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还有急怒攻心,四公子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一句。 “啪”的一声!一个玉螭龙的镇纸被摔在地上粉碎!把四公子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了!给我玩这套!去把他给我立刻叫来!”襄王暴怒! 內侍匆忙去了。 所有人都察觉到襄王的情绪严重不同于以往,都互相递着眼色。却发现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襄王身边的老內侍,眉眼低垂,一派入定模样。他肯定是知道的,只是这王府里除了襄王,没人能让他开口。 等了片刻,在襄王的怒气要到顶点的时候,內侍回来了。 “世子是真的病了!”內侍额头贴地,“小的亲自摸过了,额头身上都烫手!” 这內侍也是近身伺候的可靠之人,不会说谎欺骗襄王。那就是真的病了。 襄王怒拍书案:“病得这么不是时候!退下!” 四公子愕然。 世子乃是王府继承人,他病倒了,襄王不说亲自去探望,也得至少过问一下。 什么事,竟严重到连“世子病了”都无足轻重? 內侍爬起来退下,并带上了门。将襄王府最核心的人物们都留在了屋里,商量他不能听的机密事。 …… 从襄王处出来,四公子立刻告诉身边人:“去,叫万先生、郭先生书房见我!回来!还有!叫永平也来!” 四公子用极大的意志力才控制自己用走而不是用跑的回到自己的书房。 他内心里一片火热。 作为亲王非嫡长子的儿子,按着本朝规制,将来他只是个郡王。 但是,如果他父王能坐上那个位子…… 那可就不受什么规制礼法的约束了。天下,贤者得之,有能者得之! 等待万先生和郭先生的这段时间感觉特别漫长,令四公子焦躁,连小满凑上来都被他不耐烦的挥退:“一边去!” 在焦躁和兴奋中,四公子忽然想到,世子……倒下的可真是时候啊! 他的心情忽然就好得不得了!连焦躁都减轻了好几分! 等万先生、郭先生和霍决齐聚在书房,四公子令小满带上门出去外面守着。他将三人召至了书案前,用极低的声音宣布了天一般大的事件:“山陵崩!” 万先生还好,郭先生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 “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父王也很焦躁!”四公子在书房里开始转圈子,不断地以拳击掌,“你们快都想想,现在我能做些什么!我那好大哥病的太是时候了!我若不趁眼前时机脱颖而出,就枉费了这个大好机会了!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襄王自有一套幕僚班子,最终的那些大事的决议会由这些人共同参议。四公子虽也有参议的资格,但他既不是幕僚也不是决策者。他更多只是个旁听的,在襄王眼里,其实……和他三哥、七弟一样,是给他世子哥哥打下手的。 所以四公子此刻所思所想,全是趁着世子病倒的这个空档,在这个大变之时如何在襄王跟前脱颖而出。 两个幕僚脑子还乱哄哄没理出头绪,刚刚低声交流了两句,书房里忽然闻听“仓啷”一声! 众人愕然看去。 霍决绣春刀出鞘,刀尖在地上戳出了火星,人单膝跪下。 四公子凝目:“永平?”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霍决握紧刀柄,抬头逼视自己效忠的这个人,“请公子即刻赶往荆州!” “去荆州?”四公子愣住,“干嘛?” 霍决的眼睛里闪动着野心的火焰,直直地看着四公子赵烺—— “请公子以王子之身,代襄王府斩杀奸宦马迎春!” 书房里忽然一静,落针可闻。 只有霍决的声音既沉又稳:“世子染疾,诸公子茫然,此时此刻,正该公子代王府行事,为王爷分忧,为百姓作主,还湖广一个朗朗乾坤!” “让湖广的民脂民膏,回归湖广!” 书房里安静极了,甚至能听到万先生、郭先生粗重的呼吸。赵烺觉得心口怦怦地跳。 马迎春自到湖广任税监,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天怒人怨。不止一两个官员来过王府请命,想请襄王弹劾这竖阉。 襄王只是不干。 马迎春的背后是景顺帝这个不死的老妖怪,傻子才去想去剁了老妖怪派出来捞钱的爪子。 但马迎春再如何,也只是个太监。这些无根之人,既无根也无基,只能依附贵人生存。 现在景顺帝崩了!马迎春就什么都不是了! 斩杀马迎春,可收湖广人心。 马迎春的手里,那些还没往京城输送的钱,那些被他自己贪污的钱……金山银山,不知几何! “公子!”霍决道。 “公子!”万先生道。 “公子!”郭先生道。 赵烺的脑袋虽热,还有一丝清明,吸一口气,道:“马迎春有五百骑兵……” “皆是地痞流氓,乌合之众。欺弱怕硬,贪生怕死之辈。”霍决道,“欺压百姓、鱼肉乡亲尚可。两军对阵,一触即溃!” 但霍决顿了顿,还是道:“非常之时,公子亦可以坐镇府中,予我一道手令、二百府兵,永平绝不辱命。” 赵烺还没说话,万先生已经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 万先生的脑袋也从热烘烘的状态冷静下来了,他道:“你或许可以杀了马迎春,但你代表不了襄王府!” “公子!”他朝赵烺叉手,“此时此事,非公子不可!” “是,非我不可。”赵烺也冷静下来。 他看向霍决——这个永平啊,他的脑子,竟比幕僚转得还快。 “永平,”赵烺目光炯炯地问,“你可能保我平安?” 霍决一直单膝跪地,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幽黑:“小人此生如何,全系公子一身。公子于小人,千尊万贵,决不能有闪失。” 赵烺闻言,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走,去荆州!” 第29章 要带二百人出行,也不是说走抬腿就能走的,黄昏时分,整装完毕可以出发,已经可以看出襄王府的府兵训练有素。 临到出发前,有小监提着衣摆,飞快地奔来。小安看到,迎过去,那小监拢着嘴在他耳边汇报了什么,小安扑哧一笑。 赵烺正要登车,心中充满了将要做大事的兴奋、紧张和激动。小安这一笑,与他心情颇不符。他不悦道:“笑什么?” 小安憋着笑凑过来叉手,压低声音禀报:“世子吐血了。” 众人皆是一怔。 “他们找到了陈氏,禀报了世子,世子吐了一大口血。”小安的笑快憋不住了。 世子的人能这么快找到陈氏,自然是因为霍决他们故意留了线索。 世子的人硬着头皮将情况禀告了世子,世子本就高烧,忽冷忽热,听了禀报,大叫一声吐了一口血便昏了过去。好不容易掐着人中醒过来,流下两行情泪。 “送她上路。”大情种说,“给她个痛快。” 赵烺万料不到自己一句玩笑竟成谶语。风寒入体本就没有十天半个月不能痊愈,这情殇吐血,只怕世子一个月是起不了身了。 在这人生难遇的非常时刻,气运明显眷顾了他而不是出身贵重的世子。 正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赵烺仰天大笑三声,意气风发地登了车。 世子为心爱小妾吐血的事先报到了襄王跟前,襄王险些气昏过去。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大事”,这不争气的儿子却还缠在情情爱爱的事情上。襄王手气得发抖,怒火还没来得及发,又有人来禀报:“四公子带二百人出城了。” 襄王大怒拍桌:“他做什么去了!”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吗! 来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四公子派来回禀的人说、说是,为王爷,为咱们王府,四公子斩杀马、马迎春去了……” 襄王惊得有一息没说出话来! “他疯了,他怎么敢……”襄王话说到一半忽然失声。他反应过来了,景顺帝都死了,马迎春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不敢的! 非但不敢,还正应该趁着马迎春尚未得到消息,卷着金银财宝逃走之前…… 房中幕僚们已经起身,冲襄王拱手,大喜道:“恭喜王爷得此金鳞儿!” “我等正想着马迎春的事呢,不料四公子已经棋先一招。” “这是王爷之喜,这是咱们襄王府的气运!” 儿子太多,襄王有时候顾不过来,最小的几个凑过来,他都分不清谁是谁。 真正亲的也就是大的那几个,毕竟相处时间长,感情深些。 只不料,嫡长子平时看起来四平八稳的,山河将要变色之际,他只顾着谈情说爱。 四子平时小心思挺多,不料大事当头的时候,竟全能放下,行事果决有眼光。 幕僚们恭喜声、马屁声一片。襄王老神在在地想,人啊,真是不经点大事看不出来到底如何啊。 荆州府马迎春的宅邸中,马迎春正在舒舒服服地倚在软塌里,一个美貌婢女给他打磨手指甲,一个美貌婢女给他修剪脚指甲,一个美貌婢女给他揉肩,一个美貌婢女给他捶腿,还有一个美貌婢女用银匙喂他吃切成小块的岭南快马送过来的新鲜果子。 人生活到这份上,值了。 房子中央还坐着个边弹边唱的,是他新得的绝色。 这一个容貌、唱功还压了牛贵府里的那一个,一定要带回京城去给牛贵显摆显摆。 正这么想着,下人来禀报:“襄王府四公子求见。” 马迎春懒懒地问:“他说了什么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