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之徒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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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煜穿梭在长廊中,像短暂地卸下了压在身上如山一般的包袱。 他嘴角掩起一些,淡淡笑了,贴在沈怀霜耳边,低声道:“沈怀霜。” 沈怀霜心头像窜过一阵苏麻的电流,对钟煜口中沈怀霜这三字反应僵了一下。 钟煜捧起了沈怀霜,借着半分酒劲,揽着他,抵着他的肩膀,低头道:“先生,别的弟子都会向你撒娇,我在崐仑的时候,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等沈怀霜反应过来,他被推在长廊的尽头,后背倚靠着冰冷的墙壁,脊背颤了下的时候,额上却传来温柔的触感,极快一下,像触及飘荡的落雪。 那是落在额上的吻。 “你会责怪我对你做这样的事情么。”那双手又从他肩上挪走,拉开了半人的距离。移开之前,钟煜似乎很想触一下沈怀霜的面庞,但他只是动了动指尖,又一顿,收了回去。 合乎规矩,再不逾矩半分。 沈怀霜抬起手,缓缓触摸了下钟煜吻过的位置。 大概是刚才那壶酒把他泡懵了,额上吻过的位置一触即燃,他几乎不能思考。 耳畔像落着鼓点,一下下地撞过来。 明明是秋天,他却听到了草木生发的声音。 沈怀霜缓缓收起手,白衣交叠在他衣领前,触摸过额头的指节开始发烫,额头上也是,头脑迟钝,几乎不能思考。 额头的热意又顺着面颊往下落,面颊烫了起来,秋风怎么吹都吹不散这热度。 “不、责备。” 沈怀霜放慢了呼吸,别开目光,开口时,他声音如常,却有些颤抖和梗塞。 酒意顿时消了下去,换来几分清明。 目光所及,一切都像泡在了酒水里,瓷砖上的月光像碎了的琉璃,明晃晃的。 可他分明没醉。 沈怀霜松开手,并肩和钟煜走了一会儿,下台阶时,他脚步踏了下去,又在衣摆下稳住,他悄无声息地掩盖了那一下的忙乱。面色也是如常,瞧不出什么。 钟煜又问:“那以后我可以经常这样么。” 沈怀霜:“……” 钟煜经常这个样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反问的口吻。他硬朗果决,脾气爆起来就像淬了火一样。 可钟煜在他面前总是这样,他总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要他同意。 似乎钟煜额外喜欢他点头、说好的样子。 可他这样说好,又有什么特别的? 沈怀霜又想,这些年,钟煜没有对他表露过情感,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日。 他的确应该补偿一段时间。 沈怀霜答:“……今天晚上,只限制在今天晚上,过时不候。” 第79章 你给了我的就不能拿走 回到文华殿中,两个人分明都沐浴过了,钟煜却执意要来盆水,挤了水中的巾帕,落在沈怀霜的额头,给他擦干净面庞。 “先生,不要动,你都让我来。” 钟煜的手摁在沈怀霜的肩膀上。 湿润的毛巾擦过沈怀霜眼下,水汽像漫到了眼睛里。 水珠顺着面颊成串地往下落,沈怀霜抬起头,无数次,都想抬起手。 每次他一抬手,钟煜就反握住他,道:“别动。” 沈怀霜半眯起眼睛,飞快地眨动几下,长睫上落着细碎的水汽。 他只由着钟煜帮他换衣服,拆下头上的发带、玉冠。甚至,连无量剑也让钟煜握在手里,放在房内的剑架上。 无量剑不仅仅是玄清门师门的遗物,更是沈怀霜自护的长剑。 剑刃对敌首,剑柄除了给自己,只能给他想守护的人。 整个晚上,沈怀霜都耐心得不可思议。 钟煜忍不住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在沈怀霜耐心的边缘试探,又看着他额外地纵容自己。 那种感觉就像要把他填满了,竟比烈酒更醉。 他脱离了半生的掌控感,突然在此时得到了反馈。 钟煜:“先生,我帮你脱衣服。” “脱衣服就不用了。”沈怀霜伸出手,抵住了钟煜的手腕。他反握住锦袖下的手,微微用力,隔开半人的距离。 “可你答应我了。”钟煜低下头,怀着极致的耐心,低眉时,英朗的面容难得做出顺从模样,可他手上的动作全然算不上乖顺,甚至忤逆地反扣住沈怀霜的手腕,“你说到就要做到。” 巾帕被钟煜擦完又丢回了水里。 铜盆泛着澄黄的光,流水上下晃动,飞溅出水花。 “你交给我。”钟煜伸手,触到沈怀霜衣领的时候,呼吸又沉了一分。他也明明不会对沈怀霜要做什么,可指节忍不住颤,身体好像变得很冷。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昏了头,都快辨别不出这是真的觉得秋凉,还是他热到了极致,已经分辨不出温度。 钟煜喉头动了一下,指节微不可见地颤抖着,又攥紧了衣服,自上而下地剥离了下去。 白衣应声落地。 钟煜见到了他梦中无数次幻想的场景。 宫灯熄灭,他借着薄薄的月色,触摸到了沈怀霜的衣领,指尖上用几分力,就能触摸到衣领下的青筋,微凸,流淌着血液。 脖颈是人最脆弱的位置,稍用力些许就能造成伤害。 落在喉头的手在缓缓移动,偶尔触及沈怀霜的喉结,更像是贪恋的触摸。 夜里太安静了,一时只有安神香的燃烧声。 薄烟袅袅升起,钟煜摩挲着沈怀霜的轮廓,仿佛确认他并不是在做梦,没由来地沉沉问了声:“沈怀霜,你在么?” 沈怀霜偏过头,沉沉应了声:“我在。” 区别于那越来越盖不住的欲望,钟煜对沈怀霜的动作温柔到了极点,忍不住上前拥住了他。 两个胸膛贴在一起,抱紧的刹那,沈怀霜愣在原地,他手落在两侧,不知道该放哪里。 钟煜又问:“沈怀霜,是你么?” 他怎么就不是他了? 沈怀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想推开钟煜几分,看清楚钟煜,可钳制住他的力气很大,只能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在不断升温。 钟煜伸出手,握过沈怀霜的手腕,摁着那双手,像把整个胸膛都剖了出来。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那慌忙之下,藏着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与日思夜想。 沈怀霜掌心下能够感受到钟煜的那颗心在胸膛有力地跳动,稳稳地加快了速度,胸膛处升高了温度,像一把不灭的火蹿了起来,烧尽了一切。 “先生,你说,如果等大赵的事情都完成了,愿意和我一起回去。”钟煜道,“这事,你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 现实比梦境叫他更加患得患失。 “我愿意为你出生入死,愿意为你踏遍天下。”钟煜低声道,他又提了口气,一字一顿,放缓了指尖的触摸,言辞执拗而藏着痴狂,“但你给了我的东西,就不能拿走。” “若你没想清楚,我就当你没有说过。” “先生,你——” “死生不离。”沈怀霜回答道,定定地望了回去,“在崐仑时,我哪一回丢下你了。” 话落,钟煜摁着沈怀霜的手腕重了几分,力道大得惊人,如同揣着飞蛾扑火的满腔热血,把全身的力气都耗在了他身上。他停滞在原地,话语太苍白,无从说起。 只有心跳在疯狂地敲击着胸膛。 青年的胸膛远比他想象中结实,轮廓鲜明。 “乱发什么誓。”沈怀霜对钟煜淡淡笑了下,又道,“我不要你出生入死,也不用你为我踏遍天下。” “我就想,你要是能一直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 沈怀霜伸出手,又触及了钟煜的额头,他摸索了两下,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手法有些生涩。 殿中夜色昏暗,很难看清彼此的面貌。 “那你答应我了。”钟煜忽然对他笑了下,眉眼生光,神情极其释然。他好像回到了从未经历过的少年时,那神情几乎忘忧,叫人也为之动容,也会让人心生不忍。 沈怀霜从未在他面上看到这样的神情,看着看着,他又伸手,很小心地拨了下遮住钟煜面颊的额发。 也许将来有一天,他会从大赵离开,可他愿意陪着钟煜,直到他再不能停留的那一天。 系统已经很久没有提醒过他了。 从他来大赵的第一日起,他就明白,那系统压根靠不住。 如果任务有完成的一天,也许他能为了钟煜、为了他们两人,拖上些许,直到钟煜能接受的一天。 “恭喜!!宿主推进进度已达到百分之八十!”耳边蓦的一声响,又是那么突然。 沈怀霜嘴角的笑淡了下去,面色猝不及防地凝在夜色中。 他又被钟煜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头脑里像什么声音轰然崩塌了,一瞬心惊。 只有在他最开始来到大赵时,他才会因为推进声而感到薄喜。 可如今那一声声像无常的催命铃。沈怀霜不知道自己曾经的从容和淡然去了哪里。 “你心跳也好快。”钟煜贴着沈怀霜的耳朵道。 “……热的。”沈怀霜随口胡诌道。 柔顺的乌发在钟煜指尖穿梭过。 钟煜偏头望了过来,道:“分开些会好点,我守着你,等你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