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爸爸,好想你
这一幕净初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了。 净初现在过得养尊处优,高蕊的出现总是在提醒她那段不太光彩的过去。 那时候,她还是坐台小姐高蕊的女儿,一个没爹的野孩子。 在古代,她这样的,被称之为“孽种”,是很难有活路的。 高蕊怀了她后,尝试着去找沉霖,却遭到同行姐妹不同程度的冷眼和耻笑。 她太天真了。 一个坐台小姐,哪怕是高级会所出来的,能够爬上那些优质男人的床都已万分不易,竟然还念想着偷偷生下一个孩子,奢望母凭子贵,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 尽管她说不是,可谁会信? 有钱有权的人最烦的就是这一套。 简直痴人说梦。 是啊,高蕊想,所有人都会笑她傻,骂她不自知。 她进入会所的时候才十几岁,高中没有读完,初次接客遇见的就是沉霖,那晚的他对她还算照顾和温柔,她走火入魔似的,深深地陷进去,无法自拔。 天快亮的时候,她窝在他怀里,柔情似水地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沉霖吐出一口烟,回答得漫不经心,“女孩吧。” 于是她就记住了,记了这么多年。 往后沉霖又来过几次,找她作陪,她总是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很特别的。 她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按照会所的规矩做措施,后来便怀上净初。 她既害怕又期待,每当想到孩子的父亲,就怎么也舍不得把孩子打掉。 等到肚子大了,再也瞒不住,她想方设法地去找他,告诉他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他好像已经记不起她是谁,面无表情地给了她一张支票,叫她走,并且再也没来过会所。 高蕊有些绝望,但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谁会相信一个坐台小姐口中的爱? 谁又能轻易留住,一个如日中天的男人,午夜梦回时那比头发丝还细的温柔? 净初觉得她母亲很傻,而那个为了她的出生提供一颗精子的男人,为人也足够冷酷。 可她已深深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早清楚,吃的苦可能就要少一点。 她从有意识起,便常见高蕊闷闷不乐,这种不畅快传染给了她,她也不太快乐。 后来再大点,跟着高蕊见惯了风月,便愈发明白,不要动情,情是毒。 * 高蕊有段时间胸疼,接客都不太利索。 她开始不在意,后来疼得哆嗦站不稳,实在没办法,才去医院做检查,却遭到晴天霹雳。 医生公事公办地说:“癌症,是乳腺癌,癌细胞已扩散,必须马上住院。” 高蕊不吃不喝,发了两天的呆,才接受这个事实。 为了活命,她做手术,化疗,两只好看的乳都被切除了。 那是一个坐台小姐的饭碗,一个女人的风光。 她却通通失去。 这令她痛苦不堪,比丢了命还难受。 但到如今,且不谈风光,癌细胞弥漫至全身,她连苟活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可她还想着沉霖,那个露水姻缘之后把她忘得精光的男人。 * 净初站在病床边,看着眼前把自己养大的女人,漠然的情绪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从小被称为孽种,可母亲对她还算照顾。 她要报恩的。 她决定去找沉霖,实现母亲的愿望,尽管,希望渺茫。 其实年轻时候的高蕊,不死心地带着她去霖初集团的停车场堵过沉霖几次,可半个影子都没有遇见。 那时候的霖初集团,还不叫这个名字。 每次高蕊回来都是满面愁容。没戏,一切都是无用功。 一个女人爱到尘埃里去,如此卑微,是绝对不会被重视的。 可她的母亲不知。 她不会去停车场堵人这种办法,那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找了最近的一个警察局,哭得稀里哗啦地进去,说要找爸爸。 这警察局中的警察们大都铁汉柔情,见这么个小妹妹梨花带雨哭得好不可怜,心也都毫无防备地软了。 大家过来安抚她,给她吃糖,问她爸爸的电话号码。 她说妈妈在医院里快要死了,爸爸不愿意来见她们。 警察问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沉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塑封好的照片,那是高蕊经常握在手中摩挲的宝贝,上边有十年前沉霖的留影,黑衣黑裤的男人,坐在床边抽烟。 光有些暗,看得出是偷拍。 “是财经杂志上那个沉霖?” 警察们瞧着照片,听到她的描述,半信半疑。 净初肯定地点头。 请示了上边的领导,犹豫再叁,还是给沉霖拨了电话。 警察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试探着说明了情况,那边迟疑了会儿,让她接电话。 “喂。”低沉的男声,听不出情绪。 “爸爸,”净初小心翼翼地吐出这个称呼,啜泣的小嗓子里捏着可怜兮兮的调,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怪异,可她惦记着卧病在床的高蕊,于是咽下不愿,继续道,“净初好想你,快来接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