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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景椿听着景桢的话,也用力点了点头。 童殊垂眸,久久无言。 他经历过丧亲的切肤之痛,明白这种不肯相信自欺欺人的心态。 仙钟自鸣十九响说明景决伤势极重,只差两响已经是接近于身死,生的希望只剩下十分之一,非常渺茫。然而,童殊同景桢景椿一样,心底有一个声音——景决并没有殒落。 说不上为什么,童殊也觉得景决还在。毕竟戒妄山得道的仙钟不至于出错,景决乃当世大能,不可能在这般年华殒世。只要那一线生机还在,那两下钟响没有响,就有希望。 他们三人都沉默着,站在暗处一直没说话的辛五突然对两位行者开口:“你们有事在身,不要在此耽误。”说完从暗处走出,立在前方,不怒自威。 景椿认出辛五正是上次与童殊同行之人,点头致意道:“谢辛先生提醒,可我们还要……” 辛五打断道:“我会带他回去,你们放心罢。” 景椿与景桢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一步行礼道:“尊主说过,可以信任辛先生。我们确实还有要事在身,那便先麻烦辛先生了。你们住在何处?我们办完事,稍后就赶来。” 辛五答道:“同一间客栈。”末了又补一句,“他叫童殊。” 景桢与景椿愣了一下,随即会意,点头致谢,景椿转向童殊道:“童公子保重,我们回头再见。” 待他们走远了,童殊与辛五又无言地枯对片刻。就在童殊以为这一整夜都要耗在这里时,辛五站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对他开了金口:“要我背你吗?” 第15章 诞妄 童殊此时正微微喘气,他元神越来越疼,渐渐难以忍受,他手指伤口并非普通外伤,包扎了仍是隐隐渗血。景桢景椿走开后,他装着没形没款躺倒在地,实则痛得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似乎生来就是活受罪,从前被剥骨剔肉断手断腿,重活一次,日日要还受一遍从元神到四肢的凌迟之苦。正疼得咬牙之时,听到辛五这一句,立时来了精神,道:“要!” 辛五蹲下、身,挽起他双膝,将他托到后背,童殊配合地双手一挽,这回是真的搂住了辛五。 辛五身子颀长却不纤弱,后背平坦有力,童殊趴在上面,脑袋靠在辛五肩头,侧着脸数辛五的睫毛。 他太疼了,闭上眼便是排山倒海的痛感,索性强撑着眼皮。他忍耐疼痛的法子很多,转移注意力是屡试不爽的好办法,辛五的睫毛长而直,一根根分明,有情绪波动时会微微颤动,像两把小刷子。 童殊心想,辛五这般矜雅,偏又有一股高人一等的冷艳,最是女子苦恋的梦中情郎,这么想着,他往前靠得近些,脸颊蹭到了辛五的侧脸,辛五睫毛微微颤抖着,神色也崩住了,这次却没有拦他也没有把他推开。 童殊看着那两排纤而黑的睫毛,失实地抬手想去摸一摸,十指动了动,便被辛五淡淡地制止住了:“疼就不要乱摸。” 童殊嘴硬不肯承认,应道:“不疼。” 辛五蹙眉:“说实话。” 童殊勉强壮声:“真不疼。” 辛五道:“你不必如此。” 童殊明知故问:“什么如此?” 辛五沉默片刻,淡淡道:“累就别再问了。” 提到累,他几乎本能地答:“不累。” 童殊若想胡扯,别人应他一句,他能纠缠着瞎说五百句,辛五大概是识破这点,此句之后,不再作声。 然而,就算没人回应,童殊也能自个一直说下去,难得与辛五如此和平相处,童殊觉得该说点什么,软绵绵地道:“五哥,你为何对我这么凶啊?” 辛五步子顿了一下,侧头看了童殊一眼。 辛五那一双剪水瞳,只要肯露出一点点情绪,便仿佛会说话似的。 惊鸿一瞥中,童殊看懂了辛五眼里的否定意味。 童殊轻轻笑道:“你还不承认。你成天冷冰冰的,我稍一反抗你要么让我饿着,要么把我晾着,再要么就是管这管那,这可比师父管教徒儿还凶了。” 辛五直视前方,稳稳走路,不与他胡扯。 童殊又慢吞吞问:“五哥,你对谁都这样吗?” 辛五自然还是不应他,童殊只看到对方拧成一条线的嘴角。 从辛五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嘴里是撬不出话的,然而有些问题总要弄明白,今日正好,童殊便问了:“问你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来?” 辛五睫毛微微抖了抖,没有答他。 童殊又问:“你们想要什么?” 辛五不发一言,稳步前行。 童殊再问:“那么,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辛五的侧脸非常漂亮,剑眉的尾,剪水瞳的眼角,挺拔的鼻峰以及冰冷的嘴角,连那因伤过于苍白的脸色也冷艳的正好,若是这张脸再染上带点色彩,会叫人神魂颠倒。可这张脸的主人现在冷冰冰的,只是喉结动了动,仍旧不置一言。 “想要诞妄录,还是上邪琵琶?”童殊试探。 “好歹兄弟一场,我与你说句实话,这两样东西,我如今都没有。”他无奈地笑了笑,“我现在一穷二白,无利可图,你们不要痴心妄想了。” 辛五不应他,童殊一个人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