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魏王吊唁(上)
嫤娘嫁进田府已近十年,虽说田家本家子嗣不旺,到了田骁这一辈只有两个儿郎,铎郎这一辈的又还小,不曾经历过本家的婚嫁喜丧等事,但她也帮着远亲近邻们操持过无数红白喜事……只是如今袁氏新丧,她却并没有操持过同等规模的白事。 可对于白事,她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先前侯仁宝战死,夏承皎拼死率兵抢回了他的尸身之后,侯府也曾为侯仁宝办了白事。 那时候,侯家的主心骨,说到底其实还是以侯夫人为主。但侯仁宝一死,侯夫人彻底崩溃了,底下两个儿子与两个儿媳……虽说侯家的第四任大少夫人是个泼辣的,却因为出身小门小户,眼界太窄,办起白事起唯恐出错,后来索性就请了夏大夫人过去坐阵,这才将侯仁宝的后事给打理得妥妥当当。 后来夏大夫人回了田府,娘们儿在闲暇时也聊起过侯府丧事,夏大夫人更是细细地将这白事要如何操办的事儿说与嫤娘听了,故此嫤娘心里还是有数的。 此时她命仆妇们先将府里不合宜的物事收起来,所有人都要卸了钗环首饰,只让穿灰黑等素色衣裳;再先去准备一应物事;等天一亮,从外头采买了东西回来再做打算。 跟着,她又命管家拿了名册子去外院,请清客相公们按照名册写了报丧信,只等天一亮就派人去各世家府上投了帖子报丧…… 接下来,她又和管家们一块儿商量了去哪家道观请了道爷们来府上做水陆道场,还拟好了宴客的菜单子,又给管理茶具器皿、迎来送往婆子们排了班…… 忙完了一通,嫤娘有些受不住了,便在春秀的服侍下,用热水洗了面、净了手,然后合衣半躺在美人榻上歇了一觉。 天刚一亮,就有管事娘子们过来回话,嫤娘让春秀打了些冷水来蘸湿了帕子给自己敷了敷脸,这才强打起精神来,一一料理起家务事…… 很快,管家就奉命请来了道爷,开始设坛施法了。 袁氏院子里的媳妇子过来哭诉,说大郎君不让人给大少夫人整理衣裳。 嫤娘有些为难。 她知道田骏与袁氏伉俪情深,田骏不舍袁氏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这样的事儿,她怎么好劝呢? 想了想,嫤娘让春秀陪着那个媳妇子去田夫人那里回话,她则继续料理家务。 外院的清客相公们将写好的帖子送了进来,嫤娘一张张地看了,命人装好了白封,让大管家亲自去各世交之家送帖子去了。 接下来,去外头采买东西的仆人们也回来了,开始在府里挂上白幡等物,又急命针绣房赶制孝服与白绒花出来…… 好不容易忙完了这些,春秀从田夫人那里匆匆赶回来,顺便去大厨房里拿了早饭。嫤娘本来没什么胃口,却被春秀逼着吃了一碗粥,又吃了个炊饼。 跟着,嫤娘才去了袁氏的院子。 才转了个弯,她就看到袁氏屋里的几个婆子抬了副棺架去了花厅处。 ——想来是田夫人赶过来劝说了田骏一通,所以他才让人为袁氏收拾了,又抬出去请棺了吧? 嫤娘微微叹气。 一走进袁氏的院子,她就被个站在院子里的人给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那人居然是田骏? 其实昨儿嫤娘刚回来的时候,就和田骏打过照面,可是,可是……可是昨天他的头发还是黑的,怎么今天……竟像变了个人儿似的,两鬓生满了斑白的头发! 田夫人正哭着劝他,“……我晓得你爱重青娘,可这也是你和她的缘份!缘份到了,你和她就走到了一块儿,还养育了这些孩子们……到了缘尽的一刻,她该走的,就得要走……你强留又有什么用?不过只是耽误了她,也让你活着的亲人们受苦……” 田骏呆呆的,也不理会母亲说了什么,突然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院子。 嫤娘想着,昨儿她见袁氏的时候,田骏已经不合礼数的非要待在妻子的身边;此时袁氏去世,又被送到了花厅处、道爷们设的法坛时那儿去了,想必田骏也是要跟去的。 嫤娘只得挥手,命婆子跟上了田骏,她则上前扶住了田夫人,“……请娘节哀!” 田夫人哭得不能自已,哽咽了好半天才慢慢平复了下来,“嫤娘啊,你听娘的话吧!这妇人生孩子啊,就是一脚踏进了棺材里……如今你膝下有儿有女的,也够了!别再生孩子了……娘今儿失了青娘一个,再也不想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可再不能有事儿了啊!” 嫤娘一噎。 虽然婆母在袁氏的丧礼上对她说这些,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可转念一想,婆母若不是真心疼自己,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先来府里吊唁的,便是住在附近的邻居与老亲、族亲们。因平时大家也熟悉得很,便纷纷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嫤娘也不客气,直接将老亲、族亲们的女眷们聚到了一处,又命人去请了外院的一众清客夫人们过来,让她们结了对子,分成几班,以确保无论何时有哪些客人来,都有人能够一对一地招呼。 不曾想,这边嫤娘刚刚才安排布置好一切,那边外院就传了话过来,说魏王夫妇携女儿长清县主前来吊唁袁氏。 田重进已在外院招呼并接待魏王了,这就要请嫤娘过去二门处,将魏王妃与长清县主迎过来…… 魏王赵延美? 嫤娘顿时有些警觉。 袁氏是昨儿凌晨没的,报丧的白帖今儿一早才递了出去。按理说,就是交情好的世家们也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赶过来吊唁。 这赵延美的动作,怎么就这么快? 再想想本朝开国以来,先皇与当今的官家竟不是父死子继,而是兄终弟及……如果要按这样的继承方式,那魏王赵延美岂不是…… 嫤娘不敢再想下去了。 虽觉得有些不安,可她也不敢怠慢,连忙先命人去请田夫人,然后整了整衣裳和发髻,这才急步朝二门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