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其实，她当初告诉父母要接下这份工作时，他们都非常担心，觉得像她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怎么可以去只有一个男人所居住的地方工作。 但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就连这家主人被说很奇怪，都没有教她打退堂鼓了，区区“男女授受不亲”的小事，哪会让她放在心上。 况且魏奶奶说了，这家主人虽然很奇怪，但是绝对不会乱来，完全就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但，他真的是正人君子吗？ 那一天，虽然她被吓坏了，仅仅见到他刚抬起眸的那一瞬间，在那双深邃的瞳眸里，她看见了危险的气息，仿佛会将人咬碎，啃得尸骨无存。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摘下眼镜的模样，戴着金边眼镜的他，看起来斯文俊秀，堪称“新好男人”的最佳典范。 但，他这个好男人仅仅只是外表好看，其实根本就不会煮饭，不会洗衣，每天还很习惯把脱掉的衣服随便丢在地上。 她每天进门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帮他把从门口丢到起居室的衣服收干凈，他好奇怪，为什么衣服老是不丢在同一个地方，而是从门口开始丢到屋里，好像边定边脱似的。 她觉得事情一定不单纯，但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问。 所以她没问，只能乖乖每天捡衣服。 下午四点多，屋外的太阳还很大，但谷天潼已经开始将晒干的衣服被子收进来，因为再晚一点可能就会有湿气，她很坚持不用烘干机，因为晒过太阳的衣料闻起来最香。 昨晚，她大学同学打电话给她，问她的近况，惊讶地知道她去人家家里当了管家，觉得她简直就是堕落，年纪轻轻就想不开。 但她可不想告诉这位女性朋友，她的老板可是一个大帅哥，年轻又多金，商业杂志上对他的风评可好罗！ 她抱着最后一批衣服走进门，刚好看见唐允风出了书房走下楼，在客厅的书柜里翻着资料，他手里拿着一杯饮料，是她刚泡好的冰咖啡。 接着，他走到搁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前，将新的数据输入进去，等着计算机把结果跑出来。 他在学生时代设计了一套计算软件，并没有公开发售，只在唐氏内部使用，这套软件一直有厂商捧着大把银子请他出售，但他并没有答应。 “你很忙吗？”她忍不住开口问，因为他今天没有下楼吃午餐，所以她才会这么问。 他投给她一记“你觉得呢”的反问眼神，继续注视着计算机，不时地输入新的数据，好让跑出来的结果更加明确。 “我听魏奶奶说你很厉害，很会赚钱。”谷天潼觉得这也是那位老奶奶的伎俩之一，故意坏的不说，只挑好的告诉她，免得她吓到跑掉。 “会赚钱的人是我大哥，我只会想办法让企业用最少的成本，赚最多的利润，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他。” “我在打扫的时候，看到书柜上的一些杂志，里头有很多关于你们唐家的新闻，唐家的企业不是很赚钱吗？你为什么需要如此斤斤计较，这样显得有些小气。”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小声到不能再小声了。 但唐允风还是把她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双眸一沉，立刻回给她一个卫生白眼。 “我就是小气，在唐家所有的兄弟里，就属我最小气，不行吗？”他冷哼了声，看见她双肩一缩，似乎被他严厉的模样给吓到了。 “我又没说是你小气，我是说——” “在一个家里面，不能够每个人都习惯花大钱，再赚钱的企业也不是金山银山，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人花得越凶，就必须有人省得更多，你能懂吗？”说完，他觑了她一眼，似乎也不太期待她会有反应。 “我懂。”她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因为她家里就是有一堆把捐钱做善事当成消遣娱乐的家人，才会一点钱都存不下来“可是，难道就没有办法教那个花钱很凶的人不要再花了吗？” “不行。”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是因为他懒得再多花心力，去跟他大哥争执，二是他也非常明白对于集团有利的投资是必要的，他只需要针对绝对不可行的投资企划打回票就够了。 “我想也是。”她点点头。 “听你的语气，好像也是感同身受？”他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转头看她。 “我是身受其害，能不能请你去教教我家人不，他们一定不会懂的，他们大概会捐献到最后一毛钱，让每个人都快乐。”看着他不解的神情，谷天潼又补充说明道：“我家人都很喜欢做善事。” “你好像很不高兴他们做善事，为什么？” “因为他们从来不考虑到自己，我爸从来就没有多余的积蓄，虽然他很想让我出国去学正统的服装设计，可是却办不到，我可以不用去留学没关系，但我不喜欢他因为不能送我出国留学而觉得愧疚。” “所以，你才要努力赚钱，自己去留学罗？” “才不是，我要当我们家的中流砥柱，以后我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就靠我好了，我一定会养得起他们的。”她比出了一个大力水手的姿势，一副人小志气高的模样。 她有趣的样子把他给逗笑了，唐允风在她的瞪视之下，努力地不让自己笑得太过分“加油，我会替你祈祷。” “我觉得你根本就言不由衷。”她“厚”了一声，有种被敷衍的感觉。 “是这样吗？我的表情很不诚恳吗？”他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很抱歉的样子，唇畔尽是强忍住的笑意“你求我吧！我可以替你想法子，让你多赚一点钱，要不，我怕你养不起你全家人。” “我一定可以！”她不服输地大叫，不想承认他比自己厉害。 “好，保持这股志气，你会成功的。”说完，他在笔电上按了几个键，拔起随身碟，起身一边往楼梯步去，一边回头对她说道：“记住，有时候赚赔的道理没那么简单，失去了，有时候才是得到。”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天潼瞪着他的背影，心想他该不会也是她父亲那一流派的人物吧！失去是得到，亏他们说得出这种道理不通的蠢话！ ****** 生平她最讨厌人家挑食了，但这到底已经是第几次了？ 谷天潼看着他盘子里的剩菜，忍不住生气了。 她站在餐桌前，双手擦腰，气呼呼地说道：“你小时候一定常常被说是个很不可爱的孩子吧！”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定常常被说吧！因为，一个可爱的孩子是绝对不会把绿色蔬菜挑起来不吃。”他摆明了就是不吃青菜。 “我已经是大人了。”唐允风站起身，从仰视她一下子变成了居高临下。 他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她长不高吗？谷天潼简直快要气炸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他才是出钱的老板“那你就更不可爱了，一个不吃绿色蔬菜的大人，比一个小孩子更不讨人喜欢，请你把它吃下去。” “我不需要让人觉得我很可爱。” “请你把这些被你挑起来的蔬菜吃下去。” “我不要。” “吃掉，你这样不但对不起自己的身体，也对不起这些辛苦被种出来的蔬菜，你知道吗？” 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如此八股的话，娇小蚌头却一副老成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失笑，轻声喊道：“小老太婆。”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我说你是小老太婆，明明就很年轻，却比谁都还要会叨念，你不是小老太婆，那应该叫你什么？” “我才二十二岁。”她觉得自己好像应该提醒他一下。 “我知道。” “我比你年纪还小。” “这我也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小老太婆？” “你会介意吗？” “会。”她大声地回答，表明立场。 “那好吧！我以后就不说了。”他耸耸肩，转身走出餐厅，往二楼书房的方向走去。 谷天潼瞪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这样逃了？没跟她说对不起，只丢下一句“以后不说了”就走人，好像她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方。 他心里一定还在想着她是小老太婆，现在搞不好又加上一些形容词，比如“难搞的小老太婆”之类的。 她气呼呼地鼓起双颊，心想他才不是什么“新好男人” 这个男人根本就糟糕到了极点，把他随便丢着，会让他把自己虐待到死掉，但他偏偏又会挑嘴，老是嫌这不好吃，那又太成，最惨的是会偏嘴，更惨的是不喜欢别人说他！ 最最最惨的是他的嘴巴还毒得可以杀死一头心脏最强壮的大象，说话的表情总是笑笑的，语气总是软软的，让她就算想吵，也没了力气。 魏奶奶隐瞒没对她说的大概就是这几点状况吧！比天潼在心里大叹自己就像被蒙上花轿的大姑娘，现在想后侮已经来不及了！ 但，这时的她并不晓得，她所拼凑的图案，只是整个实情的一部分，如果她以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解唐允风，那就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