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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宿的地方很独特,每个房间都配有泳池,推开阳台门,就可以把腿伸进水里,晃起脚丫。 水的温度很容易从脚心传递到身上,不管是热还是冷。糜知秋翻身躺在地板上,感觉到了一种空调给予不了的凉爽,他拍拍身侧,让夏炘然也体会一下。 于是两个人挨着门一起倒在地上,阳台夜色凉如水。 月亮很会点缀,总是不歪不斜地出现在恰好抬头能看见的地方,弯弯的,透露出了夜晚的信息。但对下午起床,傍晚才出门的糜知秋来说,日出才是睡觉的讯号,月亮只是来说一句夜还很长。 糜知秋感到有点莫名的幸福,又好像在放空中忍不住后悔,“我们为什么明天想不开要出发去海岛呢,都市的生活多快乐啊。” 下午起床去吃好吃的,逛一个商圈再去夜市继续吃,芒果椰子冬阴功,他们两醒着的时间不多,肚子里塞的东西却不少。 夏炘然吐槽,“因为你想感受跳楼是什么滋味,城市里没地方给你跳伞。” 糜知秋跟着他一起吐槽自己,“是啊,还迫不及待交了定金,反悔的机会都不留。” 夏炘然坐起来,捞起一把水淋在他的腿上,“往好处想,到时候就能躺在海水里了。” 糜知秋感觉到那些水珠顺着自己的腿滚落下去,猜想着水面也会跟着晕出一圈涟漪,“我还记得以前有个朋友跳伞最后掉进了海里,捞了半个小时才捞出来。” 夏炘然安慰他,“到也不必这么诅咒自己。” 本来试图吓唬对方,结果被曲解成了诅咒自己,糜知秋安静了一下,突然把腿直直地抬起来,伸手去碰自己的脚,“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自己的坐位体前屈成绩很好。” 夏炘然笑起来,习惯了他话题总是急转弯的样子,给他比个敷衍的大拇指,“你真棒。” 不同城市的声音不一样,都市屏蔽了鸟叫蝉鸣,却会制造出新的,属于人类的声音。 大部分酒店都会强调自己隔音安静的优势,糜知秋却推开了所有的窗户和门去听属于这个城市的白噪音。他们的文字长得弯弯绕绕,发音带着一种软糯的感觉,被筛漏出来的噪音好像也因此变得更加细碎和柔软,没有其他大都市那种特有的硬邦邦的质感。 远处似乎是几个人在说话,不时尾音拖长了,像一只羊小声咩了一下。 糜知秋想起来这里的第一天,他自信地以为当地人不会说中文,在电梯里一直和夏炘然说一个小孩子可爱,结果出电梯时,牵着小孩子的大人回头和他说了一句“谢谢你。” 他乖乖闭上嘴,感叹祖国繁荣昌盛,再也不敢把说中文作为加密方式肆无忌惮了。 夏炘然看他半天不说话,又往他身上淋了一捧水,“看什么呢?” 糜知秋愣了一下,不想再提这个被夏炘然嘲讽了好几个小时的事,一下把腿又扔回泳池,让水花溅得很远,“每次电影里的人躺下,镜头就会给到星星,我还觉得很套路,现在才发现是真的。” 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关注天空。 小时候天空还很清晰的时候,人们反而很少聊星星,那时候的人不知道什么星座也不拿星座去定义人。反而是看到的星星越来越少了,偶尔抬头都会感叹一下真好看,像一个银色的钉子标记一片天空。 夏炘然笑,“毕竟不管楼房多高,不被遮挡的视线最终都会落到最远的地方。” 糜知秋回想起上次偶然间看星星,他们还在聊夏天,糜知秋说自己会呆在空调房间,而夏炘然说自己会在英国。 这个夏天到了,他们既不在空调房间,也不在英国。他们甚至不在中国,也不在任何熟悉的地方,脚落在同一片泳池,第二天触手可及。 糜知秋感觉自己是个老年人,变得很爱回忆,什么事情好像都收纳总结,随时被自己摘录出来体会一番。 他记起很久以前自己看过一个纪录片,里面提到相机捕捉的星星,有的已经是许多万年前的模样了,那些光点和光线穿越远古的祖先,一路漫步最终走到旅途的尽头,被图片所映照出来。 记忆和星星异曲同工,遥远,过去。 记忆只有在无法触及的过去才能称之为记忆,星星只有遥远成数百万光年才能作为一颗星星。 糜知秋突然很好奇,“人类一直在定义星星,取这个名字,拍那张照片,但人类和星星真的有联系吗?” 大概是这个问题听上去很认真,夏炘然也回答得很认真,“这个宇宙毁灭又重组,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可能都来自于数万年前的一颗星星,包括我们自己。” 夏炘然低下头看糜知秋,“人体内的元素大部分来自于大恒星,小部分来自于小恒星,还有一些与大爆炸有关,人本身就是星星组成的。” 数百万年前的光点被相机记录下来,拿着照片的人体内可能就有万分之零点零一属于这颗星星,人们热衷于仰望星空也许是因为人类本身就是星辰。 糜知秋脑袋里浮现的都是亿万吨的浪漫和关于宇宙的哲学,眼睛里装着的却是夏炘然垂下的视线,他可以一下坐起来逃避这个被俯视的视角,但却安静地等夏炘然继续说。 于是他听到这个人发出了新的嘲讽。 “你是不是太害怕跳伞了,思维混乱,都开始聊科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