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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jú清虽然是服侍安贵嫔的人,可到底也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可怜年轻轻就这样蹊跷地没了,只剩下了你一个。若庆嫔待你不好,本宫自然会为你做主。 晶清在一张小杌子上坐了,靠在我膝下,摇头道:自娘娘走后,新宫嫔入宫,奴婢就被分到了如今被禁足的徐婕妤宫里。徐婕妤被禁足撤了人手,奴婢才去服侍庆嫔小主的。庆嫔小主待奴婢虽说不上好,可也不苛待下人。晶清捋起手臂上的衣袖,委屈得直哭,奴婢自去了翠微宫挨了不少作践,祺贵嫔恨奴婢曾经服侍过娘娘,动辄便打骂不休。 晶清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斑斓若锦,品儿与小允子不忍心,低低啜泣了起来。我心疼不已,忙叫小连子拿了药酒来亲自给晶清擦拭。晶清受宠若惊,忙道:奴婢身份卑微,怎么能叫娘娘为奴婢做这些事呢。 我轻轻抚着她的手臂道:什么奴婢不奴婢的话,你受今日之苦本宫难辞其咎,做这些又算什么呢。我叹息,本宫当年这一走,虽然也为你们安排了,到底也是力所不能及,终究还是连累你们。 晶清感激不已,哭着道:能服侍娘娘一场已经是奴婢们的福气了。在娘娘身边那些日子咱们才得些照拂,在别的娘娘小主眼里,咱们这些人何尝不是命如糙芥。晶清自伤身世,众人都垂泪不已,一时间殿内啜泣之声不绝于耳。 我轻手轻脚为晶清擦着药酒,纵然如此,她还是疼得咝咝倒吸冷气。我道:你到底是庆嫔的人,她也不为你说话么? 晶清忍着痛,咬唇道:庆嫔小主虽然也护着奴婢,可祺贵嫔到底是一宫主位,小主也奈何不得。有时候小主觉得祺贵嫔责打奴婢伤了自己脸面,也会为奴婢分辩几句,可是下回祺贵嫔下手就更重了。 一宫主位权力颇大,可自行责罚自己宫中任一宫人,即便晶清是庆嫔的人,也维护不得。 我凝神思量片刻,忖度着问:庆嫔与祺贵嫔当真不睦已久么? 晶清认真点了点头,奴婢去服侍庆嫔小主时就是这样。小主总说祺贵嫔借着她的方便亲近皇上,占自己的便宜,又不让她搬出翠微宫另住。晶清低头想一想,道:奴婢冷眼瞧着,其实祺贵嫔在皇上心里分量不如从前多了。每月那几次临幸也都是皇上去看庆嫔小主时才想起她的。难怪庆嫔小主瞧不上祺贵嫔,当真没见过主位和自己宫里人计较争宠的。 那你去翠微宫时,宫里有风声说本宫要回宫么? 晶清茫然地摇头,举着袖子拭泪道:一点都没有。若当时知道娘娘会回来,奴婢便是死也不会去翠微宫的。 我唏嘘不已,关切道:本宫知道你的心。其实你在庆嫔那里过得不好,本宫倒可以想个法子把你要回来。只是祺贵嫔和本宫的恩怨你是知道的。你可愿意为本宫留意着庆嫔和祺贵嫔的动静,暂时委屈着住在翠微宫里。 晶清连连点头,能为娘娘做事,奴婢万死不辞。 后宫-甄嬛传Ⅴ 十五、偶遇 到了晚间正要卸妆歇下,却是槿汐领着一名宫女进来道:胡昭仪身边的琼脂来给娘娘请安。 那名叫琼脂的宫女颇有些年纪,打扮得也贵重,头上勒着翠蓝销金箍儿髻,戴着huáng霜霜簪环并几朵颜色通花,耳朵上两个丁香米珠耳坠,蓝绸子明花薄上衣,茶色潞绸螺纹裙子,手上戴着四个银嵌珍珠戒指,眉目间很是jīng明qiánggān的样子。她向我福了一福道:奴婢琼脂给莞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我忙叫槿汐搀了她一把,客客气气道:姑姑规矩十足,怪不得是昭仪身边的人。只是姑姑有些眼生,从前仿佛没有见过。 琼脂笑眯眯道:娘娘眼光真好。奴婢从前是晋康翁主的陪房,跟着小姐进宫的。皇上恩典叫奴婢做了燕禧殿的掌事宫女,还得请莞妃娘娘多提点。 我笑道:服侍过晋康翁主的姑姑哪会言行不当,姑姑当真是谦虚了。不知姑姑这么晚怎么还来跑一趟柔仪殿,可是昭仪有什么话么? 琼脂恭恭敬敬道:我们小姐让奴婢来谢娘娘昨日赏的礼,我们小姐欢喜的很,特意让奴婢送了回礼来。说着让几个小内监搬了回礼上来,正是一架纯银的满地浮雕象牙镜架,架上整錾的龙须、凤翼、雀羽、兔毫、花心、叶脉皆细如发丝,纤毫毕现,堪称鬼斧神工,jīng妙无双,围观的宫人莫不啧啧惊叹。 琼脂颇有些得意,道:这镜架是从前开国时陈王为其生母赵太妃打制的,虽说不上极尽一时之力,却也是聘得巧手工匠费了整年才做成的。我们小姐说娘娘昨日赏的如意是极好的,不能拿寻常的东西将就了做回礼,所以晚了一天特特地叫人从库里寻了出来。言毕,又打开一个葵瓣彩锦盒,里头放着一整套的渤海明玉头面首饰,我们小姐说这套明玉首饰不值多少钱,难得的是用整块玉做了这套首饰,颜色大方。娘娘若喜欢就自己戴,不喜欢拿着赏人就是。 我仔细瞧这一套渤海明玉的首饰,略略估算不下千金之数,可琼脂只说得轻描淡写。那架镜架更是连城之宝,不可估量。于是道:请姑姑为本宫多谢昭仪,这礼本宫心领了。又唤小连子上前,吩咐道:外头天黑难行,你打着灯送姑姑回去。 浣碧见机取了十两huáng金放到琼脂手里,满面含笑道:这是娘娘给姑姑喝茶的,姑姑请笑纳。琼脂也不推辞,笑吟吟接了,方才告退。 见她出去了,槿汐与浣碧才与我坐下了卸妆,浣碧见小允子领着一群内监小心翼翼将镜架和头面收到库房里去,不由咋舌道:胡昭仪好阔的手笔,方才奴婢没得小姐允许就拿了十两huáng金给她,小姐不生气吧? 我颔首道:琼脂是晋康翁主的陪房,那是什么身份,只怕从前还是侍奉过舞阳大长公主的。给这个数是应该的,少了叫人笑话。 浣碧思忖着道:胡昭仪回这样重的礼,小姐如何想? 我从镜中看着为我疏松头发的槿汐,她面容沉静,只顾着手中的梳子,便问:槿汐? 槿汐用梳子蘸了蘸玫瑰油,慢里斯条道:娘娘送给胡昭仪的礼也是极贵重的,只是胡昭仪这样来回礼未免兴师动众了些。一则有些炫耀的意思,二则这夜深人静的,只怕不到天亮各宫各院都知道了,倒是胡昭仪故意要人知道似的,做给谁看呢。 浣碧努了努嘴道:能做给谁看呢?是想让人知道小姐身份特殊呢,还是要借这个讨皇上的好儿。 我伸手抹了点舒神静气的降真香蜡葵胶抹在太阳xué上,缓缓道:我倒觉得她不止想做给皇上看呢。这个人我方与她打jiāo道,实在看不透她。 一旁花宜已经铺好了铺盖,笑道:管她看不看的透呢,日久见人心罢了。娘娘还是早些安歇吧。 自我住到未央宫后,去偏僻的披香殿路途更遥。这一日午睡醒来,见天色郁郁生凉,便去看望端妃。 我进殿时,她正沐浴过。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发梢还淋淋滴落晶莹的水珠,肩上披一件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以彩锦绣制而成,晔晔如虹彩散于晴空碧云之中,十分好看。我见她披着云肩,知道是洗了头发要抹茉莉乌发膏了。果然妆台上搁着一个青花冰纹圆钵,钵中盛着淡墨色半透明的轻盈膏体。 端妃背对着我,吉祥用犀角梳子蘸了茉莉乌发膏小心翼翼地梳着。端妃自举了把小靶镜左右照着看,从镜子里瞧见我,不由转身笑道:贵客来了,我却不曾远迎,真是失礼了。 我盈盈一笑,走近道:多年不见,端姐姐的气色更见好了。 端妃站起身来,把玩着盛乌发膏的圆钵道:什么好不好的,宫里的女人老的快,才三十二岁就用上乌发膏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我笑嘻嘻拿起圆钵一闻,一股子茉莉花的清香扑鼻而来,不由赞道:这味道好,是用淘澄净了的茉莉花配着首乌做的姐姐这样说可要愧煞人了,那些十五六岁的嫔妃们也急吼吼地拿着乌发膏往自己头发上抹呢,姐姐越发拿自己和她们比了。 端妃掌不住笑,撂下手中的镜子道:猴儿嘴真当是猴儿嘴,这些年竟没改些。 我笑道:我不过怄姐姐笑一笑罢了,姐姐反要说我。说着顺势在端妃的妆台边坐下,随手拿起她方才拿着的小靶镜看,芭蕉扇面的样子,紫金镶珐琅山水文饰,小巧玲珑,十分jīng致。端妃见我瞧得有趣,便道:那年我在皇上的库房里瞧见这个玩意儿好,你知道我的xing子,好便好了,也不会为了这个特意去求皇上的恩典,倒是温仪记在了心里,去皇上面前求了一求,皇上立时就叫人送来了。 我连连点头,恬和微笑,温仪当真是个好孩子,不负姐姐一番教诲。 我打量着披香殿,见殿内悬挂着不少小女孩的小玩意儿,殿外又多种花糙,一架小秋千被风chuī得晃晃悠悠,庭院里的地上还丢着一个七成新的布鸭子,于是笑道:数年不见,姐姐的披香殿一扫往日颓唐,大有生气了。 端妃大有身为人母的欣慰得意,有了温仪,这漫漫长日也好打发得多了。要不然这样一年年熬下去,连个盼头都没有。 我看了看周遭,问道:怎不见温仪帝姬呢? 这个时候,都是如意带着去上林苑里撒欢去了。 温仪想必很听话吧? 端妃的笑容有母亲的甘愿和满足,乖巧的很,也很孝顺。快九岁的孩子像个小大人似的懂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以为温仪是我亲生的呢。 吉祥在旁笑道:我们娘娘待帝姬疼得什么似的,比亲生得还好,帝姬怎么能不孝顺呢。 端妃细细的眼角皆是笑意,怨不得我疼温仪,xing子文静不说,素日里我咳上一两声,她便抱着我要叫太医。连我也纳闷,襄妃这样的人物怎么生出这样好的女儿来。 我听她絮絮说着温仪的点滴,想起胧月待我的qíng形,心下难过不已。 端妃素来敏慧,见我的神qíng,随即了然,敬妃心疼胧月更胜于我心疼温仪,到底是打出生就养在身边的,胧月难免与她亲近一些。想必现下敬妃也不安,将心比心,若是现在襄妃突然活过来要要回温仪,我也是百般不qíng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