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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们落脚的宅院只有他们自家人, 不然今夜刘縯的话泼出去,明日便是要有内乱纷纷。 刘栩心里苦笑,却知道大兄心里的悲愤。 宛城几乎是舂陵军一力攻下,不论是功绩还是地位,刘玄是哪儿也比不上刘縯,但是唯独有一点是让那新市平林等兵安心的,无外乎刘玄的可掌控。 刘玄手底没几个人,纯粹就是沾了刘姓的破落户儿,王匡他们看中的也正是他除了“刘”姓外近乎空白的背景。 刘縯起兵便有八千余人,在初战有损后与平林汇合,其后数次战役皆有战果。时至今日,再加上前头在宛城收割的降兵,光是舂陵军就约莫有四万余人,而绿林中,新市、平林、下江等三大部加起来也不过七万余人。 刘縯一旦称帝,如何能让几大部的首领安心? 便是知道这个道理,而绿林军中的几大部又联合起来死不松口,刘縯才不得不退步,在今日的登位大典中捏着鼻子认下了个大司空的职位,刘栩则是太常偏将军。 “柱国大将军来了。” 下人回禀。 此刻会来的,也只能是刘家相熟之人。 这所谓柱国大将军,便是刚刚被封的李通。 李通的身上带着酒意,瞧着便是刚刚从席面退了下来。刚退下便直接往刘家来,足以看得出两家关系之密切。 刘栩让人添了个位,让与李通坐下。 刘縯给他敬酒,惊得李通连连摆手,苦笑着说道:“再喝下去,我今夜就出不了你们家门了。” 刘縯混不在意地说道:“出不得就出不得,难道我连一处宅院都无法给你置下不成?” 李通听他这口吻,便是知道他心中还是带气。 他与刘栩面面相觑,又看了眼闷声喝酒的刘仲,李通向来知道刘家二兄是不多话的。 他斟酌着说道:“我今夜来,却是听说了一件稀奇的事,不知大司空现在可有心情听我略讲一二?” 刘縯用两指拎着酒坛,略带血丝的眼睛看了眼李通:“这有何不好讲的?”他略略坐正了身子,示意李通说话。 李通道:“最近关东旱灾与蝗灾并现,许多地方都颗粒无收。宛城算是受灾不大严重,可那场面咱也是见过的。可奇怪的是,听说冀州新博却是完全不受其害,只是稍稍有些损失罢了。现在都称那里的主事官员为活神仙呢!” 刘栩刚听李通说了两句,就知道他是故意寻话在引开刘縯的注意,便也顺着李通的话头说道:“若是这世间当真有活神仙,我倒是想同他见上一见。” 刘縯嗤笑道:“哪来的活神仙?是驴子是马,也得遛一遛才知道。” 他摩挲着酒坛的边缘,看着刘栩李通等人,突然长长叹了口气。 “唉,虽说我遭此郁闷事,可若是能得知文叔的情况,那倒也是不亏了。可这小子至今半点音讯都不传来,竟是一点都没有听闻我们起事的风声吗?” 刘縯突然提起此事,就算是刘栩与刘仲,也忍不住心中一痛。 刘秀是自家兄弟,音讯全无将近两年的时间,纵然心中对他有再大的信念,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担心只深不浅,甚至常常会有不好的念头。 李通身材比刘縯还要高大些,坐下来吃着醒酒汤的时候,两团红晕尚在颧骨。他低头吃完醒酒汤,若有所思道:“以文叔的能耐,不应当如此才是。” 在座的这四个人中,李通怕是比谁都还要信任刘秀。 或许这其中多少也有当初他梦游的成果。 梦中所见,让他至今仍然坚定认为刘秀大有可为。 “承你吉言。”刘縯拍开一坛子新酒,冲着李通举了举,自己一口子闷了下去。 李通无奈苦笑 ,只得看着刘縯一口口喝得烂醉。 烂醉如泥的刘縯在次日活了过来,爬起来刷牙漱口后,拖着自家兄弟去狠狠操练了一回,登时就神清气爽,连脑子都清明了许多。 刘玄称帝此事已定,暂时多想无用,还不如想想如何抵御王莽军队的南下。 半下午,新鲜出炉的更始帝刘玄派人来请大司空的时候,还生怕刘縯尥蹶子,没料到竟是安安生生等到了刘家兄弟的到来。 议事堂满满当当坐着舂陵军与绿林军三大部的首领们,身材高大的刘縯进来时,坐在上首的刘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刘玄面相苍白,颇有些瘦弱,穿着赶制出来有些不太合身的朝服坐在上首,有种小儿偷穿大人衣物的荒谬感。他的手指不自在地摩擦着扶手,强笑着说道:“大司空还请坐下。” 刘縯有些随意地行了个礼,在那特特给他空出的位置落座。 王匡出声说道:“我们刚刚攻下宛城,昭告天下以刘氏为尊。王莽政权必定有所不满,若他们南下,我等需要小心戒备。” “主动出击可比被动要好上许多。”刘縯接口说道。 见这新任大司空的情绪还算稳定,室内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些,开始探讨其这要紧的事情来。 宛城地位险要,攻守兼宜,此乃他们强攻宛城的原因。除了宛城的军队外,以宛城为中心辐射出去的范围驻守,围得那叫一个固若金汤。 在座多是拿定主意要打,只是怎么打,才是讨论的要点。 刘玄很少说话。 待已经商议出个七八成来,门外突有脚步声渐近,靠近门边的时候,甚至还听得出些许喘息的声音。有士兵扑进来,嘴里喊着说道:“回诸位首领的话,冀州新博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