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年乞丐

    1987年，七月初，刚放暑假。

    蓝蓝的天空，澄清得没有一丝白云，火热的太阳正尽忠职守地向大地输送着无穷无尽的热量，微风轻轻地从高大翠绿的法国梧桐树间吹过，把那厚实宽大的叶子搔得裟裟直响。

    沪溪县郊，一个小小的篱笆院子，三间大土砖房并排而立，侧面则是一间小小的偏厅和厨房。正房那陈旧的木门正悠闲地从高高的门槛上向两边敞开，下午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来，屋内的摆设便一览无遗。

    其实也很简单，正中央是四条长凳围着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制四方形饭桌，桌子左边是一个小小的土坑，一只大黄狗正懒懒地躺在地上，桌子后面则停着一部老掉牙得快散架的飞鸽牌自行车。

    这房门开着，可人呢？

    “仙山隔云海，霞岭玉带连，据说世外有天仙，……”一阵阵飘渺悠扬而又于古典中带点振奋的粤语歌声从左边的内屋里传来，旋律非常地耳熟，正是香江大型的古典神话电视连续剧＜八仙过海＞的主题曲！

    林玉然和二个平时极要好的高中同学，现在正全神贯注地坐在他那小小的卧室内，目不转睛地看着＜八仙过海＞。他们的注意力被这部电视剧中八仙神奇玄妙的道家仙术和惩恶扶弱的侠肝义胆给吸引了，完全沉浸在精彩纷呈的故事情节当中。

    “唉!”等今天的剧集终于播放完毕，片尾曲和演员字幕等快速地升上屏幕时，三个小孩子就不约而同地叹了声气，恋恋不舍地站起来，纷纷伸了伸懒腰。

    “真好看！可惜，那可恶的电视台，整个下午就只放这么多集，一点都不过瘾！”高瘦个子的徐南忿忿地发表了意见。三人当中，他的年龄最小，才十六岁.

    “哼！他们就喜欢吊人胃口！过份！”矮胖的赵钱也是十分失望地附合他，他俩同年不同月，赵钱在年初，徐南在年尾，平时里就喜欢一唱一和。

    “这事可不能怪电视台！他们能连播四集不插放广告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这片子一天也放不完。要是继续放下去，咱们还做不做事？耐心点等吧，明天下午还可以再看的。”林玉然虽然也觉得可惜，但却没有象他们两人那样发牢骚。他是三人中性格最温和的，年龄也最大，十七岁。

    “嘿嘿！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对了，你们说说，这个世界上，倒底有没有神仙啊？”赵钱讪讪地笑笑，又疑惑地问。

    “有！”林玉然和徐南不约而同地回答他，声音里很是坚定。

    “哇！这么肯定？理由呢？”赵钱很受鼓励地来了兴趣，他对八仙的神通广大可是非常非常羡慕的。

    “无风不起浪呗！我们从小听到的神话故事还少吗？刘海砍樵、沉香救母、哪叱闹海，还有妲己误国、精卫填海……太多了！”林玉然肯定地说。

    “还有我国的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和最缠mian最感人的爱情故事梁祝！”徐然马上补充。

    “可是我们的教科书上不是说地球是圆的，周围围绕着一层厚厚的大气层，气层外只是一些黑暗的宇宙吗？那传说中的天庭又会在哪里？”赵钱对两个死党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又接着地提出这个他思索了很久都无法理解的问题。

    “不知道！我要知道，我就是神仙了！”这回，林玉然与徐南又是异口同声，没好气地回答他。

    “拜托，你们俩没事就不要那么有默契行不行！”赵钱无力地翻了翻白眼。

    “不行！”林玉然和徐南又是同时出声，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意地笑了起来。

    “好了，我要回去干活了，不然，妈妈又要开始唠叨了。”说笑完毕，徐南叹口气，无精打采地向两个好伙伴告辞。

    “等一等，我还没给你钱呢！”赵钱马上从口袋中掏出一叠十元十元的纸币，从中数了两张崭新的递给了徐南。他爸爸在县里开了一家富远大酒楼，由于赵钱的介绍，每隔两天都会照顾性地从城外乡下的徐南家买一车新鲜的蔬菜，本来还想多买一些，可徐南只有一个瘸腿的老妈在地里干活，劳动力不足。

    林玉然的家境稍微好一点，父母都在县里舅妈办的唯一一家小型醋厂里上班。妈妈是会计，爸爸管销售，只是，泸溪只是个小小的偏远县城，人口不多，消费水平有限，厂里的香醋虽然供给了每家每户，利润却也不高。所以，林父林母的工资加起来也才六百元，刚好够供养儿子上学。

    徐南接过钱，感激地朝他笑一笑：“谢谢！我明天就直接来这里看电视，不去你那儿了。”

    “嗯！我也回去了，晚上还得跟我爸去酒楼里转转。”赵钱点点头，无可奈何。他家就他和姐姐两个小孩，可姐姐已经嫁人，这酒楼的家业当仁不让是由他来继承的。赵老板已经发话，如果儿子明年高考不上榜，也别指望去复读了，直接就进自家酒楼，参与经营管理。

    林玉然陪着两个死党走出了正屋，看着他们垂头丧气地离开，这才怔怔地站在自家院子里抬头望望蓝蓝的天，上面除了一颗火红的太阳，什么也没有！

    天上的神仙们，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近百年来就再也没有听到神迹的出现呢？

    他对天空发了一阵惆怅，这才回过神来，准备去厨房灶台里生火煮饭，却无意中看见一位穿得一身破破烂烂、骨瘦如柴的中年乞丐在院门外徘徊着，想进来，又胆胆怯怯地看看紧跟着林玉然身后，正虎视眈眈地对他叱牙裂齿的大黄狗，不敢进来.

    这人挺可怜的！

    林玉然忙出声喝住大黄狗，温和地向这乞丐笑笑：“大叔，饿了吧？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他急急忙忙地走进厨房去，却不知道，就在他转过身以后，那位中年乞丐可怜兮兮的眼中，马上闪过了一道极其亮眼的神光。

    很快，林玉然就端出了两个大碗。一碗是中午的剩饭菜，用开水泡着，让饭菜有点热气。再一碗则是清甜沁凉的井水，从自家井中打上来的。

    中年乞丐看看他，感激地点点头，接过两个大碗就在院子外找了个小小的树墩席地而坐，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林玉然见此心中讶然：原来吃饭还可以这样文雅！得了，那姿式、那神态，就是年轻时号称县里一支花的自己老妈都做不到！不知这位大叔是哪家已经破落的大世家中的落难子弟，落魄到如此地步，姿势还是如此斯文！

    中年乞丐的吃相虽然斯文，速度倒是挺快，才几分钟把饭菜干完了。他喝下了大半碗井水，又将剩下的一点点倒入饭碗中晃了晃，再喝入口，这才把两个碗还给林玉然，然后朝他又点点头，感激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林玉然一接到碗就愣住了：有吃得这么干净的饭碗吗？一点痕迹都不留，就象没有装过东西一样！

    他哑然失笑：这个乞丐还真有趣！

    而后的连续二天，中年乞丐都会在同样的时间来到院子外，大黄狗已经熟悉了他的气息，不再有敌意；而林玉然见到他，也不多问，照样含笑打声招呼，然后递上一碗饭菜和一碗水。

    第四天。

    中年乞丐如往常一样，来到院子外，林玉然按照习惯又递给了他一碗饭菜和一碗水。

    这回，中年乞丐破天荒地没有接过，他定定地看着林玉然半天，蓦然开口，声音清朗悦耳之极：“好心的少年人，前两天，我听到你和那两个小兄弟在讨论世上有没有神仙。难道你真的相信，这世上真有像八仙那样神通广大的神仙？”

    林玉然非常的惊讶：“你的听力真好，我们只是在屋里面说，你在院子外都能听到？”

    他顿了顿，接着给了中年乞丐一个肯定的回答：“是，我相信这世上是有神仙，我也相信八仙真的存在过。”

    看着中年乞丐没有表情的脸，他奇怪地反问了一句：“难道你不相信？”

    中年乞丐避开他的疑惑的眼神，低声嘟囔了几句，由于声音太小，林玉然没能听清。紧接着，中年乞丐又继续问他：“既然你相信世上真有神仙，那肯定也相信神仙是无所不能的，我问你，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让你碰上了神仙，你会怎么做？”

    “真的碰上神仙？呵呵，要是我有那个福气真的碰上神仙，我一定会请他收我做徒弟！！”林玉然自然地重复这句问话，然后理所当然地笑着回答了他。

    “为什么你不向他要金要银或者是长生不老的灵药，据我所知，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钱或者要仙丹啊！你为什么选择了做神仙的徒弟呢？这神仙的徒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难度很高！”中年乞丐有些奇怪。

    “答案也很简单：求人不如求己。

    我要是成功地做了神仙的徒弟，只要好好修炼，把本事越练越大，金银珠宝、荣华富贵、长生不老等好处自然就会自动找上门来。我也可以尽量地发挥我自己的能力，不光自己生活得好，也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林玉然很认真地回答他，语气很是傲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