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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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月明 作者:君卿安禅 楔子 大秦嘉华十六年,凤潇公主夜梦难解入山问卦于青衣道人。道人曰:“此梦预示夫人将诞下佳儿。此子貌比天人,才华绝世,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然其宿孽深重,疑有乱.伦倾国之嫌,且命克其母。但若无它,秦氏将不保,天下生灵涂炭。天山有花名曰,函华,有转性抑欲之效。夫人若能在三个月内服下此花,怀胎十月后得麒儿,或能避此劫。” 大秦嘉华十七年三月,凤潇公主一行人于乌拓山遇山洪,随行人尽数遇难。三日后,大秦国王秦啸天亲到乌拓救援,与车队百米外见紫气萦绕两巨石。秦啸天命人移开巨石,见缝隙发现凤潇和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当是时,风潇凤潇已亡,婴儿命危。秦啸天遂携婴儿回宫。婴儿入宫当夜有金光笼罩皇宫,婴儿所居大殿被清香充斥,七日不散。大秦皇秦啸天感其佳兆,赐姓秦,抬首见明月当空,赐名“明月”。因其眉目酷似凤潇公主,大秦皇思女心切,待其周岁封为秦王。及其五岁,天一道人路经大秦国都,感其灵气,收为记名弟子,后十年居天山。 卷一 第一章:仙人指路 大秦嘉华三十二年二月,春风绿柳,远处斜阳衰草,似有细雨迎面,正值草长莺飞时节。 夕阳古道,落日楼头,一白衣少年持箫迎风独立。箫声若空谷幽泉,声声空灵俊秀,虽悠扬婉转却隐有冰寒之气。箫声透过晚风穿越荒野,似母亲的双手安抚着归巢暮鸟。 少年雪白的衣衫随风轻扬,清逸飘洒。夕阳的余晖洒在他周身,笼上淡淡的金色光环。那神态似极神仙妃子,恍惚间似要涅槃乘风化去。 远处,一支队形严谨的人策马而来。 遥闻箫声,为首的暗红色衣裳的华服少年不禁站在远处停马倾听,追寻箫声源头,蓦然看到落日楼头清新素雅的白衣飘舞。 远远看到那不真切的朝思暮想的背影,那华服少年先是一愣,后而红衣一震,似沸腾的血气在天空腾翔,在离楼百米处飞身上楼,而身边几位高手也紧跟而去。 此曲名曰《倦鸟还》,曲子虽为人间常见,但箫声声声空灵,仿若空谷幽泉,入耳潺潺,仿若抚入内心最深处,让人顿感心神俱宁。这不是重阳第一次听到这曲子,但如此不经意的相逢却让他欣喜若狂。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还是…… 此楼因地处荒野无人修葺亭柱的彩漆壁画大半脱落。然布局格式仍可见当年大气磅礴。空灵的箫声,破败的楼阁,随风飘舞的白衣黑发,一切浑然天成,一派遗世独立之气。重阳远远的站在吹箫人身后,连呼吸都放轻,怕惊了这唯美画面。那白衣少年似未觉人来,依旧神态不改,弄箫依旧。 许久箫声停,就在重阳踌躇是否上前相扰,突然间一股在亭内浮动暗香向他袭来。此香有梅香竹气之清雅,荷韵兰心之脱俗,雨雪寒冰之清冷,沉香禅味之怡神,若有若无间扑鼻,让人不觉心神一荡。 此时香味始处的白衣少年垂首眺望远方衰草间,背对众人垂首把玩着短箫道,“大秦沂县离此不足二十里,尔等若是此时快马加鞭,可望天黑之前赶到。此处荒郊野岭,夜宿不便,不宜久留,还是快些赶路要紧。” 那宛如天籁的声音,如清冽泉水注入心扉,让人只觉心中乾坤朗朗。此时虽看到白衣少年的容颜,但所有人心中禁不住一阵吸气,此等背影与声音已让人沉醉,若是那人转过身,就算是平凡之貌也足以倾国。 重阳又如初遇此少年时呆立原地许久缓不过神来。少年还是如曾经,可轻易挑动自己的情绪。一切一如初见的,少年影态依旧,一如旧时模样,又似比去年更……出众!少年身上似沐浴在柔光中般,把所有目光吸引,有种让人情不自禁膜拜的错觉。 待众人朝西望去,只见远处树丛参杂处,有缕缕白烟飘荡,似有人家。 “多谢指点,不胜感激。在下重阳……”还未等重阳说完,只听身后一阵鸟鸣振翅声。重阳不禁警觉回首,身边的侍卫握剑警觉,众人回首却只见几只白鸽从草丛惊飞。待在回首看白衣少年所立之处,竟无人影。四处寻找,不见任何风吹草动。除楼间若有若无的暗香昭示那人曾来过外,竟找不到任何别的蛛丝马迹。恍然间,那人似从人间蒸发。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重阳且自望着白衣少年原先所立之处暗自思忖: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此处,为何?还是? 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本来狠狠攥住的拳头,因为少年的突然不见而暴虐,转眼楼外一颗大树便因为被牵连轰然倒塌。 重阳在心中慢慢的叹了一口气,又不是最近两年派去找他的人都有去无回,他现在犯得着脾气这么暴躁嘛。都怪!都怪自己太一厢情愿了!总是对那个人相思到底,但是那个人却像一阵清风,怎么抓都抓不住! 其实,重阳很想告诉自己少年是在等自己,但……他知道,这不会是事实。少年根本就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主子,天色不早,不如快些赶路……”见重阳一直望着远方沉默不语,身边侍卫屈身向前恭敬说道。 现在的侍从都是跟随重阳南征北战将就的亲卫队,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他们的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置自己身于危险中,又无意中显露情绪。且不说如此之地出现如此少年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单是重阳在没有确定周围是否安全的情况下便飞身上楼,便已让周围的侍卫担心不已。虽说,现在重阳的武功,天下已少逢着对手,但兵不厌诈,何况现在天下局势如此紧张。从来王者便不应该因外物喜悲,如此情景的王委实让众人捉摸不透。 作为一个帝王,重阳拥有帝王成就霸业所该有的一切:霸道、狠厉,阴邪!为了目标不择一切手段,想要的东西就动手拿,出手时“快、准、狠!” 就算曾经数十名王族在他面前身首异处,都为看到他脸上一丝表情,为何只是一介少年(不知是人是神还是妖)便让王得情绪如此起伏。虽是重阳尽力掩饰看到白衣少年的情绪,但那冰寒面具下细微的感情波动,还是让周围跟随他十几年的侍卫觉察到一丝什么。难道王上心仪持箫之人,但那人分明是个男子。虽说,现在男子与男子永结百年之好也不少见,但作为王上,还只有少数人会立男子为后,而…… 跟在重阳身边的这边暗卫叫阿熊,因为名字比较好叫,纵然整天势力在暗卫中不怎么出现,却也算是重阳常用并亲近之人。只是这人脑子比较笨,虽然重阳在很多地方表现的很明显,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这是重阳喜欢把他留在身边的原因。一个帝王在平日的时候,不喜欢自己身边的臣子太过于看透他的心事,他……需要加装沉稳呢。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没人知道,重阳不是一时被此少年吸引,而是一直被这个少年吸引。中宫位置的空悬,也一直为这个人的缘故。 相见待良期,若这天下被我收入囊中,是否就能让你在我身边停留! 自少年时于丛林相依避难来,每当重阳在世事的磨练中不能自拔时,便想到曾经在自己怀中昏睡的孩童。他那时还是那么小,颤抖的眉睫映着苍白的脸,脆弱的像个随时可能逝去的蝴蝶,然无数的梦中,让重阳重获力量的却也是那个小人儿,那时第一次,重阳感觉自己那么近的靠近一个人。多少年来,重阳一直默默搜集那个人的消息,却总不能有所得,只能默默守在这条那人常会经过的道旁,远远的看一眼。看着那人慢慢长大,重阳不知心中如何想,却只觉心中全部都是那个人…… 听到侍从提醒,重阳蓦然从思绪从醒来,看着周围荒芜与衰败的楼阁,心下一沉,飞身下楼落到马上。 他这次之所以以一国之君的身份给大秦皇秦啸天祝寿,并不是想给大秦皇面子,派个重臣来,效果也不会差。但一方料事如神的国师白羽告诉自己此番可能与命定之人关系有转机,他才不会亲自来! 对于命定的人,重阳有自己的看法。如果是那个自己喜欢的人,这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不是,嘿嘿,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就算是逆天,他也要把自己想念已久的人变成命定的人! 经历短暂的停留,一行人策马绝尘而去,渐渐消失在夕阳衰草之中。 直到远方再也看不到任何人马痕迹,白衣少年才从破旧楼台的最顶层的暗格飞身而下。 “咳咳……”或许是闭气太久,明月身体里有一番学期翻滚。他叹息了一声后,盯着那红衣消失的地方愣了一阵,才慢慢缓过神来。 虽说明月常年人在天山,但天山一场灵通的消息却让他对各种局势了如指掌。而各国权贵的画像早已牢记脑海。虽暗红色华服少年一行有所改装,但明月还是如第一次般一眼认出了重阳。 龙貌虎姿,睥睨众生,君临天下! 这是明月第一次看到重阳,与画在纸上的人不同。重阳身上散发的是一股令他都忍不住心惊的气场,似乎那不是一个少年,而是在位多年的皇帝。而面对如此天数,他也只能望着那暗红的背影的叹息。只是,明月想到的是,按照师傅卦象指示在此等有缘人,等到竟是重阳! 想到了各种可能与自己有牵连人的性格,却惟独没有想到自己会和这么一个人有关系! 重阳的阴冷与残暴,既是在遥远的边疆之带的民众都已知晓。如此明显不良之人怎么可能与自己有纠葛? 纠结的生死相连,诡异莫测的缘分。 看着楼外轰然倒塌的树,明月虽对那人品行看不惯,却也不得不赞叹对方的实力。 强者与强者之间,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惺惺相惜。 似乎这一切都是宿命。 不管当事人愿不愿意,命运在让他们在十几年前相遇,一切的大网就早已布置好,现在不过是收网的时刻。 看着楼内失去颜色的雕栏玉砌,明月在心中一阵叹息。看透众生生死祸福,却终不能参透自己的命运,这是不是所有神算者的悲哀? 明月原不是信命之人,他原以为每个人的命运都在自己手中。但无法摆脱的冥冥中的一切却让他彻底无可奈何。 他倒要看看这命运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再次种种叹息一下,白色身影一动,犹如仙魔般瞬间在原地消失。 第二章:青楼古调 重阳不按常规的出现,让明月一直沉寂的心有了一丝波澜。用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到此次行程的第二个地点时,明月又轻轻的咳了几声。春寒未退时节,因为此时已是夜晚,所以在没有虫鸣的夜里,听起来有些突兀,隐隐有种悲鸣的意味。 明月少时身体受损又中毒,虽在天山修正十年,却仍脱不了那弱胎,每每过分的使用内力,身体就会血气翻滚,那被压抑的毒性变侵害他的奇经八脉。常人若是如此,早觉生不如死,但明月却仍面带微笑待人。 “少主,你来了……”就在明月刚停在一座大宅子前,沉重的大门伴着一声惊喜的叫喊开了。 “小五,你和四叔还没睡吗?我这个时候来有没有打扰到你。”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穿着一身青衫子的少年,明月嘴角染上一个好看的笑,趁着无星的月亮,姣好的犹如月华。纵然对面的人不通人事,却也看着晃了一下眼。 话说小五当年被明月捡到的时候,七八岁的他因为营养不良,只有四五岁那么大。但在明月收留他,没想到这个小子现在才十三岁,竟然看起来和人家十五岁的孩子差不多大,完全出落成少年模样。 “听说少主要回来,四叔昨日就把院子上上下下收拾干净,没想到少主这次回来的比预先早。”把明月领进来,小五就撒腿往院子里面跑。 “四叔,四叔,少主回来了!” “少主!”小五的声音刚落下一会儿,在院子中间就出现了一个手上沾了很多软面,全身上下被扑满了面粉的横眉人。 如果只是看这个全身上下沾满面粉的人,没人会知道他就是在杀手中排名第一,代号为“冥”的杀手。 “四叔,近来可好?”变成面粉人的杀手?看着站在亭子中激动的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笨拙中年大叔,就算是明月这种很少喜怒于色的人,都忍住轻轻笑出来。 “好,好,托少主的鸿福,老奴一切很好。”其实他很想过去抱抱自己的少主,就像母亲抱一下孩子。但介于自己的身份和“装扮”,四叔笨拙的来回小幅度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没了下一步行动。 “怎么还是主仆相称?莫不是四叔嫌弃明月?” “少……明,明,月……”艰难的发出两个字,四叔全身忍不住有些颤抖。他还是不习惯。从被这个少年七擒七纵开始,他就把少年当做自己的主人。纵然两个人只见主仆感情不错,纵然这是主人的吩咐,但他还是…… “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嘛,反正顺口就行。”看着这个男人如此为难的样子,明月便不勉强他。转而往前走。 “少主用膳了吗?我让小五准备了点热汤,少主用点吧。”亦步亦趋的跟着少年往主屋走,一转眼的功夫,四叔身上那身面粉便不知道怎么变没了,衣服又成了以前那身衣服,干净利落。 “嗯,一起用吧……还有,一会儿跟我去一趟‘明月楼’。”本来不想自己的到来让他们两个如此忙碌,但因为每次说了也不管用,后来明月便不提了。明月楼是前几年在江湖上兴起的一个组织,青楼性质,但里面的人卖艺不卖身。纵然如此,却惹得无数才子权贵为博红颜一笑而一掷千金。现在已是酉时,正是一天当中客流量最多的时候。 “是。”提到明月楼,四叔的眼睛瞬时变得很亮,似乎整个人都有了生机。 明月楼明面是青楼性质,但是暗地里却是一个杀手情报组织,而四叔便是这楼的主事者。虽然每年明月去那里视察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每这个时候,却是四叔最骄傲的时候。每次听到少主的赞赏,四叔就会神清气爽好多天,就算这时有杀手任务,他在杀人的时候也会很慈悲的给人痛快的死法——一刀毙命。 “……庄周梦胡蝶,胡蝶为庄周。一体更变易,万事良悠悠。乃知蓬莱水,复作清浅流。青门种瓜人,旧日东陵侯。富贵故如此,营营何所求。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曜……” 就在一身白衣的明月带着几乎可以被人忽略存在的四叔走进明月楼的时候,一个头戴玉冠身系身着宽身白色衣袍的青年人正在与一帮人对诗。但明月一进来,便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明月母亲秦凤潇是不多见的美人,父亲轩辕逍遥也是当年天下第一公子,两个人的相貌叠加之下,明月的相貌犹如他的名字一般走在哪里都散发着谪仙之气。他的脸虽是漂亮,但却不会惹人意.淫,只教人心生喟叹:我等污秽,天下怎有如此出淤泥而不染之人! “公子可来了,您不知道,秋裳想您想的夜夜哭泣。”这里的老妈妈自然是认识明月,因为明月是这里名义上的财务主管。见他一来,老妈妈有些献辛勤的用一身浓烈的香气薰散了周围无数的目光。 秋裳,明月楼当红的名伶,传说歌似妖人,一舞倾尽天下。 “是吗,那我过去看看她。” “慢着,这里是五千两银子,今晚那位姑娘,我们爷包了!”就在明月被老妈妈引着往楼外一个小园走去,突然一个很是洪亮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伴随着那个声音的还有一些重物落地。 “哈哈,这位爷来的不巧,秋赏已经被包下来……很不好意思呀,我们这里其他几位红牌也不错,不知爷是不是……”看着地上白花花的银子,老妈妈是肉疼的要死。但看着明月身后的主事,老妈妈还是果断的无视银子。 五千两的银子不是普通人能拿出来,看着拿钱大汉一脸凶神恶霸的模样,老妈妈让人领着明月往前走,自己赶紧笑哈哈的跑过来打圆场。 “我们爷就……” “阿熊,退下!不得无礼”就在大汉方要发威,突然被一个身着红衣的邪魅公子喝断。 “是。”刚才怒目圆睁的大黑熊,在红衣公子的一声吆喝下,顿时变成了委屈的小猫。 阿熊,字如其名,是个很高大雄壮的人,陪着背后那把三尺的大刀,不怒之气,凶气散发。但他现在真的是有一点点的委屈,虽然不能说。明明是主人瞥了一眼明月楼,指着那白衣少年,吩咐他不管白衣少年点什么女子,都让他重金买回。谁知……好吧,主人说的都是对的。竟然主人让退下,他现在就应该退下。 “本人久闻秋裳姑娘一舞倾城,不远千里前来。这里还有一万两的银票……听琴的屋内该是很宽敞,不知妈妈可否通融一下……” “这……”听了红衣公子的话,老妈妈抓着手绢一脸纠结。一万两呢,加上前面的五千两,一万五千两呢!!!好久没遇到出手这么宽绰的公子了!但是再想想主事那人一脸冰寒的样子…… “银子留下,我自己去看看。”没等老妈妈说话,重阳就寻着那身白衣而去。 一身红衣,桀骜非常。不是重阳又是谁? 当然,他不是来看什么秋裳的。他是来捉.奸的!!! 想到那个白衣人竟然来这种地方,他的心就似乎被放在痒痒草中,难受无比。 “少主,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