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认错夫君 第140节
“原是如此。” 数日的疲倦因她的笑得到舒缓,可下一刻他又想到阿姒立在高处的背影。她和江回在一起,似乎很放松,不像在他面前总戒备地竖起刺。 更喜欢江回么。 对他动了心,但更喜江回? 晏书珩自诩善于洞察人心,却也猜不透心上人的心思。 但他很快记起陈妃曾说,越危险喜欢的东西,阿姒越喜欢,但真正喜欢,她反而会戒备。 陈妃比任何人都了解阿姒。 回想那番话,晏书珩再看向天际,浮云散了大半。 青年温柔低头:“多谢阿姒提醒,那我便该改口称元郎君了。” 他语气亲和,仿佛元洄是他们的好友,阿姒松了口气。 她粉饰太平地又笑了。 元洄默然看着二人。 晏书珩恰在此时抬头,看到元洄目光落在阿姒面上。他似不曾看到,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还未谢过元郎君,幸亏阿姒遇到的是你。” 元洄眼底疏离。 “长公子何出此言?” 话没什么,都是寻常话。 阿姒目光却一颤。 这几日单独和元洄说话时,她虽也因他声音而恍惚,但一旦看到他清冷的眼眸,她便清醒了。 但当他们两人面对着面,两个相似的声音就无比微妙。 身前,温润如水的声音不疾不徐:“我虽与阿姒相识,但在上庸时,我不知她还在人世,倘若她不曾遇到元郎君,便会被献给城主,受人欺凌。如今亦然,倘若阿姒被令尊的人掳来时,元郎君不在,她也会受委屈。故而,在下真心实意地感激元郎君。” 字句间事事以阿姒为先。 阿姒又非草木,岂能不动容? 但她的动容还来不及涌起,身后,另一个与之相似但透着冷意的嗓音平静道:“长公子不必谢我。我是出于情分,并非为了旁人。” 阿姒思绪彻底乱了。 她曾经那么喜欢这两人的声音,像爱琴之人欣赏名曲。 不夹带任何凡尘俗欲。 但现在,他们每说一句,当初和江回喝交杯酒,却与晏书珩圆房的画面便在她脑中交错闪过。 明晃晃昭示了他们三个人之间曾经错位的夫妻关系。 她本来快要忘了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又都很高,阿姒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难堪归难堪,她也清楚元洄和晏书珩不一样,晏书珩是个偏执的醋坛子,但元洄性情淡漠,又有慕容凛这样杀伐果断,狠厉的父亲。 对于他们的暗流涌动,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二人一个是刺客,一个是被刺杀者,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可是他们又有着血缘关系。 好复杂……太复杂了。 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晏书珩心软了,收起将露的锋芒,隔着衣袖握住她腕子:“走吧。” 他语气很淡,阿姒正胡思乱想,骤然被牵住,一时也错乱。 牵着她手的人和说话的人是谁? 是同一个人么? 她心一惊,猛地往后看。 元洄手中握着剑。 不是他,还好,还好。她就说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趁他没留意,阿姒飞快转头。 荒唐的错觉让她心虚,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晏书珩。 青年的手紧了紧。 阿姒心里更没底了,他会不会以为她希望牵着她的人是元洄?可她只是怕再弄错让三人都难堪,与男女之情无关,更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呸!她还未入曹营呢! 她的纠结落入晏书珩眼底,刚得以填补的心里再次空洞。 但她无恙,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释怀一笑,轻捏她手心。 阿姒正和自个天人交战,被猝然一捏,她恼然甩开他的手,咬着牙低声道:“干嘛呢你?” 晏书珩柔声道:“阿姒还未从重逢之喜中回神,家也不想回了?” 阿姒认为他话里有话。 但她的确很想回家。他来救她,比陈家人来得还早。 她其实是感动的。 只可惜了,自己多随和的一个女郎,跟元洄这样的冰垛子都能相谈甚欢,唯独晏书珩,总气得她失了闺秀仪态,他这人就是染着蛊! 阿姒无可奈何地暗叹。 她气呼呼的时候,活脱脱一只竖起尾巴的小狸奴。 扭过头,元洄正定神看着她。 阿姒看不出他眼里掺夹着何种的情感,朝他绽出善意的笑。 元洄颔首回应,移开视线。 云娘曾同他父亲说笑称晏书珩温柔多情,像春风,能让水面惊起涟漪。而四公子冷淡内敛,易让湖面结冰。因而她笃定让阿姒和他们产生纠葛,可以最大程度地磨炼他。 他负剑往前,留下个淡漠孤绝的背影:“家父等候二位多时。” 晏书珩道:“多谢。” 他松开阿姒腕子,轻询:“这几日可还好,可有吃饱睡足?” 他的话像绸缎覆在她被风吹雨淋的肌肤上,阿姒声音软下:“我很好。元洄重情重义,念着救命之恩,对我多有照顾。赵夫人也——” 她的话和晏书珩的步子同时慢了,又同时续下去。 青年步履平稳,阿姒语气也自然:“他们都对我很好。” 晏书珩温声笑了:“那便好。” 阿姒悄悄觑他神色。 晨曦下,青年目光辽远,仍和流云清风一样不受侵扰。 当真是不在意么? . 慕容凛的营帐前。 慕容凛和晏书珩的人一左一右对峙,虽未交锋,但已剑拔弩张。 就连元洄,一入营帐也顿时变了个人,从阿姒印象中外冷内热的少年剑客,变成无情无欲的冷面将军。 慕容凛笑道:“一别二十年,想不到当初的三岁孩童,已成南周中书令。” 晏书珩还之一笑:“二十年前,晏某方是稚童,如何能与王爷得见?” 慕容凛毫不拖泥带水,沉声道:“晏中书贵人多忘事,可本王却还记得你。说来我也算你半个长辈,当年还曾教过你剑术,但你这孩子固执,当着你母亲的面对我毕恭毕敬,人后冷脸以对,恨不得啖肉饮血。” 这话印证了阿姒的猜测,她面上未起波澜,暗里忍不住担忧。 晏书珩垂目,轻拨茶盏。 “王爷说有,那便是有吧。不过王爷自称长辈,却派人掳走晚辈心上人引晚辈前来,实非长辈作风。” “如今的你能说会道,倒比当年更讨喜!”慕容凛虽笑着,但浓眉冷厉如剑,“本王倒想放人,但晏中书想必也明白,一旦入了我慕容凛营地,纵全身而退,被南周世家得知,必会借此大做文章。你有亲人在此,与其回南周与那群世家纸醉金迷、勾心斗角,不若与我一道逐鹿中原。” 晏书珩抿了一口茶水。 “在下恋旧,无论这茶姓慕容,还是姓元,都喝不惯。” 他搁下茶盏,温雅地理了理袖袍,噙着笑看向阿姒,又移开视线。 “我来是为换人,并非投诚。” 元洄打断他们的对话,转向慕容凛:“父亲,您曾允过若我从羯人手中夺得封丘,可许儿一个要求。陈女郎对儿有恩,望父亲放她离去。” 晏书珩对他温和一笑:“元郎君重情重义,晏某钦佩。但晏某若还要仰仗旁人,有何颜面说来救阿姒?” 元洄平静道:“我并非助你。” 慕容凛看了眼儿子,大笑:“喜欢就该想方设法留人!而不是把人放走!” 阿姒本在旁观,正细想两方局势,猝然被提及,愣了一愣。 元洄察觉她不自在,正色道:“儿与陈女郎只是朋友。您此话有损女郎清誉。” 慕容凛摆摆手手:“罢了罢了,都是些小年轻,不逗你们了。”他转向晏书珩:“那么晏中书打算用什么同本王换人?” 晏书珩余光从阿姒身上收回。 半垂的长睫掀起:“在下也正困惑。我的属下前些日子查到些关于前朝安定长公主和北燕的消息,不知该卖给王爷,还是贵国太后?” 安定长公主是前朝长公主,也是慕容凛名义上的母亲——之所以说名义上,是因他本是元室皇子逃至鲜卑部族后与鲜卑女子所生血脉,安定长公主一心复国,便把他养在膝下。 元洄从南周回来后,告知他晏书珩得知这个消息的事,他已把知情人都赶尽杀绝。但眼下他正筹划着夺权,若横生事端,恐怕不妥。 慕容凛讥诮道:“本王在北燕经营多年,会如此容易便被拿捏?更何况,眼下晏中书在我营中。” “王爷深谋远虑。”晏书珩似笑非笑的,“但王爷以为在下就未留有后手么?我来此是救人,可不是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