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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汉之国 第42节

    余欢从山上显出身形,大喝道:“你们不必跑了!这里我已经四面围住,苍蝇也飞不出去!”

    关申几人抬头看去,就见到周围树林里,都露出士卒的身影。

    第93章 前进叶县

    余欢带人,押着关申、刘野和冯镇三人,只觉得扬眉吐气。到了王宵猎帅帐前,一把掼在地上,昂首进了帅帐。

    行过礼,余欢道:“末将在附近发现了三个逃兵的踪迹,紧紧追去。幸不辱使命,拿了过来。”

    王宵猎点点头,道:“把他们押上来。”

    关申三人进了帅帐,自知必死,站在那里昂然不跪。高昂着头,甚是彪悍。

    王宵猎道:“你们若只是从军营逃走,不算死罪。可出了军营之后,先在州城杀数人,逃的路上又多次杀人,留不得你们性命——”

    关申高声道:“既然做出了此事,我就不惧生死!知州速速下令,一刀砍了我就是!”

    王宵猎看着三人,缓缓道:“自知必死,你们也就不怕死了。不过,你们不怕死,难道不怕受活罪吗?来呀,每人先打三十军棍,再押来说话!”

    旁边士卒一拥而上,把三人按住。就在帐前扒了裤子,结结实实打了三十军棍。王宵猎统军,这是第一次用棍刑。手下士卒有些手生,没轻没重,三人喊破嗓子嚎叫。

    三十军棍打完,王宵猎看着摇摇欲坠的三人,沉声道:“问你们什么,老实回答,到时还能够有个痛快。若有疑滞,就小心身体受刑!”

    说完,道:“你们因何逃出军来?这些日子,军中待你们不薄。”

    关申道:“我是杀人的汉子,统兵的粗人,天天却让我们学什么识字,老大不耐烦。这次演练,先让让我们这些小军官做计划。还要记下来,做以后升迁依据。直娘贼,日子如何过得?”

    王宵猎道:“不想在军中待着,可以自请除名。自到汝州之后,建了许多的村子,除名之后可以到那里垦田。我说的明白,有自请除名的人,并不会另眼看待。”

    关申恨恨地道:“我是什么人?活了三十多岁,麦苗与韭菜都分不清楚,如何垦田?不如在州里捞些钱财,再寻出路。让我种田,不如死了!”

    王宵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虽然早就猜到,现在亲耳听关申说,还是有些难过。自己这三千军队的成分很复杂,既有种田的良民,也有关申这样游手的闲人。对他们进行训练,想一切顺利不可能。王宵猎想来,纵然不想留在这样的军队中,那就自愿除军籍,也没有什么。这个时候兵荒马乱,自己治下的汝州还算太平,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但就是有些人,不想好好过日子。

    想了又想,王宵猎道:“你们既然已经逃出州城,为何还要到我家里去生事?”

    关申道:“知州追的太急,一时走不了。便想着去知州家里闹一闹,就有机会逃了。”

    王宵猎看着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人的想法,自己实在理解不了。自己明明给他们留了退路,可偏偏就要逃出军来。一有不顺,就想着把事情闹大。

    想了又想,王宵猎摆了摆手:“派人押回州城,斩首示众!他们虽是逃兵,但犯的死罪,是杀人越货,自该明正典刑!众将回去晓谕军中,以这三人为诫,不可三心二意!”

    下面众将高声唱诺。自有人过来,押了三人,送回汝州。

    看着三人出去,王宵猎叹了口气。自己想把这支军队进行改造,谈何容易?这支军队,主力是汝州的良民,尚且如此艰难。如果换了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难度更可想而知。

    不能怀疑人性,认为许多人就喜欢做这种反人类的事情。但不得不承认,宋朝的社会现实,还有军队的兵源,让军中大量充斥了这样的人。

    三人被押走,王宵猎道:“今日休息一天,明天全力进发!后天,全军到叶县。洛阳南下,除了走鲁山关,另一条路就是走叶县越过方城山,南下到邓州襄阳。我们一定要紧守此两地,不许乱军视汝州为坦途!有乱军南下,不许过汝州,老老实实走别的地方!”

    众人一起唱诺。

    宗泽去世,杜充接任东京留守。王宵猎隐约记得,这位与宗泽不同,惹出了大乱子。有句话,宗泽在群盗为兵,宗泽去群盗复为群盗。既然是群盗,就不会甘心在第一线,直面金军兵锋。离开京城他们会去哪里?放眼看去,一为江淮,二是荆湖。

    去江淮自不必说,与王宵猎无关。若是去荆湖,叶县就是要地。过了叶县,南下直到邓州,而后襄阳,荆湖的大门就此打开。

    赵构登基之后,劝他建都的地方,除了扬州、杭州,再就是西安、邓州。特别是邓州,今年在那里蓄积财物军资,物资充盈。在群盗的眼里,着实是块大肥肉。王宵猎看在眼里,不能没有想法。

    在这乱世,最重要的是什么?除了地盘,再就是人口了。邓州、襄阳一带未遭兵火,土地肥沃,是王者之地。趁着乱军南下,王宵猎有意趁机占领这里。即使不能占领,也要去走一遭。捞些东西。

    小小的汝州,不能支撑做出大事。王宵猎需要更大的地盘,为自己根基。从叶县翻过方城山,占领南边的唐州、邓州,甚至襄阳府,才真正有资本。

    此次演练,选择叶县为目的地,王宵猎便就存了这份心思。

    历史上,荆湖和两淮这两块未经战火的富庶之地,成了群盗活动的天堂。数年时间,不知多少势力旋起旋灭。中兴四大将,包括岳飞、韩世忠,也正是在剿灭群盗的过程中发展起来。

    王宵猎不记得历史,但却看得出来,如果接下来金军的兵锋对准赵构,那么江淮和荆湖必然会风起云涌。江淮四战之地,离赵构又近,自己不必掺和进去。荆湖不同,是诸势力一时顾及不到的地区。

    自己手下三千兵马,真正有战斗力的话,在此时就是不小的势力。当此乱世,不做出一番事业,实在说不过去。不说荆湖,最少要占领京西南路各州。

    想到这里,王宵猎微吐一口气,看着帐下的众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支撑自己的想法。

    第94章 叶县

    方城城外,押司曹格带了县里公吏,早早迎在外面。旁边是他们招来的百姓,摆了酒肉,为王宵猎的到来接风。看百姓前面摆了香案,王宵猎有些不悦。

    百姓出迎,牛羊犒军,是军队受欢迎经常看到的节目。不过,这节目的历史太过悠久,慢慢成了地方官吏的必备技能。只要是军队,到了一处地方,地方官必然会摆弄出来。历史上,就连侵略者,比如日本军队,进城时都有官绅摆出这种节目。

    王宵猎抗金,到现在还没有经过大战,在百姓中怎么会有这种声望?现在摆出来,显然是县中公吏组织的。越是做到了高位,王宵猎越是讨厌这种不实际的仪式。

    饮过了酒,王宵猎带了邵凌和张均进了城。

    作为南北要冲,去年金军占领叶县,大肆掳掠,人口逃亡。本来繁华的城池,现在人口稀少。

    到了县衙,王宵猎叫来曹格,问县中情况。

    曹格道:“金兵退后,本来许多百姓都回乡了。前些日子,知州在北边建村子,县里百姓因为担心金军再来,许多人都逃到那里去了。现在人口不多。”

    王宵猎道:“这里正处南北要冲,人口少些也没有什么。金军去年掳掠京西,今年未必再来。不过金军不来,其他的人可就说不好了。现在天下大乱,到处都是强人。”

    曹格道:“本县还好。虽有百姓聚集起来保卫家乡,好在都听官府安排。”

    王宵猎道:“本县没有强人,其他地方呢?除了大军驻扎之外,你要组织乡里,多建城寨。如果有强人来了,百姓只要躲得一时,大军便可赶到。”

    曹格称诺。不过看他的表情,并没有把王宵猎的话当真。现在的天下,只要金兵不来,还有什么可怕的?纵然有几个强人,又怎么敢跟官府作对。

    王宵猎没有多说什么。看得出来,现在官府的公吏,没什么靠得住的。一切都还要靠自己。自己记忆不错的话,就在这一两年间,杜充就会放弃开封府。聚在开封府的各种各样的势力,难免会自寻出路。

    哪里是出路?其实不用分析,就知道要么去江淮,要么去荆湖。历史上杜充放弃开封后,那里的势力便分散各地。从江淮到荆湖,到处都是乱军。最后一部分被宋朝正规军剿灭,一部分投降了伪齐。这些人在开封府的时候,一股往往数千人。转战各地,裹挟的百姓越来越多,最后真有数万人。

    卡住叶县,开封府的势力只能去江淮,别寻他路去荆湖。王宵猎的目标,即使占不了荆湖,也要占住邓州襄阳,作为自己的根据地。

    为什么判断各势力会去江淮和荆湖?因为此时的天下,北方已经被金军打烂,而且随时会受到金军的进攻。东南半壁,则是赵构选定的根本所在,有宋朝的正规军。相对完好,能提供人力物力的地区,就是江淮和荆湖。有钱有粮,又没有军队,群盗怎么可能不去?

    问了本县情况,见曹格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王宵猎便就让他退下。

    上了茶来,王宵猎对邵凌和张均道:“按往年习性,今年冬天金军应该不会再攻京西,我们有喘息之机。不过,杜充在开封不孚人望,必然出事。那里的势力鱼龙混杂,如洪水一般,一旦开了口子,必然淹向四方。叶县正当要道,我们稍有懈怠,就会出乱子。”

    张均道:“纵然守住叶县,开封来的军队还可以从蔡州走信阳军,直下鄂州——”

    王宵猎摆了摆手:“我们兵力所限,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守住了叶县,不让他们祸乱邓州襄阳,就已经足够了。现在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练兵。现在虽说有三千人,战斗力却还差得远。”

    邵凌道:“知州说的是。到汝州后补进来的兵,许多都还没有盔甲兵械。让他们能够战斗,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下大力气,终究打不了仗。”

    王宵猎点了点头:“是啊,打仗不只是有人就可以了。让官兵有胆有识,训练有素,还要他们有盔甲、弓弩,有刀枪剑戟,都不是容易事。”

    容不容易?其实也容易。南边的邓州,因为一度要作为赵构的驻陛之所,储存大量物资。只要占领了那里,夺了那里的物资,就什么不缺了。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整训,王宵猎越来越明白,军事远不是自己原来想的那么简单。没有盔甲兵械的军队,很难形成战斗力。而盔甲兵械,制造起来可不容易。自己最开始的三百余人,不知道父亲花了多少精力才装备起来。现在的武器,哪怕是有原料,有工匠,许多还要花很多时间。

    自到到汝州的时候,一共一千人。加上后来补入的窑工,还有牛皋、王俊的部队,现在有了三千余人。不过,只有人数是不够的,还需要武器。

    王宵猎轻轻摇了摇头。对自己来说,这个冬天不好过。本来就没有积蓄,还要大发展,现在自己欠了一屁股债。汝州城里建起来的产业,大多是负债经营。

    说了几句闲话,王宵猎道:“此次演练,除了商量的内容之外,还要留意叶县的山川地形。在要紧地方,修筑城寨。不管是金军还是乱军,多不善于攻坚。只要建起了城寨,他们很难攻破。”

    张均道:“知州,叶县南下的要地,许多属于方城县管辖。现在那里没有官员,不如——”

    王宵猎道:“不必管属于哪里管辖。若有必要,就可以派兵进驻。甚至是方城县城,也可以派兵进驻。这个时候,以前的规矩不必遵守。”

    张均和邵凌称诺。

    王宵猎初到汝州就占了郏县,现在又怎么会在乎方城?周围的州县,被金兵攻破之后,许多都没有官员。有的靠公吏勉强维持,许多都是无政府状态。赵构朝廷现在焦头烂额,一时之间也管不到这里。

    若不是手下兵马没有整训完成,王宵猎都想把周围几州都占了。

    两宋之交这段时间,此时是最容易发展势力的。宋朝的军队已经被打光,仅剩的正规军,要牢牢保住赵构。金军南下抢掠之后就北返,留下大量的势力空白地域。

    第95章 探子

    一轮弯月爬上半空,洒下漫天清辉。树叶已经开始落了,摇摇晃晃的枝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冷清。秋风吹来,带着微微的凉意。不知不觉间,秋天真地来临了。

    王宵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久久不动。

    如果说回汝州时自己高兴万分,意气风发,此次到叶县演练,则觉得心事重重。回汝州,自己初步有了根据地,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发展势力。而到叶县,则是真正要扩展自己势力,直面各方的风雨。

    手中有三千军队,而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一半。一千多人,能不能承担起自己的野心?王宵猎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次自己必须尽力一搏。如果失败,后续的发展会很成问题。

    此时与后世不同,也与历史上大部分的时间不同。独立势力,要占据山河险固之地,自守有余,找准时机进攻,是各势力发展壮大的不二法门。而在这个时间,赵构立足未稳,金军进攻意愿不足,占据富庶之地,有人有地盘,才是发展的关键。

    洛阳很富饶,但并不适合作为立足点。金军一过黄河,就直下洛阳,很难守住。而在金军眼里,洛阳的地位比开封还要重要。西进陕西,南下襄阳,东可控中原,是重要的战略要地。真正的宝地,其实是南边的邓州、襄阳。那里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又不是宋金双方重视的地方。历史上的岳飞,也正是恢复襄阳之后,才真正养成了无敌的岳家军。

    看着天上的月亮,王宵猎心中暗暗估计现在的局势。

    此时邓州的守臣是谭兖。他本是小吏,金军攻破邓州的时候,他躲到山中。金军走了,谭兖出来招集人手,自据邓州。朝廷顺势而为,封谭兖为武功郎,知邓州。

    此时京西南路各州,大多都是这种局势。金军来时,朝廷官员退走,地方上不知哪里冒出个人来占住城池,朝廷顺势承认。说实话,王宵猎的汝州知州比这些人硬多了。

    正在这时,张均在外面行礼唱诺。

    让张均进来,王宵猎坐在位子上静静看他。过了好久,才道:“我欲让你去做件私秘事,不许走漏风声。不知道,能不能信得过你?”

    张均一听,不由心中狂喜。跟了王宵猎几个月,只见他做事条理,对上对下都有章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律甚严。不管做什么事情,要求属下做到的,王宵猎先从自己开始。人终究还是人,总是免了酒色财气。自律这么严,心中真能甘之如饴?让自己做私秘事,不就是不可告人吗。如此,自己就成了王宵猎信得过的人。首领的自己人,以后必然有大好前程。

    见张均叉手唱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王宵猎点了点头:“现在汝州以南,唐州、邓州、随州等地,都没有朝廷官员镇守。虽有知州,也都是托之地方强人。”

    说到这里,王宵猎住口不说。眼望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王宵猎才道:“汝州地方狭小,人口不多,想坚持下去不容易。要想有生路,还是要看南边。现在京西南路提刑李允文、转运副使陈求道带兵驻在鄂州,北边的襄阳和邓州,朝廷实际上无力管辖。当此乱世,不如去取了。”

    听了这话,张均心中不由有些失望。还以为王宵猎要让自己去弄钱抢女人,没想到还是公事。不过转念一想,王宵猎有这番心思,看起来是要做大事的。

    王宵猎道:“你带五个人,乔装之后,去邓州探一探。看那里到底如何,谭兖多少兵马,城中聚集了多少粮草物资。现在京西南北两路,最富的是邓州。”

    张均听了急忙叉手唱诺。让自己去做这种事,看来王宵猎还是看重自己。

    王宵猎又道:“之所以让你去,是因为军中将领,你最聪明伶俐。这种事情不是上阵冲杀,最重要是知人情世故。该忍的时候要忍,该出手的时候,必须一击中的!”

    张均深吸一口气,叉手称是。当时自己在蔡州,手刃母亲的奸夫及其奴仆,可是眼也没眨。能不能忍不好说,但说到心狠手辣,自己绝对合格。

    说到这里,王宵猎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道:“说实话,做这种事,我的心里总是觉得有包袱。此时圣上在扬州,作为臣子,该事事奉圣旨。不过,如果不南下的话,我说服不了自己。”

    张均听了一笑:“知州,当今圣上登极,只是一味南逃。天下人要自己找活路,何必去在意。”

    王宵猎转过身,看着张均,一时之间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