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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难预料,因为这个病的并发症有很多种。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出现什么情况。青青,我很感谢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和之砚在一起。毕竟,即使你因为他的病离开他,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恳求你。既然你决定了和他在一起,就不要轻易放弃。对于你来说,放弃的只是一段感情。对于之砚,可能就是生命。请你原谅我的私心。原谅我的不公平。 夏戈青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是眼镜片反光,还是眼睛里的晶莹闪烁。青青自己的眼睛里却是少有的坚定:骆叔,我知道。咱们一起想办法。请您,无论如何,要留住他! 宋之砚提着水壶走在医院的长廊里。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的拖鞋声有节奏的回响。夏戈青因为要陪墨墨,不能陪床,她本来想给宋之砚找个护工。可是护工辛苦了一年,也要回家乡团聚。宋之砚觉得自己能下床,能走动。这要是在家里,还可以给墨墨做饭,哪里需要什么护工。要不是骆叔坚持,他早就出院回家了。 开水壶闪烁着红灯,水汽在炉中翻滚。宋之砚放下暖壶,耐心的等待。热水间和护士站相隔不远,两个小护士闲的无聊,正在八卦。因为周围太安静,八卦无法阻挡的飘进宋之砚的耳朵。 哎,整个科室就两个病人,要是都出院了就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别做梦了。咱们当护士的,怎么可能过节不值班。 我看五床应该快出院了。病人自己都待不住了。宋之砚知道她们说的是自己。这更坚定了他要早点回家的信念。 那十六床也没戏,本来都出院了,昨天又送回来了,化疗反应太大。 用的医保包的药吧?要是自费进口药,反应没那么大。 哎,那进口药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这癌症真是无底洞呀。 看着那病人像个领导模样。一家子谈吐都像有文化有身份的人。没想到也不富裕。 住院这么久,都没什么人探视,怎么可能是领导? 此时绿灯亮起,宋之砚打开暖壶塞,流水声响起,小护士掩口不再说话。 打完水,路过那十六床病房,宋之砚忍不住往里张望。他好奇自己的难兄难弟是个什么模样。透过小小的窗户,里面同样是六人间。靠窗户的床边,一个中年女子正在垂头削苹果。床上躺的人面朝里。但是那女子的侧影宋之砚太熟悉了。 那是她妈妈的表妹,他的姨妈,她的丈夫是父亲一生的挚友,傅琰。 当年傅琰因为宋之砚的父亲锒铛入狱,丢了官职。看来厄运还没有结束。 站在病房门口,傅琰的妻子郑兰上下打量着宋之砚。她忍住泪水,抬起骨节突出,略微粗糙的手,反复摩挲着他的脸庞。 小砚,这些年你上哪去了?为什么偷偷寄钱,又躲着我们? 兰姨,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五年以前的事。我怕再牵连叔叔。我们家对不起你们。宋之砚靠在墙边,暖水壶放在地上,已经被遗忘。 那你不停的寄钱是干嘛?要还债吗?你父母的命都搭进去了。你不欠我们什么。 傅强还在英国念博士。我知道你们负担也很重。叔叔的工作毕竟是被我爸影响的。我们这些孩子里,傅强的功课最好。我只是希望他能把书念下来。 小砚,你这个傻孩子。我们两个,你骆闻叔叔,还有你父母,我们都希望你的病能好起来。你这几年到底吃了多少苦,瘦成这个样子。你要抚养墨墨,负担已经够重了。 之砚努力挺起腰:我其实还好。还维持着。生活也不成问题。兰姨,傅叔叔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郑兰用手指轻轻抹去眼角的湿润,微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怎么回事,肺癌。人生的事,谁说的好呢。 宋之砚本来想询问化疗药物的事,但还是打住。想来他们不会愿意谈论。 临别的时候,他拉过郑兰的手,紧紧握着:您自己也要保重。等叔叔醒来,您别告诉他我来过了。兰姨,我父母不在了。我替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看着走回病房的年轻人。病服宽大,他消瘦身影在里面空空荡荡,郑兰耳边还反复回响着那声对不起。这一切纠葛,怎么能用一句对不起结束呢? 第二天中午,宋之砚有了些好转,终于被允许出院。护士小姑娘来给他拔针,一脸喜色。看来是真的盼着他赶紧走呢。 之砚到洗手间脱下病号服,换好自己的衣服。仍然是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格子衬衫和厚毛衣。 穿鞋的时候,他刚要蹲下身,却被一只温暖而小巧的手扶住:你别蹲下,我来。 青青怕他猛的起身会头晕。她蹲下身,仔细的给他整理鞋带。 之砚赶忙要拉起她:青青,不要。我可以的。 女孩抬头,扬起小巧的下巴,弯起嘴角。光洁的额头在阳光下闪着白皙的光。 以后这工作就交给我。一边说,一边利索的系好鞋带。 宋之砚猛的拉起她,托住她的头,把人紧紧的护在怀里。他用冰凉的唇亲遍她的脸颊:不要这样,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受的起。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