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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顿了顿,又说道:也不是真想回家,就是见到他和家人团聚的样子,哪怕出了这么好笑的事qíng,心里也实在是舒坦。 他家在代郡,也是当地的大族,因为父亲的事qíng,从家人到周围街坊邻居给他的压力都很大,军府也经常来他家登记人口,不肯漏掉一个,他童年生长的环境是称不上好的,可他xing子开朗,硬是撑过来了。 家人也想,但想要和阿单志奇一般兴奋雀跃冲回去,却还没有到那么激动的地步。 我父亲战死,我是寡母带大,我母亲后来改嫁了,又有了儿子,我回去倒让她为难,就很少回去了。蛮古幽幽说出这么一句:我是有家归不得,婚事都找不到人cao办之人。 你若真要娶妻,彩礼我帮你出,再找人帮你cao办。 贺穆兰笑了笑,感激他曾在校场为她出头,遂开口许愿。 话说回来,军户出身的男孩家真的好多都没有了父亲,就连贺穆兰这样的,父亲也是残疾在身。 军中许多人家甚至父子两代都在军中,一起当兵,更有甚者,在左军之中还有兄弟兵、父子兵在一起的。 一旦战死,到底多少个家庭要破碎呢? 蛮古却在为贺穆兰的话兴奋。 将军此话当真? 当真! 她点点头。 陈节,你听到了,将军说了!我得了假就回去把亲事成了! 哈哈,听到了听到了,我们回头都去喝你的喜酒! 话说回来,花将军就在怀朔,左右也要路过,何不回家看看?蛮古突然想到花木兰是怀朔人,而怀朔就在武川不远,忍不住开口建议。 你家里还有几口人呢? 回家看看? 贺穆兰的眼前浮过一身警服的哥哥和同样打扮的父亲。 若能回家,她一定拼死回去。 您如今这般风光,家人一定很高兴吧。陈节也接话,将军不如回去看看?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沉默的花父,yù言又止温婉守旧的花母袁氏,还有如今才八岁多的花木托 贺穆兰想起自己出征前信誓旦旦的我绝对不会出头,再想想前世花木兰努力守拙的行径,竟有些不敢归家。 花父要知道我的做法,一定会气死吧。我之前那般轻狂,一到军中就出头,丢了一条命不说,差点几次都把自己害死 贺穆兰脑海里对花父最深的记忆,便是那个倚着门拄着滚沉默不语的长者。每次一想到花木兰的父亲就是这样盼着她归家的,她心中就是一塞。 她怎么会把这位长者给抛之脑后了呢? 她抢了人家的身子,做了人家不该做的事,结果连人家的女儿都不一定能还回去了。 回家的话,一定会被拐杖打死的吧? 花母肯定要念叨上几天几夜。 不回去了,直接去平城吧。我家现在不在城里,我离家后,家人应该是回族里生活了,那里离怀朔镇还有一段路,赶路要紧。 贺穆兰思索了一会儿,出口拒绝。 陈节的眼睛里立刻露出失望的表qíng。 军中男儿都爱chuī嘘自己过去的事qíng,什么我参军前一拳揍死一头牛,什么我家乡还有几个村姑几个寡妇等着我,什么我家男儿铮铮铁骨之类。 只有花木兰从未主动提及过自己的家人。 她力气惊人,军中常有人问她的父亲和兄弟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的力气,都被一句简单的不是打发了。 也有人问过她这么勇猛过人,家乡是不是有许多女子喜欢她,也被她啼笑皆非地说没有女人喜欢过我给带过。 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关心花木兰过去是什么样子了。 她的家庭是不是幸福,她的阿爷是不是武艺过人,她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都是谜团。 所以陈节原本可以更了解自己这位将军一点,却又被无qíng地推开了。 他沮丧地哦了一声,满脸不解地问:怀朔一点亲戚都没有了吗?借宿一夜总行吧?老是住客店 说到亲戚 贺穆兰是肯定不会带他们到花家堡去的,她只要一回去,他们家的秘密就彻底露馅了。 虽说怀朔还有堂兄花克虎,但那周围左右住的都是相熟的街坊,她男装打扮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认识的人,因为脸是长得一样的。 这么一想,回去的风险更大,让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不叨扰堂兄了,我们直接投宿客店就是! 想不到她刚刚穿越花木兰的时候还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再来一次,活的却越发不如从前了。 她竟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可有些事qíng,就像是命里注定的。 什么,不给过?这不是官道吗? 贺穆兰在官道上被一群兵甲齐整的骑士拦住,即使亮出将牌也不能幸免。 这些骑兵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道路两边都被拦了木质的拒马,许多不乏有官位有身份的人士和他们的家人被拦下。 能走官道的,大部分都是有些身家的,百姓没有jiāo通工具,用脚走走捷径要比宽敞的官道更快,骑马就不一样了。 御驾刚过去,上面有令,封行四个时辰。那骑士原本不愿理这几人,因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达官贵人出行,待看到她的牌子,神色中倒是恭敬了不少,但是还是不肯放行。 这是御令,我们也不敢违抗,将军还请见谅。 御驾通过何地,那地方之前一定是要肃清一遍的,自从拓跋焘遇刺之后,就连大军经过之后的通途也要设置关卡,仔细警戒,以防有逆贼抄了后路。 听说是御驾,贺穆兰再怎么不甘也只能作罢,黑着脸驾马偏离一旁。 御驾走的可真慢,居然才到这里! 陈节咧开了嘴。这下不用担心到了平城太晚了! 那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蛮古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是中午,四个时辰过去那天都黑了,总不能露宿野外吧? 此时被拦下来的人已经纷纷开始调头朝另外一条道走了,也有原路返回去找宿头的。 而另一条路,正是通往怀朔方向。 将军? 贺穆兰看了看前方被封禁的道路,再看看后方,最后还是一咬牙:罢了,跟我去怀朔镇。 她不回家,只找个远远的客栈歇一夜总行吧? *** 怀朔。 怀朔是六大军镇里处于最中央位置的一座,也是连接东西的要地,在黑山大营未立之前,它是抵御柔然南下最重要的一段关防。 六镇子弟,皆为鲜卑军户,也有鲜卑的贵族和北地豪qiáng任侠,民风之彪悍,为南方仅见。 正因为如此,别的地方打架可能只动手,军镇里的男人打架却可能动的是刀剑,街头上游侠儿要是一个不张眼找错了人,很可能就会惹上哪家回乡的将军,或者家中长辈在军中叱咤风云的将二代。 但这些游侠儿中不包括燕七。 燕七,自称是燕地豪侠之后,事实上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燕是不是他的姓。他的剑极快,被同为游侠的同行们誉为年轻一代的第一剑客,他的剑和这时代大多数的军中搏杀之剑不同,他练的是杀人剑,只要对方给的起钱,要杀的人又让他看不顺眼,他都会接。 而且,他是个混在刘宋的游侠。 据说他的先祖被胡人屠杀,不幸才沦为游侠儿的,他一生之中,最恨的就是胡人,为了能杀胡人,甚至还学了一些鲜卑话和匈奴话,为的就是杀死他们之前能够羞rǔ对方一番。 他原是誓死不踏入胡地一步的,在刘宋的胡人也都害怕此人,如今却受了某个重要之人的委托,来怀朔接一个人。 此人姓柳,是河东大族之后,其祖、其父都是太守,年幼时因聪颖被选入宫中作为侍郎,之后便不知所踪。 而燕七,便是得了一位恩人的重金作为报酬,要求他到北地怀朔来等待这个姓柳的年轻人,然后把他送到陈郡的袁家邬壁去。 只有这个恩人,能让他千里迢迢北上,在这怀朔城一等就是半个月。 他已经等了半个月了,约定该来的那个人还没来,他天天坐在这家客店的厅堂里,若不是这家店也是刘宋的探子开的,他早就已经引起别人的窥探之心了。 今日也是如此,刚过午时,他用了饭菜,又被临窗边秋日的暖阳晒的迷迷糊糊,刚想着洗把脸提个神,却见几个人进了店。 为首之人颇为年轻,身穿一身黑色衣衫,身材瘦长,手臂四肢有力,显然是个习武之人。 尤其腰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铁剑,像这样的剑一般是背在身后的,他的腰带锁环显然是特制,即使缀着这把大剑也丝毫不见累赘,腰力膂力也一定十分惊人。 燕七此人好武,尤其见到用剑的高手手就痒,无奈身负重任,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技痒一直盯着这人。 只见那人先点了饭菜,又点了客房付好了定钱,这才吩咐身边两个随从把行李和马具送进屋,然后就在大厅里坐了下来。 他跪坐的不是很端正,显然骑马骑了很久,也不耐烦讲究什么仪态了。 也许是注意到燕七的视线,他把眼光瞟向他一眼,扫过他腰间的长剑,又若无其事的把身子转了转,gān脆背对他避开他的视线。 好敏锐的知觉!这一身杀气! 燕七觉得自己的手在痒。 他一定也杀过不少人! 居然背对着他,是看不起他吗? 就在此时,客店里突然进来一个身材削瘦的汉人,一身白色长衫,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这几个随从先进了客店,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见店里就两三个人,这才吩咐小厮照顾他们的马。 那身穿长衫的年轻人走到柜台前,轻轻敲了三下,开口说道:把你们预留的那间看街的上房给我! 每个字,一字不差。 燕七身子突地一正。 总算是来了! 那男人进了大堂,原本毫无仪态坐着的黑衣男子也慢慢坐正了身子,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地站起身,背对着门口缓缓朝二楼而去。 这黑衣男子,正是不得不进入怀朔投宿的贺穆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