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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空虚,初火动荡,各地诸侯蠢蠢欲动,贪欲的刀锋意欲挥向昔日宣誓效忠的神都王城的时候,最后的年轻亲王握住神都仅存的那位柔弱神祇的苍白手掌,一步一步地,将他领上了唯一的王位。 小殿下,请不要害怕。 王座之侧,她肩头银线纹绣出暗月誓约的华美披风无声垂落,为黯影太阳遮出一片无光的阴影。 一切还未结束呢。 她如此许诺,坦然立在王座一步之遥的地方。 亲领王令,代王摄政,于诸神黄昏之境立于王座之侧,以从未有过的强权铁血手段君临罗德兰大陆——那是除了年幼的暗月神祇之外、任何人胆敢冒犯窥探一眼也要被直接处死的冷血暴君,所做一切皆为延续亚诺尔隆德辉煌荣光,太阳之下的暗影代王摄政八百年,从怨言四起,至众臣拜服。 为了一个城市的安稳摧毁一支军队; 为了一个国家的和平摧毁一座城市; 为了一个世界的未来摧毁无数的国家—— 阻碍统治者,神明亦可杀。 葛温德林曾将自己的剑锋虔诚搭在她的肩头,与守护王城的暗影誓约骑士,交付她属于神明的所有信任和自己全部的柔弱私情。 她当年,还不曾叫这个名字—— 【——】 葛温德林张开口,却叫不出她的名字,面容愈发显得绝望又痛苦,却没能换来自己曾经骑士的半点怜惜之情。 白鸿漠然瞧着他那副踟蹰委屈的表情,终归还是开口。 “不知道叫什么的话,叫我白鸿就好。” ……早该猜到的。 葛温德林有些瑟缩,却并不愿意就这样屈服。 眼前这个人,比任何人都决绝,比任何人都残忍,比任何人都无情——离开亚诺尔隆德之前销毁了自己曾经存在过的所有痕迹,连一个名字也不允许留下。 她自始至终宣誓效忠的就只有自己的父亲神王葛温而已,自己早就知道了。 白鸿看着他,似笑非笑。 “你不愿意叫又能如何呢,小殿下。” 年轻的少将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她惬意的交叠双腿,立于月光花海的中央附近活尸虎视眈眈,白鸿仍然单手托腮懒洋洋地瞧着葛温德林,姿态瞧着是十二分的悠闲自在: “姑且不说亚诺尔隆德是否还有拯救的价值……单纯退一步来说,我与你父神王葛温的约定的东西都已经完成——无论是让亚诺尔隆德继续存续下去、还是为他找来延续初火的薪王,我都已经做到了,您找我这已经烧过一次的余火残魂也没什么用处,何必在这里浪费力气呢。” 吾已无处可去,亚诺尔隆德再无可信之人。 暗月的柔弱神祇语调低低,略带哀愁和祈求之意。 ……吾父神王葛温已经死去。 “我知道呀。”白鸿轻描淡写的开口,“我杀的。” …… ——!??? 葛温德林先前委屈还未来得及散去,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实惊得满脸惶然。 ——您知不知道您到底在说什么!??? 白鸿笑笑,漫不经心地答:“哎呀,小殿下不知道吗?葛温王当年以自身灵魂当做薪柴投身初火延续火的燃烧,此举的确称得上伟大——只是很可惜,他的灵魂烧尽之后余下的身躯也不过是一具脆弱的活尸,那种‘东西’放出去只是玷污神之威名而已。” “所以杀掉了呀。” 昔日的摄政王说得毫不犹豫,眼中没有半分留恋之情。 “请您也别这么看我吧,我也不过只是尽到臣子应尽的‘义务’而已。” 污染神之威名的如果正是神明本身要如何抉择? 她早已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所以我无法理解您现在来找我的举动呢,小殿下。”白鸿轻飘飘地叹了口气:“传火真正的内容是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啊。” “就算不念那些旧情,我与您也早就是两个世界了——以我如今的角度来看,您此刻的所作所为可是完完全全算得上入侵了呀。” “再如何说,我也是这个国家如今的少将,按理来说我不应该放过您的。” 葛温德林茫然注视着白鸿,像是无法理解,又像是不愿理解。 ……您要,杀死我吗? 白鸿迎着葛温德林惊愕难掩的神情,语气微微放缓了几分。 “还不明白吗,小殿下?” 她开口与葛温德林说话时,语气甚至称得上轻言细语,温文体贴。 “你我的私情,仅限于亚诺尔隆德的范围——如今的我有杀死您的理由,您却没有不让我动手的理由。” “但是凡事都好商量呀……您说是不是?” 白鸿低眉浅笑,只是笑意冷然,不入眼底。 “来聊聊吧,小殿下……姑且看在过去的份上先忽视您那些冒犯之举,灵魂印记也好入侵这个世界也好缔结契约也好,这些我们都先不去管它,就来聊聊近在眼前的事情——” 白鸿微微倾身,语气温柔至极。 “您凭什么让我不杀你。” 您身负初火,是亚诺尔隆德最后的光辉。 “所以呢?” 白鸿脸色漠然:“拉我回去,再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