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溃败
同那位漂亮的检控官分手，维克托出席了市政府的新闻发布会，身旁还坐着同属于基民党的市议会雷利亚诺斯议长。现场简直就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卡雷尼奥市长率领的一大群市政府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们，在媒体面前，就像在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顷刻间就会有倾覆的危险。 突如其来被引爆的政府机构大面积腐败新闻彻底点燃了这些各大媒体记者的热情，特别是在这个节日临近，所有人都在准备圣诞节的到来的时刻，本来已经无所事事，在议会休会期间正在挖空心思寻找新闻的各大报社和媒体，这一下再也不用发愁没有新闻可以报道了。 记者们挥舞着手中的话筒和录音笔，就像是中古时代的骑士决斗之时，手中那挥舞的白绢，现在台上的市政府官员们就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期待将对手击倒，干掉，然后不惮于从对方的“尸体”上获得他们想要的，所有的一切。 发布会现场极度的混乱和血腥，台上的每个人都极力想要推开众人逃生，这哪里是议会民主制度下的理想世界啊，简直就和古罗马时候暴君尼禄治下的斗兽场没两样。 记者们提出的问题根本就懒得寻求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所寻求的就是批评，狠狠的批评，给市政府搞破坏，然后等待对方气急败坏的反驳，再记录下这些情急之下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冲动之语，最后回到报社以后，偷偷的添油加醋一番，一道新鲜的，还冒着血腥气味的，对政府抨击的报道就这样面世了。 就像媒体们常常说的那样，卡雷尼奥这样不合格的市长他吗的有多远滚多远。这样的话语在军政府独裁时期，对舆论严格管控的时候，根本不可能从这些没有丝毫力量的媒体记者口中说出，但是现在，在代议制的民主制度下，这些媒体就像是挣脱了铁链的疯狗，狠狠的咬向原本手中握着铁链的人。 市长的发言被安排到了最后，这样就可以让他能够轻易的了解到媒体大概的问题，并冷静的修改自己呆会的发言，从而能够在这场争锋中取得最后一击的优势，所以，这也就是卡雷尼奥市长往往能够在同媒体的交锋中，取得“胜利”的原因。 不过今天的这场发布会却不大一样，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市长快完蛋啦，他领导下的市政府爆发出这样一个腐败的丑闻，让原本就对这一届市政府大不满意民众们会更加的群情激奋，卡雷尼奥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千刀万剐，大卸八块，血淋淋的被人从首都市市长的宝座上赶下来。 一名带着一副厚厚的，像啤酒瓶底眼镜的记者站起身来，对此刻正在接受记者询问的市政府财政局局长阿朗戈·亚森塔询问道“亚森塔局长，请问，这一次爆发出来的贪污腐败案件，市财政局内，一共有11名各级官员遭到停职的处理通知，其中甚至有巴托洛梅奥·塞尔米拉副局长，更加具体的信息我们还在等待地检署的检察官的进一步披露，我在这里想向您求证一下，他们究竟一共贪污和挪用多少，圣萨尔瓦多市民们缴纳的税款？” 没有批评，没有抨击，没有多余的言辞或是啰嗦的点评，这名提问的记者重新坐下，周围的记者们纷纷停下相互之间的窃窃私语，关注着台上的财政局长阿朗戈，等待着从他口中吐出一个简单的数字。 长得有一些痴肥的财政局长阿朗戈站在台上，不时掏出一张手绢，抹抹脑门处豆大的汗水，不大一会，原本光洁的白色手帕就变得湿漉漉的，肮脏不堪。 面对刚才那名记者的提问，阿朗戈局长脸色难看的再一次擦擦额头，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市政府同僚，所有人都露出一种兔死狐悲的神情，现在大家都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他。他只能转过头，看着目光炯炯盯着的他的记者们，心里哀嚎一声，支支吾吾的说道“咳……嗯，因为，这个，案件正在调查中……对，地检署正在调查的这个案件……现在正处于严格的保密状态，所以，我无法向你们透露相关的信息。”后面好像因为找到了理由，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遛了起来。 对于这个答案，媒体们当然不会满意，他们发出猛烈的嘘声，维克托看见刚才提问的那个记者站起身来，那尖利的话语透过强大的嘘声也清晰的传入他的耳内，“亚森塔局长，我的问题非常的简单，你不用拿地检署的调查作为借口，反正这些案件的具体信息都会在随后不久披露出来，你现在说和将来说没有分别，现在，请你直接的告诉我，告诉我们大家，究竟多少钱，其中有多少是市民们纳的税。” 台下记者们的赞同声浪此起彼伏，阿朗戈狼狈不堪的在台上承受着这一切，他的脚在木质发言台的遮挡下，不时更换承重的重心，颤颤巍巍的，差点站不住了。 维克托坐在第一排的木椅上，目光穿过着一片混乱的场面，直直的投向坐在发言台后面，一言不发的卡雷尼奥市长。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维克托暗自揣测着此刻这位市长内心的想法，无非是在回忆往昔岁月吧，初初上任的意气风发，如同拿破仑登基之后的大权在握，恣意爽朗，纵横捭阖。谁都曾拥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在失意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在记忆深处回忆起这段让人感到快乐的岁月，想必此刻卡雷尼奥市长也是如此吧。 不过维克托对于因为他而造成卡雷尼奥市长面对现在的这种困境，内心没有丝毫的歉意。任何程度的残酷都是不可原谅的，所以要狠就要狠到底，中途心慈手软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最终，就在阿朗戈局长好像快要坚持不住，卡雷尼奥默默的站了起来，他走到阿朗戈局长的身后，轻轻的拍了拍这个以往对自己的命令言听计从的市财政局长，对方回过头来，看见卡雷尼奥，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卡雷尼奥低声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该结束了，老伙计，接下来交给我吧。”阿朗戈这才慌不迭的退后，将发言台交给了卡雷尼奥市长。 目光环绕了现场一圈，卡雷尼奥意外的看到了维克托和雷利亚诺斯，这两位市议会中基民党的督导和议长，维克托向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卡雷尼奥迟疑了一下，同样微不可查的向台下的维克托还以一个同样的动作。 面对现如今这样的难题，有的男人可能会决定悄悄隐退，祈祷颐养天年，不再有人来打扰。但卡雷尼奥可不是“有的男人”。他这种人宁可战死沙场，拼命抢救梦想的残骸。现在的他可以不计后果，拼死一战了。 所以，没有等待台下的记者们发出自己的问题，卡雷尼奥轻轻的咳了一下，紧接着他那干涩的嗓音透过扩音器，在市政府内的这个新闻发布厅内回荡。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将要在这里发表一个简短的声明，很抱歉，我没有时间回答其他的问题，但我想，这个声明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前面几天爆发出来的政府机构大面积腐败的案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人们津津乐道着究竟又有谁被地检署的检察官带走或者谈话了的时候，剩下的市政府的各个部门和机构的工作人员们还在努力的工作，尽力维持着圣萨尔瓦多这个一百五十万人口的首都的基本运行。”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辩解什么，那些被独立检察官们查处的贪污腐败的政府工作人员，他们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和法律的审判，这一点我始终坚信，但是那个地方，”卡雷尼奥回过头手指着市政府大楼方向，“对我来说，意义实在太过重大，我一直希望在那栋大楼里面能够实现我的政治理想和践行我的执政政策。” “但是现在，因为这一次的政治风波，已经影响到了市政府的形象和运行，这种种的一切，继续下去的话，将是国家和党派的灾难，民众们需要政府继续行驶对这座城市的运行和管理。我，卡雷尼奥·查维诺，作为市政府的最高领导人和直接的责任人，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在我的任期和管理下发生的，我应当背负起这一切的责任，如果大家要责怪的话，请责怪我吧，是我辜负了圣萨尔瓦多一百五十万市民的信任。” “我在这里宣布，将辞去本人所担任的圣萨尔瓦多市长的职务，就这样吧……” 最后一句话淹没在数百声照相机快门的“嚓嚓”声和其他记者震耳欲聋的问话声中，卡雷尼奥头也不回的从后面的一道门后面离开。他没有留下任何提问的时间，记者们没有机会想出什么理论或是刺探他这一席话背后的深意。他们手里有的就是他的这番声明，大家都只能直接登出来给所有关注这场风波的读者们看。 维克托转过头和雷利亚诺斯对视了一眼，这位基民党的议长发出了一声虚弱无力的呻吟。 “这他吗的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溃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