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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给他写信,但不知道他在哪个班。开学后有一天下午体检提前放学,她坐公交车跨越大半个城市去三职高找他,却正好碰上校门口两拨小混混打群架,满地的碎玻璃渣子和血迹,连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黄芪亲眼看着医生护士把一个脑袋开了瓢浑身是血的少年抬上救护车。 整个校园都被封锁,她当然没见着小英。周末再去,学校里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个看门大爷一问三不知。 她很想念小英。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和他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假期她经常和爸妈一起回老家去看爷爷奶奶。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纪初那段时间,是江南农村变化最大的几年。每次黄芪回去,都能看到沿路景观和上次又不一样了。新修的省道从黄沙镇经过,从市区开车过来只需要不到一小时;以前的老瓦房很少见到了,被一栋一栋拔地而起的崭新小楼代替;附近几个乡镇出产花木,经济作物收益高,种粮食的人越来越少了,坐在飞驰的汽车上向窗外望过去,满眼只见郁郁葱葱的浓绿;回到家奶奶会拉着她的手唠东唠西,问新家住得惯不惯,说城里有什么稀奇,城里有的我们镇上现在也都有;黄沙中学被评为区重点,据说要把附近几个镇的中学合并进来;大学开始扩招,兰陵一中去年的本科录取率已经达到90%,上大学不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各种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欣欣向荣,所有人都在过得越来越好。只有小英,他却要承受本不该他承受的苦难艰辛。不知道他的姑姑姑父对他好不好?不知道他在三职高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挨打?如果挨打了怎么办?没有黄城主在他身边罩着他怎么办? 她说过要保护他的,可是在他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她却不在他身边。 搬家安顿好后黄芪依约给莎莎打了电话,得知他外婆心脏衰竭抢救无效去世。外婆虽然十几年不肯谅解周老师,但对小英很好,每年寒暑假都要叫他去省城住很久。 莎莎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反复向她保证等小英哥哥给外婆办完丧事回来一定会好好安慰他开导他不让他太伤心,让她不要担心。这总算让黄芪感到一丝安慰,还好有莎莎这个懂事乖巧的小表妹,还好小英还有一个关心他牵挂他给他温暖的亲人。 熬过魔鬼初三,高一开学之后却变得更忙碌,重点高中的压力非黄沙中学能比。一中的同学来自全市各地,以市区为主。尤其黄芪所在的尖子班,有一大半都是一中、二中、实验中学等几个比较有名的市区中学升上来的,互相认识,难免有点抱团。即使豪爽如黄城主,从乡下到城里也变得有点谨慎畏缩,过了一两个月和同学们渐渐熟悉了一点,但以前在镇上初中那种恣意张扬还是收敛了很多。 黄沙中学考进一中的只有黄芪和李铭志,李铭志在另外一个普通班。自从他妈妈找班主任闹换座位的事之后,黄芪就不太爱搭理李铭志。走在路上遇到了,李铭志看她的眼光也不太友善,索性连招呼都懒得打。 好消息是余薇薇考得也不差,交了点赞助费进了一中的实验分校,就在一中隔壁,体育课共用一中的操场,两人还经常见面。 “说是分校,我看比你们正牌的一中差远了,就是搞出来圈钱的而已!”每次余薇薇来找黄芪都忍不住抱怨,“老师都不是一中原来的老师,物理老师讲的那都是什么呀,根本比不上黄老师教得好!一个班七八十个人,每个老师都同时带四五个班,哪里管得过来,不懂的地方也没人问。” 黄芪说:“那你来找我呀,就算我不会还可以帮你去问老师,我们老师都挺耐心的。” “那是,也不看看你是哪个班,全市前100名有一半都在你们班上,一中最好的老师都配给你们了,各个都朝着一流名校去呢。”余薇薇嘟着嘴坐在操场栏杆上,“早知道我还不如去个普通高中,不也就是这个样子,还不用多交几万块钱。分校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风气也不好,成天攀比谁的衣服鞋子贵、谁家爹妈职位高房子大车子好。女生就知道谈恋爱,都开始烫头发化妆了,老师也不敢管!男生都混在一起抽烟喝酒打游戏,要不就是泡女生!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怎么可能学得好。我成天就跟这样的同学呆在一起!老师教得又差,数学和物理越来越听不懂,我看明年分班我还是选文科算了,可是背政治好头疼……” 黄芪听余薇薇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她的烦恼。其实她也有烦恼,比如尖子班的同学互相攀比也很厉害,有的人还会在老师面前耍手段玩心机,乡下来的学生有点受排挤,尖子班课余时间还要搞各种竞赛她没有基础学得很吃力,班主任成绩至上搞什么升降排行榜弄得大家压力很大气氛紧张……等等。 但那些都只是每一个高中生都会有的青春烦恼而已,他们至少不用担心出门会被人打破头,明年的学费会不会交不出来,没有爸妈的庇护怎样独自在这世界上求生…… 即使强大彪悍如黄城主,她也不敢想象假如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突然都不在了,她自己一个人要怎么过下去。何况是小英,从小周老师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沙老板给了他优渥的生活。他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可是温室突然崩塌了,猛然间暴露在狂风暴雨里,怎么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