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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第399节

    孙九石搓了搓手,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第五百五十三章 破城肃残

    两百步外精确射中一名敌军将领并不容易。

    孙九石其实也没把握,但他很想试一试。

    装弹,举枪,瞄准,动作娴熟且稳定。孙九石的手天生就是拿枪的,端枪瞄准许久,他的手仍然不见一丝颤动,整个人很快与手中的枪合为一体,接着呼吸节奏也渐渐变得绵长而轻缓,像一只隐藏在丛林深处锁定了猎物的花豹,安静地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神射营的枪声仍然一轮接一轮,城头上的守军不敢冒头,他们仍处于深深的恐惧之中,对安西军将士手中的奇怪兵器尤感畏惧,仿佛像老天赐给安西军的一件仙器,一声巨响便能瞬间夺取人的性命,根本来不及防备,有这样的仙器在手,城池如何守得住?

    孙九石的呼吸已经与手中的枪融为一体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城楼上那名中年将领,良久悠悠地呼出一口气,与此同时,手指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城楼上那名守军将领忽然仰面一翻,重重倒在地上。

    身旁的亲卫大惊,急忙用身躯挡在前面,然后迅速围成人墙,将那名将领抬下了城楼。

    孙九石放下枪,遗憾地叹了口气。

    刚刚那一枪命中了,但没有命中将领的要害,只是伤在肩胛处,要不了他的命。

    眼看到手的功劳如同煮熟了鸭子般飞了,孙九石气得重重跺脚,又左手捶了右手几下,想想不解气,抬手正打算扇自己耳光,发现身旁的神射营将士和挥动令旗的偏将都愣愣地看着自己。

    孙九石放弃了扇自己耳光的想法,瞪眼怒道:“看什么看!好好放你们的枪,我可在公爷面前放下话了,攻取商州城,我神射营预定了首功,今日谁丢了我的脸,莫怪军法无情。”

    神射营前方还有弓箭阵和盾阵,孙九石眯眼打量了一番,道:“传令盾阵再往前推进二十步,神射营也跟着推进二十步,有盾牌在手怕个甚,离城墙近一点,神射营打得更准一点。”

    将领急忙下去传令,孙九石看着高耸的城墙,又遗憾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那名射伤的守将是什么身份,回头厚着脸皮问问公爷,射伤也算功劳吧?就算功劳小一点,总比没有强呀。

    孙九石没想到的是,他射中的正是商州城守将李立节,而且他射中的这一枪对商州城守军的影响非常大。

    原本被神射营打得不敢冒头的守军将士军心已然低落得不行了,结果守将也被射伤,中弹的李立节昏迷不醒,亲卫将他抬离了城楼,等于商州守军的指挥系统崩塌了一大半,守军将士见状军心愈发低落到极点。

    孙九石或许不是合格的将领,但他绝对是一员福将。出生时被牛头马面狠狠亲过的那种。

    ……

    攻城一个多时辰后,顾青眯眼看着城墙上的守军状态,见他们已经不敢冒头,城头只剩一些叛军的旌旗在随风胡乱飘扬,于是扭头朝常忠道:“差不多了,可以下令将士们攀城墙了,传令弓箭和神射营远程掩护攀城墙的将士们。”

    隆隆的战鼓急促地擂响,站立中军早就跃跃欲试的安西军将士们抬着一架架云梯,潮水般向城墙狠狠拍去。

    云梯架在护城河上,在盾牌的保护下,将士们跨过护城河,军中将领身先士卒带头上了云梯,嘴里咬着横刀一步步朝城墙攀爬。

    城头的守军大惊,也顾不得害怕神射营的奇怪兵器了,冒死从箭垛后方探出了头,举着檑石滚木朝云梯狠狠砸去,无数攀爬城墙的安西军将士惨叫倒下。

    一架云梯被推倒,很快又有另一架云梯不屈不挠地挂上城墙,安西军将士前赴后继攀爬上来,他们嘴上咬着刀,眼里闪烁着极度的愤怒和杀意,军营里淳朴敦厚的将士们此刻已化作一头头疯狂的野兽,饥渴地冲向猎物,等待着择人而噬的那一刻。

    城墙下,神射营在孙九石的怒骂声中,将士们加快了装填弹丸的速度,一排排枪弹射向城头,虽然大多数落空了,但也有少数铁弹射中了守军,重要的是,神射营三段式射击基本没有空闲的时候,一轮紧接着一轮放枪。

    城头的守军一边要对付那一架架攻城的云梯,同时还要防备城墙下的神射营射击,经常出现某处箭垛被接连击中几人,那里成了空白地段,安西军几次差点攀上城头,守军手忙脚乱之下才重新补上了空位。

    顾青一声不吭抿唇看着远处的攻城鏖战。

    其实攀城强攻他向来不大主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今日是迫不得已。不过今日神射营在攻城战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深深地震慑了守军,强攻城池的代价似乎没那么大,顾青亲眼见到好几次差点成功了,心里顿时有了底。

    战鼓的节奏越来越快,这是振奋军心的鼓声,城墙下攀爬的将士越来越多,杀意越来越浓,将士们奋不顾身,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此刻眼里只有这座城。

    顾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墙,眼皮跳了一下,忽然喝道:“派个人去城墙下传令,率先攀上城头者,赏钱一百贯,晋偏将!”

    一名亲卫策马朝城墙飞奔而去,挥舞着令旗力竭声嘶地在阵前传达顾青的赏令。

    下一刻,安西军将士攻城的节奏明显快了许多,也激烈了许多。无数将士悍不畏死地登上云梯,发了疯似的朝城头攀去,而城头的守军也愈发疯狂,他们知道城池被破后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顾青的劝降书里提过,破城后不接受投降。

    双方鏖战激烈,顾青抬头看了看天色,嘴唇抿得更紧了。

    日头已渐西沉,接近日落时分了,顾青说过,日落前拿下商州城,他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

    就在这时,战事忽然出现了转机。

    神射营将一处箭垛后的守军连毙数人,别的守军心神俱裂不敢冒头,一名安西军将士趁着城头空虚,忽然从云梯跳上了城头,双脚刚落地扬手便劈过一刀,接着又是一刀横扫,几名守军顿时被他放倒,趁此良机,云梯上又跳下几名安西军将士,他们用身躯挡在云梯前,奋力地与守军生死相搏。

    拖延没多久,从云梯跳上城头的安西军将士越来越多,终于被他们成功地占住了城头一角,而后面的安西军将士则源源不断地从云梯上跳下来。

    攻城近三个时辰,商州城终于被舍生忘死的将士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

    战鼓声更急促了,已经攀上城头的安西军将士奋不顾身厮杀一阵后,一名将领也跟着攀了上来,厉声下令列阵,瞬间列成阵势后,在将领的命令声中,安西军将士步步推进,守军步步后退。

    当攀上城墙的安西军越来越多,守军的军心士气渐渐崩溃了。

    不知何人忽然扔下兵器,不顾守军将领厉声呵斥,扔下兵器就往城墙下跑去。

    有一便有二,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兵器纷纷被扔下,守军再也无法组织像样的抵抗,兵败如山倒。

    安西军的主攻是南面城墙,商州城的西面城门外被顾青故意放开了缺口,所有守军疯了似的纷纷朝西城门跑去,将领和普通军士都失去了抵抗的斗志,他们此刻只想活命。

    叛军的旌旗被扔下城墙,安西军的旌旗高高耸立于城头,无数将士站在城头朝中军方向欢呼嚎叫。

    顾青站在中军,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商州城,克矣。

    接下来,顾青的目光便要放在整个关中,以及关中以外的北方。

    先谋一域,再谋全局。

    “传令肃清城内残敌,打扫战场。令沈田率五千兵马出城追击敌军,与埋伏在城外的马燧前后夹击,务必全歼叛军。”顾青下令道。

    商州在地理位置上不算太重要,并不属于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史思明仅只留了三千叛军守城。

    但商州的位置却对收复整个关中很重要。

    与商州毗邻的有潼关和洛阳,离长安城也仅有百余里,从叛军的立场来看,安西军收复商州等于在叛军的地盘上嵌入了一根钉子,如果拔不掉,便等着这根钉子要他们的命。

    决定北进战略之前,顾青对全局有着清醒的认识,他知道先攻何处,再攻何处。

    当安西军的旌旗插上商州城楼时,恰好正是日落时分。

    血红的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给大地留下最后一抹余晖。

    顾青踏着血色的残阳入城,走入城中后,顾青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触目皆是伤亡,地上布满了叛军的尸首,也有许多百姓的尸首,城中处处是被烧毁的建筑,还有哀哀哭泣的百姓和孩童。

    这座曾经离国都最近的城池,已被叛军糟蹋得不成样子,像一座地狱里的鬼城。

    “这群畜生该死!”常忠咬牙怒道。

    顾青淡淡地道:“现在你们该知道,我为何不愿收叛军俘虏了吧?这群畜生不配活着。”

    刚入城没多久,一名亲卫匆匆赶来,站在顾青身前禀道:“公爷,龟兹城来人了。”

    顾青一愣:“谁来了?”

    “康定双派来的人。”

    顾青咬了咬牙,道:“这混账终于知道找我了?若非他的钱粮迟迟不至,我何至于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供养将士们。”

    常忠在一旁不解地道:“公爷付出了什么惨重的代价?”

    顾青冷着脸道:“别问!”

    第五百五十四章 新君即位

    顾青为安西军付出的代价别人难以想象。

    虽然羞并快乐着,虽然如今顾青与太子之间已达成了肮脏的交易,将南方各州的赋税收入囊中,但……康定双的锅该背还得背。

    当初安西军离开龟兹时,顾青便嘱托康定双负责安西四镇的商贾之事,为出征在外的安西军多赚钱粮,保证安西军的后勤。

    然而从安西军入关到今日,顾青却没收到过康定双的一文钱,一粒粮,若非战事紧急抽不开身,顾青早就派人回安西将康定双吊起来毒打了。

    “叫他来见我!”顾青脸色阴沉地道。

    亲卫转身离去,顾青又对常忠道:“在廊下埋伏五百刀斧手,听我摔杯为号……”

    常忠惊道:“公爷……不必安排那么多刀斧手吧?只有一个人,五百刀斧手冲进来里三层外三层,排队都轮不上剁一下的。”

    “史书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不管对方多少人,五百刀斧手是标配……”

    “真……真要安排刀斧手?”常忠不大确定地问道。

    顾青叹了口气,道:“你们啊,就是太认真了,什么话都当真,人生未免太无趣。”

    亲卫领着安西派来的人过来,顾青一见不由露出了笑容。

    对方是熟人,非常熟。

    当初在龟兹城时围着他屁颠颠献殷勤的节府李司马,身材圆滚滚的憨厚胖子,为了皇甫思思的身份,李司马还伙同顾青偷偷改了皇甫思思的户籍名册。

    “顾公爷,您老可真是……想煞下官也!”李司马珠泪涟涟,夹杂几分半掩门苦苦盼来了流氓的惊喜,表情多层次体现,很炸裂。

    顾青没来得及招呼,猝不及防被李司马狠狠抱住,李司马的拥抱很用力,像人生的最后一场道别。

    被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

    顾青只觉得自己被包裹在一团下锅的肥膘里,整个身子所触所感又软又柔又肥腻。

    “李司马,你正经一点。”顾青严正警告。

    热泪盈眶的李司马不愧是老熟人,立马听出了顾青话里的警告意味,触电般放开了顾青,肥腻的身子非常灵巧地往后弹了一步,身轻如燕。

    顾青朝李司马身后看了看,道:“就你一个人来?”

    李司马堆笑道:“是,康先生派下官来的。”

    “你一个人?”顾青不死心地问道:“没有车队?没有民夫送钱送粮食?”

    李司马笑容有些僵硬:“呃,公爷恕罪,没有钱,也没有粮食……”

    顾青微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危险:“我需要一个完美的解释。”

    胖子容易流汗,李司马额头上的汗珠流了下来,面容苦涩道:“公爷容禀,这一年来康先生已经尽力了……”

    顾青仍然微笑:“我不听过程,只要结果。”

    “安西军入关后,安西四镇只留了数千兵马留守,吐蕃人又蠢蠢欲动,年初时还派了一支万余人的兵马寇边,幸好被于阗镇的守军击退,吐蕃人估摸也缺粮,不敢劳师动众,于是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