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悔当初未成全天赐良缘 议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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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悔当时 大殿之内,在四个最大光球之一里面,端端坐的正是,常元宗长老会两位主事之一,亦是宏然六尊灵山神月,白云厚土,妙手苍狗之神月——云和月。 他一旁的光球内则是,他的亲兄弟,常元宗长老会另一位主事,也是宏然六尊之一白云——云和风。 宏然修士界里真正懂得门道的人,都知道常元宗名义上的掌门是常元五峰峰主轮流坐庄。 掌门手中的权力,虽然全面广泛,统揽大局,但真正涉及到常元宗百千年大计,涉及到整个人族前程命运的大事,决定权却是在长老会这两位主事手中。 这老哥俩活了不知几万岁,经历的大风大浪,大灾大难太多了。 也曾面对过人族生死存亡、千钧一发的关头。 ——十万年前万山妖族祸乱没赶上,却从头至尾见证了三万年前的外海邪修、魔修之祸。 眼下,兄弟二人又要见证这样的时刻了。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无名小卒,不再是正道修士与魔修邪修对弈中微不足道的棋子。 而是宏然界的擎天巨枭。 从对战角魔的角度而言,兄弟二人其实各有立场。 云和月趋向于与北方的妖族,极西之地的幽冥族合纵连横,驱逐角魔离界之策。 云和风则趋向于雷厉风行,赶净杀绝。 这当然也是望鸽与伏鹰两派之争。 不过,今日二人却必须要站在同一个战壕内——形势紧迫,再无可犹豫的时间了。 大殿内的法阵边缘亮起了星星点点,阵法启动的准备工作似乎将要就绪。 “各位道友,” 云和月见时已到,终于开口——此界属常元宗势力最盛,话事权当然便在其家。 因为事先已通过气,他选择开门见山: “今日将诸位请来,目的只有一个,我们大家各自表态,决议是否开启这场大战。如这般三宗合议,我们过去常开的。但原先只有我们七八个人小范围酌定。今日兴师动众,规格之高,可见所商之事非同一般。便请我兄弟云和风与大家说说,我们眼下面临的形势。” 今日聚在这里的,虽然只是此界部分悟道境修士,但不论是法华寺五峰六堂二会,还是法华五院二堂一阁,兽人七塔各家主事,皆是手握大权,掌握此界命运的实权派,亦是宏然宗盟决事会几乎全部的核心成员。 这里面,常元宗内分望鸽、伏鹰两派,千百年未曾分个胜负。 兽人塔大多是铁杆的激进派,假若此界由兽人塔主事,恐怕早就与角魔,甚至与其余各族,战个你死我活。 法华寺则是万年不变的温和派,中立派,因佛渡众生,主张各族共存,共生繁荣。 而每一宗,每一派,其内又并非意见完全同一,各自下划诸多立场、派系。 故而,今次悟道聚会,亦是统一思想的大会。 人角之争走到今天的地步,仿佛万里长征行至孤桥,已经容不下两种声音呱噪,容不下两条路并行,两种意见向左。 云和月偏右,云和风偏左。 云和月主持聚会,统筹协调,云和风讲清形势,统一思想。 鹰鸽配合,左右并行,也在隐约征兆着今日的聚会必须形成一个彻底统一的意见。 “诸位,与角族人这场一决生死之战,” 云和风走得是风之迅捷大道,说话也仿佛嘴里吹着大风,“已经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何时出手的问题。” 此言说罢,他故意顿了顿。 大殿内,静了许久,法华寺药王院首座圆惠才开口说道:“还请和风长老明示。” 药王院自法华寺建寺之日便已存在。 历任首座皆以宏博医术入道,及至巅峰,堪破悟道,方成首座。 自古医者仁心,又加佛法慈悲,故而药王院更是主和派中的中坚顶柱。 圆惠此刻站出来,虽未明着反驳,但法华寺的立场已经表明了。 “形势所迫,时间已经等不及了。我要说的这几件事,想必此间大部分道友都已听说了,” 云和风一句讲罢,直入正题: “第一件,我们当中某位精通空间法则的道友,不久前总算破解了角族人设置的空间障碍,不顾生死,亲入险境,暗中查探,坐实了角界正被周围界面挤压,百年内便有坍塌的可能。 “据这位道友所言,因为空间挤压的作用,角界与我宏然界之间早就生出一道巨大裂缝。” “角族人很早便利用本族秘术阵法,将空间裂缝稳定筑牢,形成一条宽阔的空间通道。诸位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云和风说到此处,冷笑一声,“角族人现今往来宏然与角界,已几乎不受限制——讽刺的是,他们却仍然未曾放弃傀蜮谷通道,意图迷惑我等。” 此事说罢,场内再次陷入沉默。 倘若角界坍塌一事坐实,角族人必定要寻一个新的落脚之处,有这条空间通道相通,宏然界恐怕在劫难逃。 秀秀站在陆盈身旁,此刻正因陆盈拜师的条件心乱如麻——她虽然答应了陆盈,但头脑里还是一片混沌着呢。 她无心去想旁的事,但这里商讨的乃是天大之议,又牵扯不二性命,由不得她不去关注。 听了云和风的话,秀秀心头当即震动,暗道:“数年前,傀蜮谷中,魔女岁月也曾将空间裂缝一事告诉魁木峰,只不过那时未曾提起他们已经打造了空间裂缝之事。后来,我出谷之后,亦将此事报与师门,此后再无音讯。但听这位云长老所述,常元宗当时果然重视,竟安排一位悟道境大能亲自查探,只可惜角族人设防,到新近才有得收获。” 她想到此处,心中又是难以言明的痛楚,“当是时,岁月独邀魁木峰,把酒共欢,暗送秋波,分明是十分中意魁木峰的。早知如此,我不妨设计,成全了她的心思,何至于让不二跟她去寒冰界走了一遭,日久生情,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以致我今日上不上,下不下,割不是割,连也不得连,耽误了大道,又丢走一颗心!” (二)议今朝 圆惠又问:“敢问云长老,这位道友出自何宗,姓甚名谁,现今何处,可否请他亲临此地,与我细说此间诸事。” 宏然六尊在此界地位高绝。 圆惠平素见他,绝不会如此刨根问底。 但决战一事,涉及重大,他现今代表法华寺最坚定的怀柔派,哪怕硬着头皮也要问个清楚了。 当然,这既然是统一思想的聚会。 想必云和风也做好了解疑释惑的准备。 “常元宗传功堂副堂主——烘炉照。” 云和风说罢,语气一黯,“洪道友在角界探查之时,不慎暴露身形,为角界数名黑角追杀,现今生死未卜。” 他顿了顿,又讲道:“洪道友失踪前,曾以影像符箓,将所见情形记录,又以空间秘法,投来本宗。诸位若是信不过,待会儿便可以瞧看……” “可。” 圆惠说罢,不再提问。 倒是常元宗大威峰峰主巴陵风冷笑道:“我家巴山早就谋划断道计划,你们婆婆妈妈,百般阻挠,终至今日酿此恶果,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素来刚直,倒也不怕在此得罪旁人,“若是断道计划成功,角族人早成困兽之斗,还用得着今日兴师动众。” 某一光球中传来针锋相对的声音:“想的倒是挺美。又怎知那空间通道所在,不是角族故意设下的陷阱?” 紧接着,常元宗伏鹰一派又有人发声。 眼看好好的聚会,要因此而生事端。 云和月一句止住,只说此事容后再议,今日只谈大战。 云和风便说起第二件事: “前几日,镇魂塔之变想必众位已经知晓。紫角蛮斯卫从塔中李代桃僵逃脱,现今已回归青疆角族大本营内。” 镇魂塔劫狱之事虽被常元宗封锁,但在悟道境圈子里早就传开。 当初,常元宗出于种种原因,将法华寺、兽人塔两位悟道境修士排挤离开,独占了镇魂塔守卫之责。 今时出此差池,难免被法华寺和兽人塔联手追问。 三大宗内部商议一番,割利让益,解了此事。 今日再提,倒不是要追究谁的过错,只是如云和风所言: “蛮斯卫入塔之前,便是紫角巅峰修为。他历经镇魂塔锤炼,想必心智更添一筹,踏入黑角境界多半就在数年之内。其人身俱不死鸟血脉,在紫角之时,就难以灭身。到了黑角境界,恐怕更难对付。原本,我等便因角族中最厉害的那一位,顾忌犹豫。倘再多一位不死鸟血脉的黑角,后果便更难料了……这是我等必须尽快出手的第二个原因!” (三)算后账 镇魂塔劫狱之事,三宗早就通了气。 云和月稍作提及也只是走个过场。 他刚要说起第三件事情,忽然兽人塔某个光球中有人发问: “镇魂塔死了一个古魔,一个悟道邪修,又逃了一个蛮斯卫一个邪修,某位镇守玩忽职守,失察罪重,为何还好端端坐着镇守之位呢?” 此问明指陆盈。在此高层聚会中,此人故意点出来,显然是波及了个人恩怨。 陆盈只听对方说了一个字,便辩出说话的人是兽人塔象塔塔主——文折歌。 当即便明白怎么回事。 文折歌与镇魂塔变故中死去的刑南路镇海兽同为天地藏像,两人早年相交,知之甚深,心心相惜。 刑南路以人族叛徒之名,被陆盈设计除去。 文折歌自然不免心生愤恨。借议题至此,引导口舌之论,寻寻陆盈的晦气,也在情理之中。 他方才此言虽是针对陆盈,陆盈却丝毫不动声色。 云和月倒稍作解释:“镇魂塔变故全由本宗执法堂副堂主刑南路与古魔、角族人里应外合而起,有正气大道洪泽生作证,诸事也已查明,陆盈虽有失察之责,但以一敌四,几乎力挽狂澜,功大于过,便不予追究。” 文折歌冷笑:“陆道友修的是忘情全知大道,还能生出这等纰漏,真是滑稽透顶。此事是否应再查证?” 言外之意,自是暗指其中猫腻。 话到此处,陆盈若再沉默不言,难免给人落下心虚的口舌。 “陆某修的的确是忘情全知大道。” 她心平气和应道:“但因宗盟之命,曾执行一样异常危险的任务,也由此让自家大道生出心障。镇魂塔之变,陆某未能全察全知,便是从此而来。” 她稍稍一顿,“陆某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前趟三大宗来查我,如何查证降罪,我知无不言,全情配合,可曾有半点怨言和阻挠?文道友若于此有异议,大可走了宗盟的手续,带人再来细查,陆某只在镇魂塔恭候。” 陆盈所说的任务,牵扯甚深甚重,寻常悟道哪敢打听。 文折歌也早有耳闻,见她提起此事,再不多言,只嘿嘿两声。 此事便算过了。 云和风便与众人道:“我们此番聚齐众位,是为了人角大战,头等大事。旁的细枝末节,恩怨杂念,留在日后细究,我且立下规矩。待会儿还有哪一个再生旁事,莫怪云某不讲情面,逐离此地!” 众人无语。 某光球内,秀秀余光瞧向陆盈——面如静水,波澜不惊,仿佛方才的冲突全与其无关。 她心中又忍不住想到,“陆盈方才告诉我,她不宜在此插手过深。现今能隐瞒不二的身份,能将盒子送进去,也是凭了新近与法华寺菩提院圆引大师借来的隐菩提。” “我原以为只是托词,这回倒是该相信了。她说自己曾执行一样危险任务,故而让大道生出心障,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她修的是忘情大道,连情都舍去,如此冷冰冰的一个人,还怕心障么?” 想着,又低头瞧向下方的阵法,暗自琢磨:“这位云长老,说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提到下方这座大阵,没提及叫不二他们来此有何用场。问陆盈,她也藏着不说,真是叫人心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