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2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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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首,这回他们怎么不请朝中官员相助?莫不是这里面有玄机,故此那些官员不愿出手。” 七大茶食人之一的费明稍显忐忑地向李国忠道。 其余茶食人也纷纷看向李国忠。 之前谁也看不上他们七大书铺,都是那群官员在跟张斐斗,这回突然聘请他们,弄得他们自己都有些慌张。 别狐狸没抓着,还惹得一身骚。 李国忠笑道:“你们别瞎想,这里面没有玄机,他们这回之所以雇咱们,原因就是上回范司谏并未有帮那韦愚山辩诉,以至于他们对范司谏并非是很信任。” “这倒是的。” 唐咨点点头道:“我也去看过那场官司,范司谏显然是有自己的打算,这一点还真不能与咱们比,咱们拿了钱,就一定会尽力而为。” 李国忠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 其余茶食人也都反应过来。 范纯仁可是谏官,这官司打得是猫腻,你请范纯仁打官司,不得将这些猫腻都告诉他,那还打什么官司,范纯仁直接就去参他们一本。 范纯仁不具备耳笔的职业道德,他是个职业官员。 当然,范纯仁连输几回,那些人对他也没啥信心,这种事还得找耳笔来干。 费明立刻转忧为喜,“那这对咱们而言,可是一个好机会,如今耳笔都快成为张三专用,提到耳笔,他们就只认张三,如果咱们能赢的话,那咱们就能够将汴京律师事务所给压下去。” 李国忠点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故此这次咱们一定要全力以赴。” 唐咨又道:“可此案关键在于证据,若对方有铁证在手,咱们可也难以有所作为啊!” 李国忠道:“关于证据,我待会跟你们详细谈谈,这官司肯定是有得打。” …… 马行街,这也是东京汴梁的闹市之一,尤其是在晚上,热闹的程度,可不亚于汴河大街。 又是一场滂沱大雨刚刚过去,各家店铺就都挂上了灯笼,人们也纷纷出得家门,来到这里逛夜市。 这是宋朝百姓的专属福利,别得朝代可是体验不到的。 “前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闹?” “好像是洪家小铺。” “洪家?那不是开赌坊的吗?赌钱都赌到门口来了。” “走!咱们也过去瞅瞅。” …… 只见在一条小巷内,是堵满了人,走近一看,里面开着一间小铺子,小铺子门前是挤满了人,有身着短褐的贩夫走卒,也有身着华服公子衙内。 一般情况下,二者几乎不可能同挤于一室。 自古以来,唯有赌博能打破所有的阶层。 “什么?七大茶食人,一赔二,张三一赔一?” 只见一个俊朗的公子哥,站在铺前,瞟了眼上面的木板,又向桌子后面的少年说道。 那少年见这公子面色不善,赶忙赔笑道:“韩公子见谅,因为那张三没有输过,赔得自然少一些。” …, 那公子真是韩琦之孙,韩盼。 “是吗?” 韩盼道:“就怕你输了赔不起啊!” 那少年心虚地看着韩盼,道:“不……不知韩公子打算押多少?” 韩盼五指一张:“五百贯。” 此话一出,人群中一阵哗然。 不愧是韩盼,出手就是不一样。 那少年瞧了眼韩盼,是眉头紧锁,思索半响后,他一咬牙道:“小子打开 门做买卖,没什么不敢接的,大不了就将我这祖传的铺子给卖了。” 正当这时,只听得一个更嚣张的声音,“五百贯,也好意思吓唬人?” 又听得一人道:“小七莫怕,俺与哥哥支持你。” 只见两个后生仔,钻了进来。 正是曹栋栋和马小义。 曹栋栋一手搭在那少年的肩膀上,“小七,张三一赔一太多了一点,就赔一半,那七大茶食人,一赔五。” “啊?” 那少年惊讶地看着曹栋栋,“衙内,这……这可不行啊!” 曹栋栋道:“你怕什么,本衙内在这里,不会让你卖铺子的,输了就算本衙内得,赢了,本衙内要八成,你拿两成去,如何?” 那少年听罢,是欣喜地连连点头,这稳赚不赔的买卖,要是还不答应,那不如就去挑大粪。 韩盼愠色地看着曹栋栋,“衙内,当真一赔五?” 曹栋栋头一甩,“涛子,改了!” “哎!” 涛子立刻取下木板来,在另一面写上“一赔二一,一赔五”。 马小义挑衅道:“韩公子,你敢押么?” 韩盼嘴角一扬,“行,既然衙内坐庄,五百贯确实少了一点,我押一千贯七大茶食人。先立字据,待会我就命人将钱送来。” 曹栋栋一挥手:“字据就免了,这点钱,你还不至于赖账。” 一赔五? 这要不搏,更待何时。 后面人的立刻涌上前来。 “我押七大茶食人一贯钱。” “我押五文。” “五文,不收。” 曹栋栋脸一黑。 “啊?” “收得,收得。” 那少年又向曹栋栋和马小义,“衙内,小义哥,这等粗活,还是交给小弟来做吧,二位进去喝杯茶,稍坐一会儿。” …… 托这些赌坊的福,这一次官司,变成全民。 其实之前也有拿这事来坐庄的,这些开赌方的也都不傻,张斐这么能吸引仇恨,开庄肯定会引人来,但是由于前面几回,对方都是范纯仁,钱顗,他们就不敢明着坐庄,就都是偷偷摸摸的干。 但这回不一样,这回都是耳笔、茶食人。 那就没啥顾忌的。 有了参与感,这度自然蹭蹭的往上涨。 …… 而张斐对此倒是不太知情,这些天他一直都待在家里,与许芷倩、高文茵、冯南希他们整理证据。 实在是太多了一点。 “真是触目惊心啊!” 许芷倩又放下一本账目,“就目前我们已经查阅的账目,这所逃税收,就已经超过一万贯钱,要是人人都交税,朝廷哪会缺钱,也不至于逼着那些百姓多缴税。” …, 张斐瞧她一眼:“这你就想多了,钱少有钱少的过法,钱多有钱多的过法,唯有缺钱是永恒不变的。而且底层的那些官吏,他们可都是饿着的,这百姓该交的还是要交,不会有太多改善的。” 许芷倩沮丧道:“听你这么一说,那咱们打这官司还有何意义?” 张斐笑道:“意义就在于,让这头饿狼先将目光转移到那些又肥又大的猪上面,别总是盯着那些瘦猴子看,啃骨头有啥意思,大快朵颐不香么。” 许芷倩轻轻哼道:“什么猪,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狼,朝廷只能算是一头猛虎,可猛虎也架不住群狼,故此……他们就都选择吃绵羊。” 说到后面,她委屈地瘪了 下小嘴。 张斐笑着直点头:“你这比喻确实要更为贴切,是这么回事。” 许芷倩郁闷道:“但这好像没有办法解决,就连律法也阻止不了。” 张斐道:“那倒不能这么说。” 许芷倩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不答反问道:“如果绵羊吃完了呢?” 许芷倩道:“那他们就只能相互厮杀。” 张斐道:“故此律法的意义就在于,让他们慢点吃,有规律的吃,给绵羊生孩子、吃草的时辰,别一下子就吃完了,那大家就都玩完了。” 许芷倩一翻白眼:“你这说得,我都不想当这律师了。” 张斐耸耸肩:“但这就是生活啊!” “算了,不说这事了,真是越说越气。” 许芷倩摇摇头,又向张斐问道:“你认为李国忠他们会怎么打这官司?上回我与那李磊交过一次手,他们可也不是善茬,不是那么好对付。” 张斐想了想,道:“这我也说不准,那得看上面那些人是怎么操作的,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肯定守着佃农不放的,尽量将责任都推给佃农,然后利用佃农去博得官府的同情,以此来规避税收。” 许芷倩点点头道:“这也是这场官司最难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