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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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忧心荀藩,“二舅父应该无事吧,我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荀藩虽然对他严厉,总是给他布置很多课业,却也是最疼惜他的亲人,而且他要真出事,小皇帝控制不住荀组,朝中的旧臣一系都被荀组掌握,恐怕更易出事。 只是想一下小皇帝就觉得眼前一暗,整个人生都灰暗无光。 董内侍不知要如何劝他,只能将他扶回后殿,想了想,还是悄悄地去求见赵含章,跪在地上将小皇帝的言行皆告诉她,求情道:“陛下心思单纯,荀御史所为他皆不知,此时还惶恐不已。” 赵含章低头看他,一会儿后道:“让陛下惶恐,是臣子失责。” 董内侍一寒,连连叩头,“是奴婢失言,求大将军饶命,陛下,陛下他心里都清楚,这是荀御史挑拨离间之计,只是那毕竟是他舅父,陛下年纪又幼小,并不能指挥先帝留下的旧臣……” 见他额头都磕出血来,赵含章便不耐的皱眉,“行了,此事我知道,你好好的伺候陛下。” 赵含章顿了顿后道:“此事不与他相干,退下吧。” 董内侍松了一口气,低声应了一声“是”,起身后倒着退下。 等他的身影消失,赵云欣才有些不高兴的道:“大将军,要不要将他换掉?” “不,让他留在皇帝身边吧。” 赵云欣:“他既然投靠了大将军,又怎能为他求情?” 赵含章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和赵云欣道:“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仁慈不是好事吗?” “像董内侍这样见惯了人性之恶的人,竟然会为一个前途堪忧的小皇帝求情,可见小皇帝不是什么残暴之人,对身边人至少有可取之处,”赵含章道:“我很高兴,这意味着,将来他不会在这样的事上惹我生气,让我违心保护他。” 有一天,退位的小皇帝要是搞个虐杀之类的,她是杀他还是不杀他? 杀他,违背自己的誓言,不杀他,违背自己的良心和道义,也破坏了律法。 所以他这样难道不好吗? 赵含章从不惧怕一个人是好人,她更讨厌与恶人共舞。 比如荀组。 这个人,借着“忠义”之名,将一众人等绑在一条绳上,如果说从前她对他还有两分敬意,两年下来,足以让她看清许多伪装。 荀组比起他哥来,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她一时杀不得,辞不得,只能忍受。 赵含章心情不好,满朝文武皆心情不好,他们在害怕,也在隐隐期待。 不管是赵系的朝臣,还是旧臣一系,都在害怕和期待。 他们既害怕荀组遇害,又期待他遇害;既害怕他不遇害,又期待他不要遇害…… 各种心思混在在一起,让他们心里复杂不已。 夏侯仁悄悄的陶乌说,“荀组若平安归来,我愿放下所有的一切追随大将军。” 陶乌:…… 他沉默了一下后道:“我也愿!” 没错,他们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甚至很多旧臣都是这样悄悄想的。 不是他们对赵含章的要求低,而是因为礼乐崩坏,道德水平被司马懿无限拉低,大家对上位者的道德要求一再变低。 他们的这种期待让想要兴师问罪的郭璞都暂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傅庭涵很不理解,他打算回去问赵含章。 郭璞瞥了他一眼道:“何必问他,问我就好了,我告诉了你,你得告诉我这钨丝是怎么回事,怎么才烧了半晚上就坏了,我想要的是永久的亮,而不是半晚,还不如灯油呢。” 傅庭涵点头,“你说。”本来他也是要告诉他的,但昨天郭璞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就只能憋回去了。 郭璞也只是给他找个借口,其实是他自己有倾诉欲,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没人敢听。 “这世上的道理啊,很多人都懂,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敢明着说出来,因为说了,世人也不相信,若要人信,得靠做的。”郭璞道:“儒家说的做人五常,为仁义礼智信,这信啊,极为重要。” “我们这等后人往前看先秦之人,皆觉得春秋时的王都很蠢,竟然敌国之相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我们觉得他们愚蠢,却不知他们心中的悲愤,谁能想到一国之相当庭做出的承诺竟不作数,后人将其雕塑为计谋,不过是美其名罢了,说白了,就是骗子。” “司马懿也是骗子,”郭璞道:“他是辅政大臣之一,国之栋梁,当着洛水起誓,当时的天下人,满朝文武,谁不信他?” “要知道上一个当着洛水起誓的是光武皇帝,他发誓善待朱鲔,而朱氏也的确与汉同存亡,朱鲔杀害光武皇帝的兄长,光武皇帝且能守信,”郭璞说到这里冷笑,摇了摇头道:“司马懿对洛水起誓,满朝文武皆信他,为此纷纷去劝说曹爽,曹爽也是因为信他,这才退后一步。” “谁能料到曹爽前脚退步,后脚就被他诛灭三族?”这也是郭璞不喜司马皇族的原因之一,“为此,替司马懿作保的蒋济被气死,因司马氏后为皇族,众人即便心中鄙夷也不能宣诸于口。” “背信弃义被渲染成了计谋,天下道德由此败坏,从本朝开始,君不君,臣不臣,”郭璞冲他眨了眨眼,小声道:“也正是因此,她虽为女子掌权,却无人明着反对,因为权利就是一切。她就是立即把小皇帝拽下来坐到那个位置上,世人也不会惊讶。” 郭璞深深叹息道:“只是这样一来,天下的道德便会一直如此,非长治久安之相。今日她当庭提起此事,不仅是在司马皇族的脸上扇了两巴掌,也是在她和朝臣们的脸上扇。” 傅庭涵并不笨,他只是不知道这些历史而已,所以很快反应过来,“她想扭转这样道德败坏的局面。” 郭璞微微摇头道:“这可难了,任重而道远,要做明君难,要做一个有德明君,那更是难如登天啊。” 郭璞将脑海中的东西都甩走,拉住傅庭涵道:“我们就别想了,还是琢磨一下这电和钨丝吧,你这钨丝是怎么做的,这么不耐电,才半个晚上就坏了。” 傅庭涵回神,道:“我就是给你做个试验看而已,要想长久的使用,还得给它套个玻璃罩,往里充个卤素气体,但目前钨丝的制作技巧成本太高,钨丝灯没有应用的环境,所以我没有往深里琢磨。” 他道:“这钨丝,还是因为锻造手摇发电机的一些材料时力和温度达到了,所以才顺手做出来的。” 说白了,他和赵含章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更精细的发电机材料上,钨丝就是顺手而为。 这个时代的工匠是真的很厉害啊,且有很多技艺是他闻所未闻,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们能把这么多精细的东西打造出来。 这些材料,有的只是一个小片,却也意义非凡,这预示着有很多的机器都可以着手研发了。 只不过很难产量化,比如钨丝,现在就很难高产,尤其要想稳定使用,其工艺还要再进步才行,现在傅庭涵拿出来的只是简易的,就是给郭璞看个热闹。 赵含章也没想着现在就用电灯取代油灯,所以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第1266章 你感兴趣的我不感兴趣 郭璞一听不高兴了,“这么好的东西怎能暂时搁置呢?”既要搁置,为何要拿出来给他看?既给他看了,怎能不送一个成品? 傅庭涵忙解释道:“因为此时是真的用不上啊,我,我也没想把它送你,是你不解电台的无线电波是怎么发出来的,所以我才将电具现化给你看……” 郭璞知道傅庭涵的性格,跟他蛮缠没用,于是曲线救之,“你知道灯油有多贵吗?一入夜,京城中亮灯的全是富户,平民所居的房屋一盏灯也不见,若你这钨丝灯能产出来,不知方便多少人。” 傅庭涵从现代来的,他能不知道吗? 最主要的是,他们没电啊! 傅庭涵无奈的看着他,“我们现在没有大量发电的条件,用到电的只有电台,而现在用于电台的发电机有两种,嗯,算上手摇的这台算三种,但其实不论怎么区分,手摇和脚踏都当属于人力,还有一种是水力发电机。” “但水力的应用有条件,所以比不上脚踏的应用广,可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属于小型发电机,制造的电量很有限。”也就现在天空特别干净,无线电波随便飞,所以只需很小的电量,这要是现代,各种波段到处都是,他们也未必供应得上电台用电。 郭璞:“那就造一个大的发电机,可以供得起所有用电的发电机。” 郭璞用眼睛瞪他,“你不要说你造不出来。” 傅庭涵道:“很用力的话也是可以造得出来的。” 郭璞整张脸都亮起来,然后傅庭涵道:“但我和含章算过,时机不合。” 郭璞的脸垮的一下落下来,“什么时机不合?” “这不是一台两台发电机可以达到的,得有一个发电站,但里面的各种材料,技术达到可能需要十几二十年,我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可我们现在对电的需求并不是最紧迫的,”傅庭涵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当下最主要的问题只有两个,吃和穿,所以农业和纺织业最为重要。” 郭璞:“农为国之本,何时不重要了?但这是赵含章的事,她忙去,我们工作之余可以琢磨琢磨这电呀。” “只计划修筑观星台一项就要耗费两百八十万钱和二十万民役,你知道修建一个发电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吗?”傅庭涵道:“我和含章没有算钱,只是算了大概的人力消耗,至少需要五十万人连续八年不断的劳作。” 郭璞张大了嘴巴,然后默默闭嘴了。 傅庭涵这才放心,他还是挺害怕郭璞不管国力耗费,一定缠着要他继续电力研究的,他鼓动郭璞,“虽然我们暂时不做电力研究,但我们可以做其他的。” “我们目前的问题就是人力和畜力紧缺,粮食产量不高,纺织也消耗大量人力,所以要改进机器,培育粮种,”傅庭涵抓住他道:“我老早就想约你一起,你既对发电机感兴趣,想来对其他机器也感兴趣,我们一起吧。” 纺纱,织布,运输的机器等都可以研究,节省人力,增加产能。 现在天下起码有八成的百姓没有新衣穿,一来是因为这几年天灾战祸不断;二来也是因为纺织的效率很低。 男耕女织是只存在于理想状态的家庭中,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家庭都达不到。 因为缺少劳力,女子也要跟着下地耕种的,而农闲只是相对农忙来说没那么辛苦的忙碌时段而已。 除草、捉虫、培土、沤肥,这些事看似琐碎,却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女子只能在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来纺纱织布。 而她们织出来的布还要先缴纳调,剩余的才属于他们。 一个三口之家,一年可能都凑不出一套新衣裳来,可以说皆是补钉累着补丁。 这就是产能的原因了。 所以赵含章命人去开辟牛场、马场,为的是让家家户户都能有一头牛耕作; 她让傅庭涵和工部琢磨出更简便的纺织机,推广后可以再节省人力…… 这才是他们现在当下最紧要的事。 而电,对他们来说只是调剂品,它存在的最大意义是让电台运作起来,让天下的信息朝夕可至洛阳,令赵含章可以掌控地方动态。 与其想着深度开发电,不如想一想怎么弄出蒸汽类的机器,打好地基以后,等技术都进步了,电自然而然就来了。 郭璞认真的听他说完,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听。” 他道:“你不弄,把图纸给我,还有钨丝打造的方子给我,我去找赵瑚,他有钱。” 傅庭涵:…… 傅庭涵是个大方的人,当即把钨丝的方子给他,至于发电机的图纸是不必想了,“那是国家机密,不过你,你们,要是能给出钱,我可以替你们打造。” 他顿了顿后道:“我不多赚你们的,就在成本价上提百分之五的劳务费。” 这个要价的确不高,郭璞应下了,第二天就兴冲冲的出宫去找赵瑚。 赵瑚院子里摆满了长桌和凳子,一张长桌一个账房,他们正在啪啪啪的打算盘,手指翻飞,就好像在弹琴一样。 郭璞看了一眼便挪开,问赵瑚,“他们在算什么?” 赵瑚:“在算账,这一次水患我把家里的存粮都卖光了,各地刚把账目送进京来,很多粮铺都是新开的,这会儿也要关了,所以清一清账。” 郭璞:“为何要关铺子,你……没钱了?” “我会没钱?”赵瑚道:“当年我派管事拉了不少钱粮跟在三娘屁股后面,她收复一座城,我就拿钱和粮食跟她买铺子,这铺子买太多了,此时商品和人手都铺不开,就暂时先关起来。” 说到这里赵瑚抱怨道:“这次水患,她要开粮铺,就借用了我好多商铺,现在灾情过了,她粮食卖完,人一撤,我的店面可不得关起来了。” 不仅她,他自己也是的,很多商铺都是临时开的,就干这一茬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