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腔作势 第205节
程稷北也学着她的样子低头闭眼,只一瞬,又睁开,默默凝望着她。 娇美的容颜被极光映照地,仿佛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绿纱。 她紧闭着眼睛,嘴角却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知道许的究竟是什么愿,能让她露出由衷的笑意。 程稷北默默收回视线,心底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总归,她的愿望里是不会有他的。 齐郁睁开眼睛,见程稷北微微仰头望着极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格外温柔。 “你许愿了吗?是什么?”她问。 程稷北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反问:“你呢?许了什么?” 齐郁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她刚刚许了三个愿望,时间太急,来不及细想,只是凭本能,想到什么就许了什么。 “一愿,家人朋友都身体健康,开心快乐。” “二愿,会有奇迹发生,程稷北能够长命百岁。” “三愿……”她犹豫了下,轻声说道,“三愿,程稷南余生顺遂,平平安安。” 闻言,程稷北内心一恸,“你就没为自己许点什么?” 齐郁“啊”了一声,无奈地笑道:“我忘了。” “傻瓜,这么宝贵的机会,你不该把它浪费在我身上。”程稷北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重新抱进怀里。 不同于刚才只是以家人身份的安慰式拥抱,这一次,他抱得很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乎这样,才能掩盖住心底的疼。 “齐郁,你要相信那句话,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齐郁,我只许了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不论你许下什么心愿,都会梦想成真。 但现在看来,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她的下巴垫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回答他刚刚说的话,还是因为被他弄疼了。 想了想,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问他:“程稷北,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明明爱他,却选择用这种方式伤害他吗?我告诉你,你能……替我保密吗?” 请你答应我,不要对他提起,我为什么离开他。 也请你答应我,不要因为他的身份而歧视他。 也许是刚才程稷北向自己剖心的述说,让齐郁感同身受。 也许,是从江心媛用程稷南的身份要挟她开始,她有太多话憋在心里无处诉说。 又也许,是在听到他们两个人这么快就要结婚的消息,明明早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一时之间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而濒临崩溃。 她知道,只有程稷北,或许能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 也只有程稷北,在知道程稷南的真实身份后,不会对他另眼相待。 即使他们不是同一个父亲所生,毕竟拥有同一个母亲。 是他在这个世上,除了亲生父母以外,唯一的血亲。 那一晚,两个人背靠着背,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齐郁才能坦然说下去。 而程稷北,也不会在身体的疼痛再次袭来时,因为没有支撑而摔倒。 毕竟,齐郁所说的真相太过震撼。 直到这一刻,程稷北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程稷南和陆令薇的关系会那么差。 任谁,可能都无法接受,自己本来好好的长子嫡孙,结果却摇身一变,成了私生子。 换做他自己,也许根本无法做到像程稷南这般,这么多年来,除了偶尔怼陆令薇一两句,始终没露出破绽来。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齐郁点了点头,笑道:“对,装腔作势的,他最拿手了,” 末了,程稷北问她:“齐郁,你真的相信,你离开之后,程稷南会和江心媛结婚吗?” 齐郁缓缓摇头。 “也许,他是在赌气吧。又或者,江心媛真的就有法子让他娶她。” 黑暗中,但听身后的人嗤笑了一声。 “齐郁,有一点你说对了,他始终是我哥哥,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不会因为和任何人赌气,而拿婚姻开玩笑。他结婚的唯一理由,只能是,他爱他的妻子。” “至于你说江心媛也许有办法……呵,她有什么办法?像要挟你那样,要挟程稷南跟她结婚吗?你未免也太抬举她,也太小看我这位好哥哥了。他如果是那种,被别人随随便便就能要挟的人,又怎么会被我爷爷器重,作为程氏未来的掌管者呢?” 齐郁有些懵,直觉告诉自己,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她连一丝反驳的机会都找不到。 “齐郁,你不应该把他一个人丢下,卸甲而逃的,”程稷北闭上眼睛,淡淡开口,“他需要的,不是你一意孤行,自以为是为他好,而这样自我牺牲。难道这样,他就会幸福吗?你应该陪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样的风雨,你都和他并肩作战才对。只要你在他身边,纵使身份被揭穿又如何?比起程氏的身份,他更需要你的支持和陪伴。” 顿了顿,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就像你和我现在这样,背靠着背,用自己的力量去支撑对方,永远都不会倒下去。” 程稷北终于说完他想说的话,疲惫地闭上眼睛,准备等待又一波的疼痛来袭。 而背靠着他的齐郁,却迟迟都没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幽幽地问道:“所以……是我做错了吗?” 第307章 童言无忌 新年第一天,稷城又下了雪。 从早上就起来开始,雪就没停过,起初还是细碎零星的雪花,后来变得越来越大。 等程稷南从程家老宅出来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有接近两指厚,入眼之处,都是银装素裹的白。 他站在台阶上默默看了会儿,转瞬,便有人贴着他的腿,噌地一下从台阶上跳下去,旋即,又有一个雪白带了一点花色的毛团跟在后面,同样嗖地一声,跳下台阶。 “米妮,这里!这里!”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 “喵呜——”回应她的,是一声猫叫。 程稷南又扫了一眼,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着了一支叼在嘴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下了台阶。 刚踩在雪面上,一个花花绿绿的有些丑丑的毛线球就滚到了他的鞋边。 程稷南下意识顿住脚步。 几乎是一瞬间,那个雪白的毛团又嗖地一下飞奔过来,却停在几米之外的地方,驻足观察。 一人一猫,默默地注视着对方,似乎谁都没有先动一步的打算。 “米妮!”女孩呼哧呼哧地跑过来,把猫抱在怀里,指着程稷南,对猫说道,“不认识了吗?这是大舅舅。” “喵呜——”又是一声猫叫。 女孩抬头看向程稷南,不悦地嘟囔着小嘴:“大舅舅,米妮叫你呢,你怎么不理它啊?” 程稷南把烟夹在指间,淡淡地说道:“哦,我听不懂猫语,更不会说。” 女孩有些怔,继而反应过来,乐不可支地说道:“那我可以给你们当翻译,”说着,又上前一步,摊开手掌,朝上,“收费。” 程稷南还真掏出了钱包,随口问了句:“什么价?” 女孩认真地想了想,“十块钱一句。” “还不贵。”程稷南抽了张崭新的一百块 ,又抬头飞快地扫了她一眼,折叠成几折,插在女孩的小辫子上。 程瑶看见了,推开窗户就高声问了句:“悠悠,你在做什么?” 女孩把钱拿下来,得意地晃了晃,“我在给大舅舅当翻译!” “真是胡闹。” 程瑶笑忖了一句,转身就要下楼寻女儿去,碰到了程佳岁,被随口问了一句,孩子呢? 程瑶伸手朝外面一指,“在院子里玩呢,还跑去缠着稷南,这孩子,真是……” 程佳岁透过窗子看了眼,轻声一叹,又笑着拦住她,“小孩子嘛,没关系的,你瞧稷南那副黑面罗刹的样子,一整天了都没露个笑脸,除了你们爷爷问话,他回了两句,他搭理过谁了?还是你们悠悠面子大。” 程瑶却不以为然,“那是她年纪小不懂事,万一哪句话说错了——” “难不成他还能动你那宝贝闺女一根手指头?”程佳岁听得直撇嘴,“他呀,就是外表看着硬,其实心肠特别软,尤其是对小孩子,你瞧!” 程瑶顺着程佳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程稷南一手抱着悠悠,另一只手扯着那个毛线球,逗得那只猫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向右。 一大一小一只猫,玩得不亦乐乎。 程瑶见状,也暗松了口气。 她这次带孩子回来过新年,家里的气氛消沉极了。 前阵儿,程稷理差点被程稷南割破喉咙,两房人眼看着就要老死不相往来,而程佳华上蹿下跳的,被老爷子一气之下撵出了家门。 程瑶虽然与程稷理是同胞姐弟,但是她自小也是在老爷子跟前长大的,跟程稷南相处地时间更长。 她也不太喜欢程稷理那副德行,觉得他阴阳怪气的时候,像极了沈芳,对女人轻浮浪荡的模样,又十足是程佳华的翻版。 但即便她再不喜欢他们,毕竟还是她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好话总要说上几句的。 老爷子也是看在程瑶的面子上,才召唤那三口人回来吃团圆饭。 说是团圆饭,其实也不团圆。 程稷北不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说是因为和女朋友分手了,所以出国去散心。 若是平时,沈芳定要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一句:既是跟现任分手了,也是跟前任复合了,俩人结伴旅行去了。哎呀,现任变前任,前任又变现任,头都要大了。 末了还要再对程佳华说一句,以前还羡慕大哥大嫂生了两个儿子,现在看来,还是一儿一女的好,起码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二男争一女的戏码,要不是程氏公关部门给力,这一次又要上热搜了。 可惜,觑着程元初和程稷南祖孙俩一张堪比一张黑的脸,那夫妻俩一个屁都不敢放,只能偶尔交换一个眼神,在心底愤愤不平。 程稷理因为声带受伤,还在恢复阶段,不方便开口,从头至尾沉默地有如透明人。 饭桌上,只能听见悠悠时而冒出几句童言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