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喜欢一个人很难
当新月像做梦般登上驶向梦幻大陆的航船，终于发现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兽族水手们的眼神已经从爱慕转为了敬重，头顶那引人瞩目的水晶王冠也似乎在散发着一种幽蓝色的光芒，让自己显得神秘而高贵，这种感觉令她很不自在，就像从前还是王储时被一群大臣用探究或期望的眼光追随一般。 羿风看着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新月，不禁有些恍惚。在他的记忆深处，前生的新月是一个温和体贴的女孩，今世却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小刺猬，这两个原本完全不同的形象如今慢慢融和成他眼前这个美丽少女，却仍然在不经意间牵动着他的心绪。就在水灵宣布新月是新一任的冰系主精灵使时，羿风内心的震撼并不亚于新月，虽然水灵并没有更深一步地解释这一切，反而在羿风离开的时候暗示他要学会珍惜现在，可是这让他更觉得有些高深莫测。 不管站在船头的两位人类客人在想些什么，已经成为合格水手的兽族战士们飞快地起锚扬帆，朝着梦幻大陆的方向驶去，而令他们骄傲的葩米女王就站在高高的桅杆顶上，享受着海风的洗礼。 海上的航行还是那样漫长，虽然大家都学会了用扑克来打发时间，但是对心事重重的人来说，也许眺望一望无际的海洋才是最好的消遣方式。在这一点上新月发现，安居然和自己有一样的嗜好，因为每当深夜降临，新月就喜欢趴在船舷上看着在星空照耀下熠熠发光的深蓝色海洋，并且忍不住拿这里和地球对比。而每当这时，安常常会无声无息地出现，也坐在甲板上，深深凝望那波涛汹涌的海面。 对于这个背负着沉重家族责任和诅咒的少年，新月一直满怀同情，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种痛苦，因为在她看来，自己也背负着同样沉重的感情负担，不过也许这个少年比自己更加不幸一些。 这样的宁静终于在第三天的夜晚被打破了，那是娇俏的兽族女王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安，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葩米的声音在夜空下传出去很远，趴在船舷上发呆的新月和站在桅杆上注视新月的羿风都被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更加被葩米那怒气冲冲的脸色吓了一跳，而在葩米身后，是一群同样认为受到侮辱的毛茸茸脸孔。 “安，这是你第三次拒绝我了。”葩米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却依旧带着不依不饶的怒气：“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但是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作为一个半精灵，我相信我的眼光，作为一个兽人，我也决不会像你们人类这样只知道逃避。我喜欢你，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所以你最好现在就给我一个答案。” 看到葩米惊动了这许多人，一向有些低调的安有些恼怒，他先是狠狠地回视对面那些兽族战士呲牙咧嘴的表情，然后微微皱起眉头来，声音压得很低：“葩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我的事情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可能喜欢任何人，也不可能娶你。” “还是因为那个诅咒？或者是因为那个会飞的女孩？”葩米昂起头来，可爱的尖耳朵在月光下像是在发出挑战：“我不怕诅咒，我也不相信诅咒，我们兽族就是被神遗弃和诅咒的部族，可是现在我们还是兴盛起来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诅咒，被诅咒的其实是自己的信念罢了。等过些日子，我就和你一起去那个什么黑暗大陆瞧瞧，去解开你们祖先留下的那个咒语，这样子你就能安心地留在兽人大陆了吧。” 羿风和新月面面相觑，发现这两个个性差距如此大的家伙居然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情感纠葛。 “我说过了，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你做好自己的兽族女王就可以了。”感受到羿风和新月充满探究的眼神，安更加有些坐立不安，神情也带着几分不悦：“我和你只是朋友，希望你不要在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莫名其妙？”葩米显然没有人类女孩子的腼腆或者拘谨，也不认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自己的感情有什么不妥，她大大方方地站在安的面前，认真地盯着安那躲避的眼神：“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这几年一直帮我们兽族训练水手？为什么千方百计从梦幻大陆给我们偷珍稀植物的果实种子？为什么上次我被卡褆的力量反噬你要跪在兽族神殿前为我祈祷了三个晚上？为什么你知道我一直想去精灵岛，就挖了精灵树的幼苗给我？为什么只要我不高兴，你就会想方设法逗我高兴？” 这一下，羿风和新月不由再次对视，看不出安平日沉默寡言，居然还有这样细心的时候，安的脸上却有些不自在起来：“你误会了，我们是朋友，我自然要帮你的忙，我根本不喜欢你。” “是么？”葩米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那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喜欢的是那个长翅膀的女孩？” 长翅膀的女孩？ 羿风和新月甚至顾不上对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个人。 “你不要胡说。”安狼狈地看看羿风和新月，迅速扭转话题。 “我没有胡说，如果你不喜欢我，自然喜欢的就是她了。”葩米上前一步，昂起小脸，几乎快要贴上安的下颌，安本能地后退一步，几乎紧贴着船舷。“可是，你明明告诉我，你当她是自己的妹妹，说自己小时候亏欠了她，所以一定要好好补偿她，难道你现在改变主意了？” 看着葩米一步一步逼得安无话可说，羿风却心中微微一动，安和长翅膀的女孩，还有什么小时候的纠葛，怎么总觉得有些耳熟呢？ “对不起，我不能喜欢你。”安忍了许久，忽然抬头望向葩米，声音里带着无奈，接着转身居然跳进了蓝色的大海里。 “安……”新月吓得大喊起来，扑在船舷上焦急地在海面上寻找着。 “你们不必担心，他的水性现在好得很。”葩米有些黯然。“安在这个海域来回航行好几年啦，甚至和附近的魔兽都攀上了交情，他只是想避开我，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可是……”新月有些尴尬地看看葩米，不知道该么说。 “没有什么可是。”葩米甩甩头，原本有些低落的脸上重新洋溢起自信的光彩：“我喜欢安，虽然他是一个人类，不过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他了。”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个醉人的笑容，凝望着航船后那长长的白线：“他说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活得比他久，我一定能让他喜欢上我的。” 看着新月有些吃惊的表情，葩米撇撇嘴：“怎么了，我们兽族喜欢就是喜欢了，可没有你们人类那么多花花肠子，喜欢了还要藏着掖着。你们不明白我，我还不明白你们呢。就说羿风吧，我看你明明喜欢新月，为什么不说出来？还有新月，要是你不喜欢羿风，干什么每次都那么紧张他？人类的寿命好短的，就算你们修练得比普通人高明，就能活几千年么？不趁着还活着好好珍惜这份感情，非要憋在心里，有什么意思？” 葩米忽然将这件事情拉扯到他们身上自然出乎两个人意料之外，新月立刻涨红了脸，羿风也是一脸的局促。 “你们啊，还说是从前生就转世来的战友呢，我看根本就是两个木瓜。”葩米摇摇头，回头冲那些还在看戏的兽族水手喝道：“怎么都跑出来了，谁在上面负责了望呢？”别看葩米身形娇小，在兽族战士心中地位却绝高，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立刻跌跌撞撞四下散开。 看到甲板上恢复了平静，周围安静地似乎只有海涛和彼此的呼吸声，新月转头望向远处的星空，感受着背后羿风沉默的视线，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新月……”羿风低声唤道，新月沉默着不肯回头。 “新月，我喜欢你，一直一直喜欢你。”在静谧之中，羿风似乎怕惊醒什么似的低声道：“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我想我都很喜欢你，葩米说得对，对我们而言，生命实在太短暂了，不要让我们带着遗憾继续活下去，好么？” 依旧是沉默，可是羿风并没有看到，背对着他的新月眼中滑落着一滴一滴晶莹的泪珠，每一颗，在还没来得及落入海水之前就凝结成幽蓝色的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