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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眷娘子们已经被长孙皇后带到花园去了,城阳公主与晋阳公主也被乳母一同抱了过去。 圣人正在同几位老国公说着话,站得最近的便是卢国公程知节。眼见这位老将军哈哈大笑,同圣人说着些什么,而后圣人颔首应允,抬手让内侍吩咐下去。 不多时便有靶子□□等物被搬了过来,竖在宴席之外的宽敞地盘。 圣人的意思这般清楚,便有那武勋子弟蠢蠢欲动,纵使是程处弼往后缩,还是被秦怀道等坏笑着拖了过去。他的眼睛乱瞄,猛地看到站在虞世南身旁的虞玓,正要出声喊一句,秦怀道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动动脑子,方才二郎已经出了大风头,再来一轮是要把他架到火上去烤吗?” 虞玓是眼睁睁看着程处弼被拖走的。 虞世南呵呵笑道:“这主意是卢国公提出,程三郎定是跑不了的。” 自打虞世南过来帮虞玓撑场子后,虞玓便一直顺势跟着虞世南的身侧。许是因为他是虞世南的侄孙,又或者是因为方才那被一一过目的草稿并圣人的话,房玄龄于志宁等人对他的态度都很是宽和。 虞玓说道:“多谢叔祖。” 这谢的是方才虞世南的解围。 若不是虞世南过来,那方才的场面会如何还当真是不清楚。 虞世南抬手摸了摸虞玓的头,“谢就见外了。”他的眼睛苍老有神,大手摸得虞玓有些微微眯起眼来。 “魏王殿下的性格孤傲了些,但也无需避着他。他那种性格或许让人不适,可若是有才识学问,他却会尊重其人。”虞世南轻声说道,“非是我赞同这般脾性,不过方才你所写的内容多是切合实情,便是稍加增改便能应用的举措,端看方才圣人的态度,魏王都不会再针对你。” 虞玓揣着手在身前,冷静的小脸闪过一丝疑惑,“叔祖,太子殿下同您的关系很好吗?” 虞世南但笑,悠悠地看着正随同圣人前往那骑射之所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一位深藏不露之人,玓儿可莫要轻信。” 虞公不愧是在朝廷上直谏敢言之辈,这暗地里说起太子与魏王,那可比虞陟要直接得多。 “玓儿有此说法,是方才太子施以援手了?”虞世南问道。 这位老者极其敏锐。 虞玓敛眉,思忖了片刻,方安静说道:“虽然此事是魏王同太子一并引起的,可魏王隐约对我有些鄙夷,而太子殿下更像是春风润物般帮我。方才便是他有意无意提点了一句,替我斩断了窃取旁人的质疑。” ——你这小郎君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会写出这般老道得用的方策? 看似是在质问,却是把话题引向了此,让虞玓有解释的余地,怕是因为他正看出了圣人那若有若无的疑窦。 虞玓不信这是无意。 虞世南慢慢道来,“我与房玄龄他们几个都勉强能算上是太子的老师,只现在太子虽然还是会出入崇贤馆学习,可已经能辅佐圣人处理朝政,逢朝会也时常有太子的踪影。若说太子殿下与我关系如何,那怕是有些想当然了。” 虞玓抿唇。 其实初见的时候,虞玓是有些认不出来他是当初花灯节上救了他的小郎君。 如今太子殿下温文尔雅,一瞥一笑是刻在骨子里的风华绝代,谈笑间轻而易举便能牵引无数人的视线,那苍白俊秀的脸上常带着温柔的笑意,便是再苛求的太子属官在仪态上都挑不出半分错误。 虞玓抠了抠手心。 他有点怀念当初太子年少的模样,大概会真实许多。 “您觉得太子殿下合格吗?”虞玓这话其实不该问。 他知道不该问。 虞世南也知道。 可老者仅仅是一挑眉,便笑着说道:“玓儿以为如何?” 这就是要考问虞玓了。 这左近无人,虞玓倒也坦然直言:“今日不过初见,只能看出太子殿下颇有手腕,进退得当。方才那抛给魏王出题的一出,便缓解了旁人心中太子与魏王不合的说法。”管这得宜不得宜,圣人要看的不过是这般态度。 “纵观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宴会,便有三波不同的太子属官去劝谏太子,所述所讲偏是那等刁钻刻薄之处。吃多几杯茶酒焉能亡国?诸位国公倒是一杯紧接着一杯。可偏是这等情况,太子却从未表露不满,而是轻柔带过去。纵是我,也不能如此忍让。”虞玓从来都是清楚自己的脾性。 若有人得罪一分,他倒也不多要,定是要强使人吐出一分。 虞玓心知肚明他便是这般,方才太子与魏王在离开的时候,那魏王殿下还过来同他说话,言语间似是颇有歉意。那态度与之前那截然不同,甚至算得上是温和。若非如此,以他这记仇的脾气,怕不是日后使绊子讨回来。 虞世南捋着胡子,倒是有些出神,“玓儿认为这般不妥吗?” 方才去劝谏太子的人中,有一位便是于志宁。 于志宁乃太子左庶子,他和虞世南的交情不错,虽然偶有政见不同,到底是同为多年的同僚了。不管是于志宁还是孔颖达这几个太子属官,对太子常有批判之举。 虞世南虽然少有言语,但是对此举并非不赞同。 虞玓抿唇说道:“但凡身居高位者,不论是何人身旁定需有贤良公正者帮忙掌舵。故而太子属官对太子的言行有监督的责任,然凡所为当有度。过度便无异于求全责备,人非圣贤,若是起立坐卧皆有人盯着一言一行,那纵是再正直的人都会逼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