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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开上面的浮尘,还是那么清晰。

    他很高兴认识牛岛若利,因为第一次有人不用他解释,就能明白他恨不得与人群聚集地保持几百米距离的原因。

    而顺带认识了清濑最鹤生的感觉也不赖。

    因为并不是人人都能在知道他为什么选择这么做之后,既不会觉得他的抉择对人冒犯失礼,也不会嫌他烦人消极——甚至有些人会认为他矫情又做作,有意无意地说出“佐久早,你既然这么讨厌和人呆在一起,不如隐居深山吧,那里面的空气才最清新”这种话。

    他还记得初中时自己的口罩被前辈“不小心”当做垃圾丢掉后,最鹤生看到他一直拿手捂着脸,小狗刨开埋骨头的地方,发现什么都没有了那样,茫然地在原地打了个转,却找不到别的能代替口罩的东西。

    “不然,你先用毛巾围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他,“总是抬着手很累啊,等下还有比赛呢……”

    太傻了。

    哪怕现在想起来佐久早都觉得,那时候的最鹤生身上的每个毛孔说不定都在冒着傻气。

    可她说得对,人都是会变的。

    傻姑娘跳出自己的舒适圈,在待人接物的方面变得越来越老辣。

    而他估计也很难再看到她脸红到鼻尖耳尖,都还像个没事人那样地摇头说“这是被风吹的”“这是被热得”的话了。

    第117章

    早早消逝在北海道尽头的樱前线已经给出了今年异常炎热的预告。

    台风近十年来第一次在五月的末尾,在云图上将太平洋沿岸弯曲的海岸线用一片白茫吞没。

    而在接连不断的狂风与骤雨之中,一年一度的名人战也愈发迫近。

    养父素来看重桐山零,就连他亲生儿女都不曾参加的名人战前的研讨会,也将他一并带去与平日里难得一聚的棋坛人士交流学习。

    一想下次回“家”,要是见到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和“弟弟”,会遭到什么样的白眼。桐山零就忍不住地想要闭上眼睛沉入梦里。

    雨与最猛烈的那阵相比温和许多,至少新干线不会因此停运。它们扑打在玻璃上,眼泪似的连成串地往下淌。

    窗外一片灰暗,能清楚地看见在玻璃中走道上攒动人群的倒影。

    挡住视线的刘海,死板的黑框眼镜,一张沮丧的脸。人群或者垃圾桶——随便扔到哪儿去都会泯然众人矣。

    不下棋时他的脑子里就跟被无数毛线团堵住了一样。随便掏出点东西都毫无逻辑且叫人止不住想要皱眉的欲望。

    桐山零看着车窗里的自己,忽然看见一个身影闯进这面玻璃中。

    “为什么我一个人坐一排!!!你们孤立我?!”

    不满抱怨着的是个身形挺拔如水杉木的少年,一头金发灿烂,但鬓边理平的漆黑发根、纯正亚细亚人的五官轮廓、还有地道的兵库腔,都在昭示着一件事——这么好看的金发是染出来的。

    而就在少年对面——仿佛落着一面镜子——他银发的双胞胎兄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在原地跳脚:“你自己拿的票,怪谁?”

    怪天,怪地,怪他自己的运气太背。

    少年攥着自己右手的手腕,落座之后也还在呜哇啊啊地怪叫。

    直到他发现身边坐着总在透过车窗玻璃打量周围环境的桐山零。

    “您好。”少年冲他点了点头,比之前看上去温驯了不止一点。他主动向桐山零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宫侑,很抱歉刚才打扰到您了。”

    “没关系的,真的。”桐山零局促地想往后缩,却又生生止住了自己退却到念头,艰难地与宫侑握了下手,“我是桐山零,请多指教。”

    “桐山君是高中生吗?”

    宫侑很自来熟地与他搭话。

    但也有可能是宫侑不想让自己的处境显得那么悲凉。

    毕竟他的同学队友就坐在前面有说有笑,独他一人在最后一排凄风苦雨。

    “是。”桐山零回答道。

    “几年级?”

    “……一。”

    本来应该上高二了,但桐山零因为去年出席次数太少,被留了一级。

    养父不怪他,而既然连养父都不责备他为什么不多注意自己出席次数的话,那就更没有人会在意他留级这件事了。

    “那我们是同级诶。还以为桐山君会是前辈呢。”宫侑扯了下嘴角,笑容没多真诚,却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敷衍,微妙地介于讨喜和讨打之间。

    很是奇妙的观感。

    桐山零轻轻点了点头,依旧保持着如常的缄默。

    “姐姐”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说桐山零这样只能拙劣地模仿木头。

    没人会愿意和一根连回应都不懂的木头说话,他们顶多会看在木头不会说话的份上将它当作树洞,对它倾诉。

    而说是拙劣,是因为桐山零又确实没有木头独有的好处。

    毕竟说到底他是个人,而是人就一定会说话,没人能保证桐山零不泄密,所以人们只会对他说:你好啊桐山君。除此之外便不该再有其他了,因为做人和做木头,桐山零都做不好。

    他只会下棋、下棋、下棋。

    不停地下棋,下到家里唯一懂棋爱棋的爸爸,眼里心里都只有他这只强占鹊巢的鸤鸠。

    你还真是恶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