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余波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一条惊人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隆隆地滚过华夏大地,世界也感受到它的震颤。这一声惊雷,划破了华夏上空厚重的阴霾,把一片希望之光洒向大地。

    十二月二十六,当鹰潭郊外最后一声枪响沉寂下来后,第四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七集团军司令苏瑞上将骄傲地向外界宣布:第七集团军军队于鹰潭地区全歼日军第九十二师团,歼敌一万一千余众,并活捉了师团长西山悠太中将。这是续十八师团长斋藤力三郎被活捉后又一名师团长级别的日军高级军官,这个消息的传播,立即把第七集团军和苏瑞推到了风头浪尖。

    桂林、广州、长沙、重庆等尚未沦陷的华夏各大都市全都被欢乐的人海涌上了街头,他们提灯擎火,把城市燃得通明。尤其是华夏的陪都重庆更是人声鼎沸,火龙翻飞。人人眉飞色舞,喜气洋洋地说着、笑着、喊着。一条条夸张的,甚至令人发噱的新闻以最原始的方式,但速度极快地传播着。这时,人们似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知道吗,苏长官的部队已经要收复江西和福建了,小鬼子这次不跳海也得被消灭。”

    “委员长已经准备率部队大举反攻了,看来华夏人打败日本人的这一天到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看看小鬼子还敢不敢派飞机来重庆撒野。”

    “小鬼子当然不敢了,听说南京、上海的日本人也忙着准备跑哪。你们看吧,华夏全面光复的这一天远不了啦!”

    苏瑞的第七集团军在江西境内势如破竹,这个消息同样令西方各国振奋,却又充满了好奇心。连日来,各国驻华武官、军事观察家、新闻记者涌向广州,涌向江西,他们都想一睹让日本人大吃苦头的苏瑞将军的风采,当然他们更想知道第七集团军的实际战斗力。也难怪,国民党中央军精锐部队近年来连遭败绩,失地千里。可第七集团却在苏瑞的指挥下连战告捷势如破竹,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在他们看来,华夏军队的实际战斗力如同华夏这个千年古国一般,神秘莫测。但有一点却是众口一词:华夏人同样能击败日本人。

    沸腾之夜,重庆市中心的一间二楼的窗口里亮着灯光。灯下,美国驻华使馆武官史迪威上校正奋笔写着将发往国内的一份报告,报告中有他奔波多日得出的一条结论:华夏有最好的士兵。从长远看,华夏人一定能击败日本人。这位日后成为美国陆军名将的“尖刻的乔”这时并不知道,他作为军人的辉煌时期正是日后在华夏、在远东战场,但有一点他胜过了其他许多军人,那就是对华夏战局的判断。

    一九三九年对于日本人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一年,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年。在这一年里,苏瑞和他的部队不断出击,收复广州、歼灭二十一军,全歼第五师团、重创十八师团,并活捉了他的师团长斋藤力三郎中将,接着又收复了广州占领了广东,击毙了二十一军司令官古庄干郎中将。本来这件事就已经弄得日军颜面大失了,可这事还没过去几个月呢,苏瑞又胆大包天的去撩拨华中方面军,向江西进军,现在又活捉了九十二师团的师团长西山悠太中将,这已经不是在打日本人的脸了,这简直就是在日本政府的脸上吐口水啊!

    而当寺内寿一收到这个消息时,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铁青了,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办公室里谁也不见,就连参谋长冢田攻少将几次过来都吃了闭门羹,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看到寺内寿一从办公室里慢慢走了出来。

    寺内寿一的办公室就在司令部指挥大厅的一旁,当寺内寿一出来时,所有正在忙碌的参谋都齐齐的把目光投向了这位华北方面军的最高指挥官。

    寺内寿一是个典型的日本男人体型:头重脚轻、五短身材,用后世的话来说长得那是相当的有安全感。但是毕竟是出身于贵族家庭,寺内寿一也是出了名的注重仪表。平日里他的服装总是很整洁,一把天皇御赐的菊花军刀总是被擦得噌亮。但是今天,他的出现却让所有熟悉他的参谋们瞪大了眼睛,全都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此时的寺内寿一面容枯萎,原本被梳得乌黑发亮的头发和唇上的丹仁胡也像是鸡窝似地凌乱不堪,眼睛也通红通红的,活像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来到了指挥大厅中央的寺内寿一四处张望了一下,朝冢田攻少将招了招手。

    冢田攻少将赶紧走到了他的面前躬身道:“司令官阁下,您有什么吩咐?”

    寺内寿一沙哑着声音问道:“石原莞尔来了没有。”

    “没有!”冢田攻少将强忍着心中的嫉妒说道:“报告司令官阁下,石原师团长现在还在紫金山的军营里,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司令部大楼了。”在说到“石原师团长”这个词时,冢田攻还特地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告诉寺内寿一,别看石原莞尔的军衔要比他冢田攻高,但他只是师团长,可他冢田攻却是华中方面军的参谋长。

    寺内寿一没有理会冢田攻话语里的意思,而是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马上让他过来,我有事情要和他商议。”

    冢田攻一听,不禁有些迟疑的说道:“这……”此时的冢田攻打心眼里不愿意让石原莞尔再进入司令部大楼一步,因此他很是有些不满。

    看到冢田攻的样子,寺内寿一的眼神立即变得犀利起来:“嗯……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看到寺内寿一犀利的眼神,冢田攻心里立即打了个激灵,赶紧大声道:“哈伊,没有问题。”

    很快,一个小时之后石原莞尔便出现在了寺内寿一的办公室里,而寺内寿一的第一句话就是:“石原君,九十二师团没了,江西眼看也要保不住了,你有什么办法阻止支那人的攻势吗?”

    作为现任的十六师团的师团长,九十二师团全军的覆没这种大事石原莞尔自然不会不知道,但此刻的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语的沉默了一会才说到:“司令官阁下,我认为您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保住江西,而是该考虑如何保住福建和浙江了。”

    “你放肆!”石原莞尔的话音刚落,冢田攻咆哮的声音立刻就响了起来,“石原君,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帝国的师团长,不是那些怕死的支那人,司令官阁下让你来是为了听取你的意见,而不是让你在这里替支那人唱赞歌的!”

    石原莞尔缓缓转过了身子,眼中历芒一闪,直盯得冢田攻心中有些发寒才说道:“我当然知道我的身份,我是大日本帝国的陆军中将,而你只是一名少将,你对我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应该再尊重些呢?”

    “八嘎!”

    冢田攻气得浑身颤抖,指着石原莞尔一时说不出话来,可是却有说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在世界上无论是哪个国家,军衔低的人天生就要向军衔高的人表示敬意,这是国际通行的规定,至于个人所担任的职务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冢田攻虽然只是一名少将,但他的职务是华中方面军参谋长,平日的部队调动、补给以及作战时的调配等东西都要经过他的手,正因为他手里捏着所有师团的后勤补给以及人事调动,是以平日里下面那些师团长哪个见了他不得客气三分,像今天被一名师团长给当场训斥的情景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平日里自大惯了的他现在还被石原莞尔这么一通训斥,更是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不过更让他生气的是偏偏他还没办法去反驳,谁让石原莞尔的军衔确实要比他高呢。

    气得身子发抖的他直指着石原莞尔的鼻子骂了起来:“你这个自大的混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啪!”石原莞尔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指,不屑的说道:“想教训我?等你当上大将或是元帅后才说吧。”

    石原莞尔的话这可太毒了,要知道此时的日本可不是军阀混战时的华夏,随便拉起几条枪就敢自称元帅督军,以至于将军满天飞。在财团贵族当道的日本,除非你有特别硬的后台,否则一般的军人一辈子能当上大佐或是少将就顶天了,想当上大将甚那基本是不可能,至于元帅嘛……那是留给天皇家的亲戚的,别人就甭惦记了。

    “噌……”

    冢田攻倒也干脆,一把抽出了指挥刀吼了起来:“八嘎,我要和你决斗!”

    石原莞尔冷笑一声,干脆一把转过了身子,他知道会有人制止这种无聊的举动的。果然,寺内寿一的咆哮的声音立即响了起来:“八嘎雅鹿,冢田君,你想干什么?你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不是平安时代的武士,这里也不是你决斗的场所,要是你实在觉得精力没地方发泄,我不介意向大本营打个报告,把你派到江西战场和支那人大战一场,现在你马上给我出去!”

    听了寺内寿一的训斥,冢田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最后才恨恨瞪了石原莞尔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寺内寿一训斥完冢田攻少将后,又转向了石原莞尔歉意的说道:“石原君,实在是对不起,上次我要是听了你的话就好了,九十二师团也不会玉碎,西山君也不会……唉……”

    说到这里,寺内寿一的脸上满是苦涩之意。原本苏瑞在全歼了第五师团、重创十八师团活捉了斋藤力三郎,甚至歼灭了二十一军的时候,他还可以隔岸观火,甚至还在心里鄙夷一下古庄干郎。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时,他才感觉到是那么苦涩。虽然斋藤力三郎已经在前面做出了榜样,但无论如何一个师团长被人活捉这也是一件惊天的大事,这样让大本营颜面尽失的事情发生了,那么总要有人为此负责,而他要是猜得不错的话,他这个方面军司令官就是首当其冲的,如果不再做点什么,他的情形恐怕堪忧。而更糟糕的是要是有人捅出来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反对他把九十二师团驰援南昌,而他却执意一意孤行的话,那么他在这个位子上的日子估计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原本他以为石原莞尔会趁机讥讽自己几句的,可没想到石原莞尔却摇了摇头,常吸了口气道:“司令官阁下,这事不怨你,我也没有想到支那人的装甲集群竟然是那么的凶猛,九十二师团竟然连一天时间都撑不过去,看来南昌和九江是守不住了。”

    原先石原莞尔虽然反对派出九十二师团去驰援南昌,但也只是以为即便是打不过他们也可以安全撤退,但没想到华夏的装甲集群竟然这么厉害,一个师团一万多人连一天也撑不了,连师团长也被人俘虏了,即便以石原莞尔的沉稳,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但寺内寿一还是很不甘心,最后问了一句:“石原君,江西真的保不住了么?”

    石原莞尔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在没有得到大批援军的情况下,江西是守不住的!”

    “那你认为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寺内寿一此刻的脸沉得能拧出水来,但还是憋着气问石原莞尔。

    石原莞尔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认为接下来就应该命令驻守九江的一八零师团立即撤出九江退回安徽境内的安庆、黄山一带以保全实力,另外再把第三、第十三师团分别调往浙江和福建以增强浙江守军的实力,如此可保浙江和安徽的安全。”

    寺内寿一听了石原莞尔的计划后心情更加烦闷了,沉声道:“石原君,难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吗?”

    “无法挽回?”石原莞尔苦笑道:“司令官阁下,难道你认为江西还有救吗?其实依我的想法就是从华北方面军或是华南方面军调集不少于八个师团的兵力对支那的第七集团军进行全面围剿,彻底解除帝国的心腹大患。”

    “从华北方面军和华南方面军调集八个师团的兵力?”寺内寿一被石原莞尔的话给吓了一大跳,随即哭笑起来:“你可真敢想啊,你知不知道,大本营要是真这么做了,我们在华北、华南方面的兵力可就要被全部抽空了,以蒋为首的重庆政府还不得高兴得跳起来啊。我估计到时候就连山西的太原、北平这些城市也危险了。”

    石原莞尔坚决的说:“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如果想彻底消灭以苏瑞为首的支那第七集团军,就得这么做!其实要是有可能,我还想建议从关东军再调集三个师团过来,那就更有把握了。”

    这次寺内寿一已经不是苦笑了,而是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看着石原莞尔,嘴里喃喃的说道:“疯了,你是彻底的疯了,你难道不知道满洲是帝国的根本么?要是你的这番言论传回国内,估计就连天皇陛下会毫不犹豫的把你召回国内,然后让你进入预备役吧。”

    石原莞尔冷笑起来:“疯子?哼……以往的历史总是在告诉我们,天才在被人们承认以前总是会人们被误认为是疯子,因为他们能看到一些旁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满洲没了我们可以再占领,可要是我们再坐等第七集团军成长起来,到时候就是把关东军调集过来恐怕也是于事无补了。”

    “好了,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想再谈了。”寺内寿一一摆手,“你的建议我会采纳的,但是刚才的话你千万不要再说了,你明白吗?”

    “哈伊!”

    这次石原莞尔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寺内寿一这话是为了他好。

    寺内寿一说完后就不再言语了,石原莞尔见状正要告辞。寺内寿一又转过身来对石原莞尔认真的说道:“石原君,这次九十二师团的失利总是要有人负责的,如果我被调回本土,我准备推荐你来接替华中方面军司令,你愿意接替我的位子吗?”

    “纳尼?”石原莞尔一下就愣住了。

    看着石原莞尔愣住的模样,寺内寿一认真的说:“石原君,东亚的圣战打到这一步,已经由不得我们回头了。看看如今帝国的情况就知道了,现在的帝国的兵力已经全部投入到了支那战场,整个日本竟然只有一个留守师团,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了,为了帝国,为了天皇陛下,这场征服支那的战争我们一定要取得胜利,否则日本就有崩溃的危险。在这个紧要的时刻,帝国需要像你这样有勇有谋的将领来带领帝国走出困境,你明白吗?”

    石原莞尔苦笑了一声,“司令官阁下,这件事情恐怕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现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样挽救目前的局势吧。”

    “唉……”

    长长的叹息又在办公室里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