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木兰无长兄在线阅读 - 第3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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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了想,又问贺穆兰:你觉得那鬼方,还能熬几日?

    我曾听人说,一个人若不吃饭只喝水,大概能活七八天,若是连水都不喝,就只能活三五天了。鬼方前日咬断了舌头,军中郎中硬给他灌稀粥下去,他肯定也能吞咽一点,但他不愿吃东西,能活多久,真的很难说。

    贺穆兰见赫连明珠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心中实在是抱歉,转过头不看她,继续说道:

    我觉得那鬼方虽然凶残,却也还算得上一条汉子,若是想折rǔ他,倒显得我们不够有气度。

    古弼也是这个想法,在他心中,俘了敌将,gāngān脆脆杀了就是,最多死的难看点,又拉出来□□又被人用剑鞘打头,传去蠕蠕,难免引起更大的仇怨。

    拓跋焘是不知道黑山校场那些事的,当即瞪大了眼睛,莫名道:什么折rǔ?谁折rǔ他了?我还想问问他柔然那边的qíng况,如今他舌头都断了,也只能问匹黎先了。

    拓跋延是她的主帅,她自然不会缺心眼的说拓跋延这人的不是,只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拓跋焘心中知道黑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愿意为难一名小将,详细问了她生擒鬼方的过程后,击案而叹:这赢得实在是漂亮!想不到鬼方声名至此,居然也会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拓跋焘想起自己被援救的过程,讶然道:先前你三声号角吓退敌人,还说是若gān人给你的启发,如今想来,若不是你在领军上有过人的天赋和敏锐,便是有人提点你,你也不一定用的出来。我大魏不缺猛将,就缺智将。你有勇有谋,很好,很妙!

    若gān人听到陛下说起他的名字,又听到陛下如此褒赞自己的火长,笑的比他自己得了赏还开心。

    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正在按照他当年所说的志向一步步走向显眼之处赫连明珠看着受到夸奖而尴尬的花木兰,心中温qíng脉脉:他不能提出非分的要求,尤其这里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要我一个宦官,说不出的古怪,也有碍于他的名声

    赫连明珠,你是立志一个贤妻的,来日方长,你得徐徐图之才是。

    她低下头,想起自己天天撸那龙根,脸上红色更盛,隐隐有些自己配不上如今的花木兰的难堪。

    赫连明珠心中又是嫌恶自己,又是嫌恶拓跋焘,再想想自己如今这尴尬的身份,哪怕是个宫女,都不会让花木兰如此为难,更是难过。

    好在她是一个随侍的小宦官,而且人人都以为她会说鲜卑话,没有人注意她,否则她这样又难过又脸红,哪怕低着头,也早被人发现了。

    拓跋焘喜欢贺穆兰态度大方自然,说话不卑不亢,他来黑山,原本就是私访来的,在黑山城处理完事务后,必然要亲往黑山大营。所以他留下贺穆兰,把黑山大营的事qíng问了又问,在贺穆兰极为平静的回答之后,拓跋焘才发现原来素和君所写的一切都不是夸大,而且有更加严重的趋势。

    你说参军帐和军功帐常常还有争执?为什么?

    参军帐是拓跋焘亲自下令设置的,大部分都是汉将和汉人的军师,有些甚至是士族门第,品xing高洁,家资丰厚,很少贪腐,军功帐里则大多是鲜卑贵族之后,了解鲜卑各姓的来历和身家,以减少军功方面的摩擦。

    因为参军帐记载的军功,往往和军功帐功曹们记载的不一致。参军帐是根据俘虏数量、所获战利品等来确定大功小功,功曹们则是清点人头、再通过参军帐开出的文书记录军功,参军帐的文书功曹们都可以看得见,功曹们最后如何记录,却没有人知晓,只有主帅翻看进行赏赐时,这才能清楚一二

    贺穆兰很反感这种暗箱cao作。

    可每每赏赐之时,总有将士称功曹记录的军功有不实之处,可参军帐的文书并不能完全反映出当时的战果是如何的,因为首级的清点不归参军帐管,功曹和参军就以此事起了矛盾,往往就会争执起来。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贺穆兰如此一说,所有人就都知道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争功罢了。

    所以将军好升迁,小兵难动弹。若非有生擒鬼方这样的大功,像是花木兰这样出身的人,总是要被盘剥个几层,才能慢慢往上爬一爬。

    想来要不是素和君亲自去功曹那里警告过这些人,后来花木兰还是要被刁难,谁叫右军现在都有了收殓战友尸骨的习惯了呢?

    军中积弊已久,参军帐独木难支,大将军拓跋延是守成之辈,只是因为忠心耿耿,绝不会手握大军而有异动,才被放在这里一放就是十年。

    但若说有什么非凡的才能,超人的器量,那都是没有的。只有一点还好,不嫉妒有才能的人士,也不算贪婪之辈,在选拔将领上,还算公允。

    拓跋焘早就有意换他,所以才把寄予众望的拓跋提派了过去,做了独树一帜的鹰扬将军。但库莫提如今才二十出头,不能服众,要再熬一段时间的资历,才能爬上那个位子。

    那个时候的黑山大营,又没有这个时候这么重要了。

    因为,征柔然,就在今年。

    拓跋焘在心中思索了一会儿,准备回头召来崔浩等人再商议一下这些事qíng,他有事要和古弼、崔浩商量,也不会只偏听贺穆兰一面之词,便叫来若gānláng头,找他要了一些金银,给了贺穆兰。

    你和若gān家这位侍官也是同火?你们都是旧识,肯定有许多话说,我便不做这个厚脸皮的人,让你们眼巴巴看着我了。

    他扫视了房中诸人一眼,对古弼说:古侍中留下议事,其他人都出去吧。赵倪和若gānláng头把守门口,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这几句便是逐客令,他是皇帝,谁敢反抗?当下乖乖站起身,一一告退,离开了屋子。

    一出房门,若gān人和赫连明珠异口同声:

    花木兰!

    火长!

    贺穆兰诧异地看看他们两,眨巴眨巴眼睛。

    若gān人,我等会再和你细聊。我和这位有些私事,你先等我一会儿。贺穆兰想着若gān人不是外人,这赫连明珠一个女子留在深宫里,又在皇帝身边随侍,想来辛苦的很,有不少悄悄话要说。

    她虽是乔装男人,但对赫连明珠这样坚qiáng的女子,是当做同xing的闺蜜朋友来看的,同xing和异xing同时找她有事,那异xing还不是男朋友之辈,自然是舍若gān人而就弱势的赫连明珠了。

    赫连明珠傲娇地抬起下巴,瞟了一眼若gān人,得意的拉着贺穆兰的衣袖就走,留下若gān人瞠目结舌,仿佛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这火长,还说自己不爱慕美色!

    平时就让着狄叶飞,什么事都护着他就算了,这狄叶飞长得好武艺也qiáng,自己打不过他,他忍!

    这小宦官,除了长得细皮嫩ròu点,哪里值得入火长法眼了?就因为他们同住了两晚?

    他还和火长同吃同住同骑呢!

    见鬼!

    ***

    拓跋焘这次微服私巡,虽说微服,带的宿卫也不少。他留下仪仗人马在后面慢慢走,自己带着宿卫们,用着羽林军的将牌,充当皇帝仪仗的前行队伍,十分顺利的就来了黑山城。

    拓跋焘自理能力超qiáng,原本是不需要带着宦官出行的,但有人伺候自然更好,赵倪从拓跋焘还是太子时就一直跟随他身边,骑术极佳,武艺也还过得去,有自保之力,带着上路自然不算累赘。

    赫连明珠是匈奴人,从小跟着赫连定学习骑she,虽然力气小,武艺是不jīng的,但平日里行猎骑马却没有问题,一行宦官中,除了赵倪,倒只有赫连明珠让拓跋焘极为满意。

    皇帝爱骑马,宦官便不可能坐车,宦官都是皮娇ròu嫩的假男人,□□残缺,在马上摩擦更是痛苦,像是赫连明珠骑术这么好的确实没几个。

    所以拓跋焘放弃大队伍轻车简从时,指点了赵倪父子贴身伺候,其他宦官,都抛在了大部队里。

    赫连明珠拉着贺穆兰进了屋,不但没有关门,反倒把门窗大开,四周只要来了一个人,她都能看得见。

    皇帝住进驿馆,驿馆里是空dàngdàng的,她住的屋子前后左右都没人,也不怕说话给人听见。

    赫连明珠心中一放松,拉着贺穆兰就嘤嘤嘤嘤的哭了出来。

    你别哭啊,出了什么事

    经历三世,贺穆兰都没和如此女xing化的人物相处过,她的密友顾卿也是极少落泪的开朗姑娘,见赫连明珠哭的如此凄惨,不免手忙脚乱。

    嘤嘤嘤嘤,我天天帮皇帝把尿啊!从那乱蓬蓬里找龙根啊!

    嘤嘤嘤嘤,我天天帮皇帝更衣啊!他居然喜欢luǒ/睡啊!

    嘤嘤嘤嘤,我天天站屋角听活宫啊!他叫的比女人还大声啊!

    嘤嘤嘤嘤,我被人当树dòng天天听各种糟心事啊!宦官居然喜欢官宦这叫什么事!

    嘤嘤嘤嘤,我葵水要来了怎么办啊!到哪里去弄gān净的桑棉啊!

    嘤嘤嘤嘤,我没法过了!我活不下去了!

    这些苦水哪里能说给贺穆兰听,她是把花木兰当做心上人,又不是闺中姐妹,自然希望在对方心里留下的永远都是好的一面,所以除了窝在贺穆兰肩上哭个痛快,竟是一点苦水都倒不出来。

    贺穆兰见她哭的如此伤心,叹了口气,也不出声,只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充当了人ròu支柱。

    对不起了妹子,我的肩膀和胸背都不够宽阔,你就委屈点先用着

    赫连明珠趴伏在贺穆兰的肩膀上哭了个痛快,这才不好意思的从怀中掏出帕子,把满脸的泪水擦了个gān净。

    她心中实在苦闷,又无人能说,一见到心上人,顿时发泄了出来。

    赫连明珠今年才十六岁,高二的年纪,贺穆兰是把她当晚辈来看的,见她哭的眼睛都肿了,便帮她将泪水染湿的头发拂到而后,温声问她:宫中隐瞒身份不好过吧?你也实在是辛苦了。

    她和她同命相连,她在军中隐瞒女子身份,也不知在如厕的时候被多少人看了大白屁股,至今还有个花木兰肚子不好老腹泻的传闻,自然知道她伪装成宦官,可能比她还要羞耻。

    而她毕竟是二十□□岁的人了,又是现代来的,在男女之事上总要比这个小姑娘看得开,更是同qíng她的遭遇。

    赫连明珠听了她温柔的话语,顿时热泪又要夺眶而出。

    她竟发现自己忍了这么久,苦了这么久,竟似只是为了等到他一句你实在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