下,陆羽澈正在看书。 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金丝框眼镜,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安静的像一座雕像。 “你怎么戴眼镜了?”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他。 她没问他为何在房内,也没问他是怎么把她弄回来的,这些好像都是极为自然的事情。 可倏然看到他与过去的不同,却迫切地出了声。 “以前有段时间打游戏打得凶,老通宵来着……这不,就近视了。” 无所谓的语气,平淡的像一杯放置已久的凉白开,无色无味,却又有些年少时的感觉。 “度数高吗?” “不高,就一两百。” 冗长的沉默,彼此间心照不宣——关于前几天发生的事、关于一年前的事,关于他那段时光是如何度过的。 不是禁忌,却又没人愿意提起。 有些伤口,结了疤就好了,过后再摸,仍是一块完好皮肤;有些伤口,结了疤,落了痂,时隔经年却依旧隐作痛,更别提去触碰。 “……还肿着吗?” 没头没尾的问题,却让气氛陷入另一种尴尬。 成年人的话题,奇异地发生在两个少年间。 林晩没回答,只是把自己往被子里缩,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却泛着绯红。 像暖春三月的枝头桃花。 粉嫩,娇艳,诱人。 瞧见她躲避的动作,陆羽澈倒是会错了意,“你别怕,我不会再做什么的……我,你别生我气。我当时实在是……” 话没说完,他先闭上了嘴。 “实在是什么?” 少女清脆的声音隔着被子,有点发闷。 我当时实在是很想你。 很想要你。 我以为,这样你就会是我的了。 这个声音在脑内叫嚣着,强烈的欲望想要脱口而出,他对她的爱意,真挚中隐有病态。 却被同样强烈的自尊心压制着……不可以,不可以告诉她,不能让她害怕,不能让她讨厌你。 “你别把被子盖住嘴巴,对呼吸不好。” 最后说出口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干巴巴的。 “哈哈哈哈,”少女闷闷的笑声又从被窝里穿出来,又因为笑的太厉害而含糊不清,“阿澈啊,你现在怎么跟我妈一样了……” 戛然而止。 温度再次降至零下,无法破冰。 本以为会是安全区域内的正常交流,没想到却还是戳中了伤疤。 冰山一角,掩饰着冰面下隐藏的巨大暗涌。 两个人之间存在的,何止那一条名为时光的河流呢。 陆羽澈也看不下去手中那本书了,匆匆将书角折起,放在书桌上。 抬脚打算离开,却还是迈向床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里也只剩下他。 干净的瞳孔里倒影出他干净的面容,清澈的眼神,黑白分明。 这双灵动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却只有他一个人。 “张叔说你现在有些低血糖的毛病,前几天又没休息好……你还是多睡会儿吧。” 他前言不搭后语,只是做贼心虚地瞄了眼房门。 “嗯。” 林晩应声,陆羽澈却还是没有离开。 “陆羽澈,你别再这样对我了。”林晩挣扎着开口,终于下定决心,“我是你妹妹。” 很重的声音,几乎一字一顿。 陆羽澈的瞳孔骤然放大,捏紧了手指,却笑了起来:“林晩啊,既然你是我妹妹,我才更应该对你好。” “我是你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 像只吸血鬼漫不经心地舔过唇角残留的血液。 残忍,冷漠,无法窥探。 说完,他转身离开。 衣角似乎带起一丝,没有温度的风。 房门咔哒一声落锁了,林晩被锁起来了。 或者说,她被囚禁了。 只要回到他身边。 她便再也无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