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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折如磨 第75节

    梁继衷冷哼一声。

    “过来。”

    梁继衷僵持了一会儿,又是一阵冷哼,继而走过去,接过茶杯。

    ·

    柳絮宁再次醒来是黄昏时段,她转身,却感受不到身边熟悉的温度。

    窗帘没有拉,外面的天空上是暗调的鎏金璀璨,云层散漫辽阔,却无端照出一种空虚与孤单感。她的心沉甸甸的,拿出手机给梁恪言发消息问他在哪里。可消息刚发过去,她就丧失了等待的耐心,直接打去了电话。

    “你在哪里?”梁恪言刚接起,她就忍不住问。

    他那边很吵,可柳絮宁觉得自己清楚地听见了梁安成和梁锐言的声音。

    “在云湾园。”

    柳絮宁抿了抿唇,口干舌燥得厉害。他走之前给她倒了杯水,里面丢了颗泡腾片,她那时听见了滋滋冒泡的声音却困到没法睁眼。

    柳絮宁拿过那杯维c,声音轻轻:“你……在那边干嘛呀?”

    这话问的好多余,那是他家,他在自己家能干什么呢。

    可是她今天也想和他待在一起。

    依赖是一个杀伤力巨大的陷阱,可她明知是陷阱,还要不设防地跳进去。因为她笃定有人能接住她。

    唉,这究竟是好是坏。

    电话那头,梁恪言笑着,语气讨好:“柳飘飘,我好像要被赶出来了。你能不能发发善心,收留我一晚?”

    第58章 晚安

    “啊?”柳絮宁懵住。

    他漫不经心地重复:“我好像要被赶出来了啊。”

    这个问题突然得让柳絮宁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被赶出来了,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问你呢。”梁恪言催促。

    她想说好,话到嘴边却变成:“那你求求我。”

    他想也没想:“求你,宝贝。”

    “……我可没让你多加台词。”他人不在,仅仅通过波动的电流传来的两个字就足够蛊得耳朵发烫, “但你都这样说了, 那只能勉为其难让你来了。”

    得到正确答案, 他心满意足地笑着,说那谢谢你,你人真不错。

    ·

    梁锐言站在二楼阳台,看着梁恪言挂断电话, 仰头朝他投来一眼。

    就在这里,半个小时之前,梁安成和梁恪言大吵一架,说大吵一架不太准确, 有来有回才能称之为吵架,可梁恪言全程态度平稳, 姿态惬意。反观梁安成,因为大声说话而面红耳赤。单方面的争吵最后以梁安成的一句“既然如此,你给我滚出去, 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结束。

    彼时梁锐言听到这话,眼里全然是震惊。

    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什么。因为比之于瞒着众人在眼皮子底下和柳絮宁谈恋爱,梁安成更在意的是吉安这件事。

    可是让给哥哥又能怎样呢?他不懂其中的曲折厉害关系,只觉得哥哥获益不就是梁家获益吗?

    他自认为这道理简单, 父亲又何必陷入思想的死角。他是这么劝梁安成的, 梁安成看了他一眼,他此刻怒气丁点未消, 就算面对再宠爱的小儿子也装不出好脾气,冷着声音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因为区区一个柳絮宁和你哥打架?让给他又怎样呢?

    梁锐言霎时间陷入沉寂。

    可是她不是区区一个柳絮宁。

    梁恪言去年夏天才回国,本身留在家里的东西就不多,青城多的是他们梁家的房产,全青城五星以上的顶楼套房更被起瑞做以投资用。梁恪言不过是被梁安成口头赶出云湾园罢了,他可不会“无家可归”。可饶是有这么多地方供他选择,他依然要在明知自己能听见他和柳絮宁通话的情况下说出这些话。

    梁恪言,你又何尝不幼稚呢?

    垂眸的视线里,兄弟俩长时间地对视着。随后,门口传来车辆熄火的声音。梁恪言随意摆了摆手,朝他示意。

    出云湾园的人是柳絮宁和梁恪言,可为什么被抛弃的人是他?

    时光回溯,回溯到……他真的太笨了,笨到不知该回到哪个节点。

    让他再选一次可不可以,他可以退一步。

    ·

    门被敲响的时候,柳絮宁正好在厨房倒水,她端着水杯走过去开门。

    梁恪言自然地在玄关处换鞋,食指勾着好几袋吃的,虽然是塑料盒装着,但一个叠一个,她看不出来。

    问他是什么,梁恪言说熏鱼。

    柳絮宁诧异,音量都提高:“你买这个?”

    看来精神头是彻底回来了,这一声除了嗓音还哑着,倒真能称得上中气十足。

    梁恪言表情古怪:“不是你要吃?”

    柳絮宁回忆起来了,她有点傻眼:“哦,对……”

    还好,除了这些,还有酱鸭和响油鳝丝。看见后者,柳絮宁胃口几乎是立刻就回来了,她抿抿唇:“谢谢你哦。”

    搬了新家,这张餐桌还没怎么用过,柳絮宁坐在位子上,拿起筷子刚夹起一块酱鸭,面前就递来一碗泡饭和蒸蛋。她疑惑地看着梁恪言。对方也看她,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沉默。

    “烧刚退,吃点清淡的。”

    “那你买它们干嘛?”

    梁恪言笑笑,这笑容太欠了。柳絮宁懂了,哦,这人买给他自己的啊?她只能泡饭拌蒸蛋!

    她愤愤地搅着,嘟囔声没停:“不给我吃,那你能不能出去吃?”

    “不能。”他回答得坦然。

    “这是我家!”她义正词严。

    “我不是求过你了吗?”

    好啊,还能这么被人打秋风。

    柳絮宁不想理他,捧着碗的手被他的手覆盖着,他掌心有薄茧,说不上是不是故意,蹭着她的手时有些微痒意,摸得她心口似驶入一艘小船,晃晃悠悠。

    “那我再求一次?”

    “不许占我便宜。”

    “飘飘,讲点道理,我求你,怎么算是我占你便宜?”

    “我不管。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占我便宜。”没等梁恪言回,她又不停地输出,“你现在没地方去,是我大发慈悲收留你。你待在我家,不要和我套近乎,不许叫我飘飘。”

    梁恪言改口:“好,柳小姐。”

    柳絮宁这才注意到他没带任何东西来,她好奇,他被赶出来,是因为什么呢?她迟疑着,犹豫着,最后还是没忍住。

    “你和梁叔吵架了吗?”

    “不算。”

    “那你说你被赶出来?是因为……”她看着他额头上的红痕,欲言又止,因为答案已经明目昭彰地镌刻在她心里。除了她,还能因为什么呢?

    头顶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澄澈的眼里是明显到要溢出来的担忧和愧疚。她是真会联想啊,什么都能想到自己的原因。梁恪言不明白,她怎么总会认为自己自私,浑身一堆缺点。因为没得到过什么真切的爱,所以独立地竖起一道保护屏,以为足够面冷,足够利己,就能将所有伤害屏蔽在外。表面不动声色,甚至觉得多此一举,内心却能因为旁人给予的一点小打小闹的施舍而感激涕零。

    因为没拥有过什么真切的东西,所以喜欢将得到的所有都放大。

    她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

    “当然不是你。”梁恪言说,“吉安的事情,算是截胡了我爸的项目。”

    囫囵吞枣的一句否定不能让她心安,他不介意仔仔细细事无巨细地告诉她。但梁恪言知道她听不明白这些,只是到最后,柳絮宁突然来了句:“所以现在,我应该去买吉安的股。”

    梁恪言挑眉:“这么信我?”

    “势头都造成这样了,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没把握吧?”

    梁恪言摸了下她的头:“还是没有你聪明的。”

    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还挺会买股的。”

    梁恪言正要依着她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倒也没有。”

    她的第一支股,可是买在了他的好弟弟身上。

    这房子很小,只有一间卧室,所以当梁恪言看着柳絮宁为自己拿来的枕头和毯子时有些无言以对。

    好一招卸磨杀驴。他有必要提醒她:“你发烧的时候——”

    “我发烧的时候烧糊涂了,已经烧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所以旁边有没有人我都感受不到,但是我现在好了。你不可以睡在我旁边。”柳絮宁指着他的鼻子,“梁恪言,你要懂分寸。”

    是谁在大清早偷偷爬上他的床吓他?是谁发烧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翻来覆去寻找一个最佳的位置?是谁主动给他打电话问他回不回家的?究竟是谁不懂分寸?真是擅长倒打一耙。

    “柳絮宁。”

    “想怎么样?”

    “我去英国前,你说过什么?”

    她能说什么?柳絮宁还真回想了一下。

    梁恪言靠着门,欣赏她逐渐涨红的脸:“想起来了?”

    “我——”

    逗人也要点到为止。

    “我走了。”

    柳絮宁“啊”了一下,话落地,她觉得自己反应大了。

    “明天是继续请假还是上班?”

    “上班。”

    “那我来接你。”走之前他掐了一下她的脸,“早点睡。”

    “你——”柳絮宁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摆,轻声问,“那你下午说要来。”

    “说给别人听的。”至于说给谁听,梁恪言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是很幼稚地说给梁锐言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