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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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医生姓程,性情很温和,第一次见面,是一天中日落最美的时刻。 橘红色的光透过玻璃窗,在桃木色的大理石砖上投下斑斓的点。 程医生视线落在孟亦舟手腕上,一枚百达翡丽的手表,他跟孟亦舟谈论瑞士造表师,而后注意到他手臂内侧似乎有条豆沙色的疤,一直延伸至虎口。 孟亦舟没回避医生的视线,医生问:“是受伤了吗?” “自己划的,”孟亦舟将手表重新戴好。 医生说:“为什么?” 孟亦舟神色冷淡,大方地回答医生所有问题:“大概是想转移注意力吧。” “其他的方法呢,试过吗?” “试过,很多,”孟亦舟往后靠,上半身倚在轮椅里,“拍电影,出国旅行,听音乐,这些看起来很健康的方法,我都试过,可惜没用。我常常陷入噩梦里,醒不来。” 他讲话时的神态冷静得不像个心理有疾病的病人,态度坦荡,不回避,不羞耻。 “什么样的梦?”程医生倒来一杯温水,顺着亚克力桌推到孟亦舟跟前。 孟亦舟目光无聚焦地落在地板上,像是沉湎于过去,他没正面回答,而是说:“大概在三四年前,我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日子,不是地位和金钱带来的那种快乐能比拟的,我天真的以为我会拥有一段永恒的关系,但某一天,我失去了它。” “没有征兆的,”孟亦舟抬起那双黯淡的眼眸,“彻底失去了。” “在那之后,我开始做噩梦。药物没用,电影没用,音乐没用。只有酒精和烟,有一点点作用。” 程医生听得很认真,他觉得自己只是摸到故事一角,底下还有一座更庞大的,未知的冰山。 “最难受的时候,除了烟和酒,别的东西能帮助你么?” 坐的时间长,孟亦舟的双腿不好受,它们时刻都在疼痛,不过孟亦舟面容冷淡,他望向远方,眯了眯眼:“我有一支钢笔,握着笔,会好些。” 他并没有解释那只钢笔代表着什么,医生也明白他讲这个故事的用意只是需要一个旁听者,至于明不明了其中深意并不重要,他们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程医生细心地观察到孟亦舟的脸色不太好,俯身给他膝头盖上一条薄薄的毯子:“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我家里失火,我跑了出来,但笔忘记了,我又折回去。” 孟亦舟的心事,他没跟任何一个人讲过,哪怕深夜欷吁,辗转难眠,天一亮,他还是得体面的活。 心理医生听过无数个猎奇的案件,却从来没有一个病人如此冷静,克制的诉说令他欲死的过往。 程医生压着自己做了个深呼吸,诊断时间到了,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后悔吗?” 孟亦舟沉默下来,他侧首,看着外头那轮火红的夕阳沉思,他的侧脸映着窗外的霞光,显得很安静,好似跌落在前尘过往里。 直到离开诊室,孟亦舟也没能回答出医生的问题。 后悔吗? 让我回忆回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夜色阑珊,月亮高悬,那晚我装醉吻了你。 清晨梦醒,虫鸣鸟啼,一只老派钢笔和偷来的那个吻是你给我的所有。 第55章 我好想你 《花裙子》的拍摄敲锣密鼓地进行着,接下来要准备海报,宣发,配乐。 第四轮工作会上,楚洋提议更换音乐人,为歌曲制作争取时间。 孟亦舟没应承也没拒绝,将难题抛回去:“那除了萧山以外,还有谁的风格比他跟电影更适配?” 楚洋打开ppt,列举了三四位圈里战绩不斐的前辈。 孟亦舟认真看完资料,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比萧山资历老的作曲过时,比他年轻的没他那股浑然天成的味道,几轮争论下来,萧山依然是最好的人选。 《花裙子》表面上不符合主流审美,但剧组的核心高层都知道,这片子就是冲着拿奖去的,里面汇聚了戛纳评委组钟情的所有元素。 楚洋着急,其实是为了赶上今年的金棕榈奖。 楚洋说:“三个月后报名,时间来得及吗?” 孟亦舟沉思片刻:“通知统筹调整进度,后期同步。至于音乐这块,我明后天启程去香海居,请萧老师出山。” 楚洋很早前跟萧山打过交道,萧山身上有股读书人特有的执拗,他担心道:“想要请动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事在人为,”孟亦舟整理好会议资料,他叠成一沓,放去顾莱手里,他环视一圈在座的各部门负责人,“还有其他事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摇了摇头。 孟亦舟拿起鹿仗:“没事的话,就散会。” 电影拍摄时间调为下午,会议结束,孟亦舟马不停蹄赶回办公室,处理,签署内部文件。 沈晚欲右手拎着保温箱,来到孟亦舟办公室门口,他抬起左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请进。” 孟亦舟面容专注,正低着头批复文件,他手里捏着那支派克钢笔。 沈晚欲走近,神色一恸,他落在那只钢笔上的视线移到孟亦舟冷漠的脸上,过了一两秒,又看向半空中某个点。 “沈编剧,”孟亦舟神色无恙,放下阅读的文件,公事公办地问,“有什么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