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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强忍着眼泪,“竹子,快去看看爷爷。” “爷爷的情况怎么样?”陈竹一边走,一边强忍着头晕的感觉,“医生怎么说?” 姑姑终于忍不住,抬手擦擦眼泪,“都说做不了手术,听天由命。” “马上给爷爷办转院。”陈竹冷静地说,“我包了车子,现在立刻可以去省城,省城不行就去京城。” 姑姑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省城那边我们去问过,手术费最少也要二十万。”女人绝望地闭了闭眼,“要是可能,我就是卖了这条命…” 陈竹揽过姑姑,轻轻抱了抱她,“姑姑…”陈竹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有钱。” 蹭亮的皮鞋不慎陷进了泥沼中,男人不耐烦地抬起腿,“啧。”眼见裤子上都是泥点子,徐兰庭皱了皱眉。 身边的保镖见状,试探着开口:“徐总,要不我背您过去?” 徐兰庭扫了他一眼,保镖瞬即闭上了嘴。 “艹”徐兰庭重重叹了口气,认命般一脚踏上泥泞的小路,不再管已经满是泥巴的裤子鞋子。 从小生长在富贵乡的人,又何曾领略过山区的落魄? 要不是徐兰庭亲眼所见,他是不会相信,在这个年代还会有这么落后的地区。 路边的小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泥巴鼻涕糊了一脸,好奇地朝徐兰庭张望着。 拉着牛车挽着裤脚的老人、蹲在菜地里刨地的女人、破败的茅屋、崎岖难行的山路… 一旁的保镖已经出了一身汗,徐兰庭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一路寻到村子里,但由于语言不通,废了半天劲儿才问出陈家的住所。 又拐进了几条小路,徐兰庭终于停在了一家木屋前。 屋子一看就是自家搭的,瓦片凌乱地堆砌在屋顶,透露着日晒雨淋的斑驳。堂屋门敞开着,可以看见里头连一块砖头都没铺的泥土地。 一眼望到底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口小小的井,生锈的取水器滴答滴答地漏着水。 徐兰庭见屋子里像是没有人,径自走到水井边,想打点儿水洗手,却无从下手。 “谁?”一个带着浓浓口音的声音传来。 徐兰庭回头看见了一个身形细瘦的男人。 “你是陈竹的家里人?”徐兰庭不慌不忙,想将手伸进水井里。 男人一把拦住徐兰庭,“你是谁?”这样说着,却还是好心地给徐兰庭打了一盆水。 徐兰庭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我是陈竹的…朋友。”他抬眼,不着痕迹地打量打量了男人,缓缓说,“你是阿竹的姑父吧?我听他提起过你。” 男人起初半信半疑,但在徐兰庭高超的伪装下,天性良善的姑父还是相信了眼前看似彬彬有礼的男人。 “陈竹,他现在在哪儿?” “唉。”姑父叹了口气,接过徐兰庭手里的水盆,“在医院呢。他爷病咯,他在卫生院照顾他爷。” “哦?”徐兰庭淳淳善诱,“我听陈竹提起过他是回来看他爷爷的。就是不知道,在哪家医院?” “村里就一间卫生院,就路边那个杂货铺往前走,没多远。” 男人露出得体的笑意,“好,谢谢。”他将外衣脱下交给一边的保镖,“你在这儿等我。” 徐兰庭弯腰挽起裤脚,又将手上名贵的表脱下一并交给保镖。 他看了看保镖脚上的运动鞋,说:“鞋子脱下来给我。” 卫生院人不少,走廊里全是抱着孩子的女人、或是蹲在地上等着看医生的男人。 陈竹穿过人群,在一间八人间的病房里寻找着。 终于,他看到了靠墙的那张床上,闭着眼睛满头是冷汗的陈文国。 陈竹深深吸了口气,跟一旁的姑姑说:“姑,你去联系医生帮我们转院,我…”他再也说不下去,哽咽着转过了身。 “好。”女人红着眼眶,犹豫着,又问了一次,“竹子,你的钱…” “够。”陈竹咬咬牙,“要多少有多少。” 等到姑姑离开,陈竹才缓缓直起身,朝陈文国的病床走去。 “爷爷。”陈竹无助地扯了扯陈文国的衣袖,期盼老人能睁开眼看他一眼。 然而陈文国的腿已经肿得变了形,连日的折磨让他疼得几乎睁不开眼。 昏迷之际,陈文国低声说着什么。 陈竹缓缓俯身,凑近。他听见陈文国生平头一次叫着他的小名。 是经年戒尺下从未有过的温情。 “竹子…小竹儿…” 几乎是一瞬间,陈竹再也忍不住眼泪,他跪倒在病床边,无声地痛哭起来。 卫生院人声嘈杂,有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啼哭,也有成年人隐忍着的低声呜咽。 “爷爷…”陈竹的肩膀塌了下来,少年像是承受不住负荷,脊背弯曲着,绝望地跪在了生死面前。 忽地,一双手缓缓扶在了少年单薄的肩背上。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京城最好的医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卫生院的车太慢,我叫了专车,我们现在马上给你爷爷转院。” “阿竹。”男人一声声唤着他,将少年拉回了人间,“阿竹,听见我说话么,嗯?” 陈竹抬起眼,透过水雾,看见了徐兰庭那双深邃的眼。 徐兰庭抬手擦干了少年的眼泪,稳稳地将人抱在了怀里,“不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