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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些年来,这一系不知为何人丁凋落,传到宁怀瑾这里时,也就只剩他这一个独子。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家这一脉为人十分低调,几代都住在京城,先帝在时还曾经替先帝带兵镇过边疆,算是半臣子半宗亲。 这一支不温不火地过到现在,向来都是有能力的为君分忧,没能力的就在家做个闲散贵族,一向离朝堂争斗远远的,还从来没有这样花团锦簇的时候。 宁宗源当年绕过了其他更亲近的宗亲,替宁衍选了宁怀瑾,其实正是看中了他这一脉的安分。 但宁宗源当年的一封圣旨,也无疑将宁怀瑾架在了火上,将他从原本的平庸的安稳之处拽了上来,逼着他跟宁衍站在一处。 这些年来,宁怀瑾也确实很安守本分,该辅政的时候兢兢业业,等着陛下大了便开始撤手,毫不恋权,规规矩矩地退守回原本该在的君臣界限上,甚至因为养育之恩的缘故,还比旁的臣子退得更大。 宁衍心里明白这是宁怀瑾他家自己的立身之本,也是他们这些年来琢磨出的君臣相处之道自古以来帝王都多疑,掌权未必就是个好事,情分越重便要越守分寸,否则不但前途堪忧,连原本的情分也要被消磨殆尽。 宁衍不是普通人家不知事的懵懂少年,他能理解宁怀瑾的顾忌和担忧但他却不能高兴。 因为宁衍喜欢宁怀瑾。 他心悦自己这位皇叔。 这事儿要说出来简直违背人伦,任谁冒出这种想法都得先自省个千八百遍,恨不得以头触柱来打消这种荒唐的念头。 但宁衍只是神色平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将手中的奏折放回枕边。就这么一收一放的功夫,宁衍就轻巧地在脑子里略过了这件事。 因为这念头在他心里转了整整三年,他已经习惯了。 宁衍记不清这念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从何而起,又是怎么从扶持之情变样成了爱慕之情的。 但要说他发现自己的心意,大约就是在三年前。 彼时宁衍刚满十三岁生日,刚刚回宫的太后打着教他人事的名义往紫宸殿送了两个面容姣好的妙龄侍女,来伺候宁衍。 教导人事的女子不必端庄,只要柔媚乖巧容貌佳就好。太后怕拿不准他的心意,送来的两个侍女是对双生子。相似的容貌被着重精心打扮过,一个淡妆一个浓抹,瞧着倒像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 那夜紫宸殿中换了一种味道浅淡的木桂香,被暖炉一烘,甜得有些发腻,宁衍不太喜欢那个味道,喝了好几盏茶才压下那个味儿。 那对双生子长相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各有各的出彩之处。 只是宁衍看着那两个身穿薄纱宫装的妙龄侍女,不知为何只感受到一股无趣,要不是那位姐姐穿了一身浅绿绣梅的外衫,叫他多看了两眼,他怕是连这俩人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于是宁衍也并未招她俩侍寝,只叫何文庭把这俩人带去偏殿睡了一晚,准备第二天便打发回太后那了事。 这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巧的是,宁衍当夜梦见了宁怀瑾。 宁衍梦中是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他身在王府的梅园里,正依靠在梅园门口的墙边,笑盈盈地望着宁怀瑾。 宁怀瑾喜欢梅树,尤其对宁衍亲手栽下的那棵格外好,年年都要亲自侍弄,等到结了花苞之后,更是不肯假手于人,一定要亲自照料到花开了,将树上的头一茬梅花掐下来给宁衍做成梅花糕,才算是功德圆满。 梦中的宁怀瑾比实际上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看着倒是有些少年时的样子,站在树下望着树梢时,眼里都是满足的笑意。 怀瑾。梦中的宁衍仿佛跟他隔开了那层君臣,也隔开了叔侄之分,只是如好友闲聊般笑着说:你再怎么硬盯着,花儿也不会被你看开。 倒也快了。宁怀瑾说:看着也就是这几日的事,等到花儿开了,摘下来酿些酒想必也很不错。 宁怀瑾说着转过身,向着宁衍走来。宁衍直起身子,只等着他走到自己面前,笑着伸手去迎他,随口揶揄道:也好,等酒酿好了,我非得 宁衍这句话还未说完,就发现在走动间,宁怀瑾身上颜色沉闷的外衫不知为何忽然变作了一身浅绿绣梅的夏装。宁衍微微一愣,只觉得这衣服似乎有些眼熟。 只是还不等他想出个一二三,宁怀瑾就已经走上前来,笑着拉住了他的双手。 不管陛下说什么,臣都遵旨。宁怀瑾说。 宁衍的眼神下意识落在他二人交握的手上,宁怀瑾托着他的手,如美玉般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架着他的手掌。 微凉的小指指尖划过了宁衍的掌心,又不自觉地轻轻地勾了勾。 宁衍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瞬间从梦中惊醒了。 午夜时分,殿内只有守夜的小内侍在他帷帐外的脚踏上打着盹,烛火映照在帷帐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宁衍缓缓地吐出一口又辣又烫的浊气,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出了一身的大汗,里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察觉的苦涩味道。 那味道甚至盖过了殿内的香料味,无孔不入地笼罩着他。 宁衍在醒来的瞬间就想起了宁怀瑾身上那套衣服的由来他睡前刚刚在太后送来的侍女身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