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以外全员非人[重生]稚楚(78)
身后没了声音,可影子还在,只不过变成了一个安静的影子。 我和你说话,你听不懂吗?清和转过来,脸上似乎是压抑已久的不满,你是机器人吗?除了保护我之外你难道什么都不懂吗? 谢天伐的眼神暗下来,错开视线,但仍不言语。 算了。清和像是自暴自弃一般转过头去,随便你。 不知怎的,卫桓觉得他这一刻的任性似乎很委屈,看起来是趾高气昂的那一个,可骨子里却是一个想要玩具却讨不到的小孩。 记忆被景云向后拨动,画面像是电影快进一样飞速地前进,周遭的幻影以一种光怪陆离的姿态飞速变化,知道混乱的出现,景云才停下术法,好像hellip;hellip;出事了。 倒退了些许,他们的眼前出现难得的混乱场景,人潮涌动,挤做一团,各种声音蜂拥而至,潮水般涌进来。或许是发布会,又或许是另外的公开活动,总之在清和的视角里,他的父亲尤肃正站在一个演讲台前,严肃地说着什么。 下一刻,一枚子弹的出现将混乱的熵值推上巅峰。 嘈杂的人群与消音器的加持让这攻击来得几乎看不见也摸不着,光明正大的行刺变成一场出没于汹涌人潮的暗杀。 清和只能看到他父亲捂住心口后退的身形,还有他迅速染红的衣襟。 那是他出门前潦草地为父亲挑选出的一条蓝色领带,如今已经变成脏污的深紫。 大脑瞬间停止运转,只能任由那个活得像影子一样的人拉拽着自己上车,穿过已经彻底疯狂的人群,像个失败者一样逃离这个无序巢穴。 时间并不会为任何悲痛的灵魂开出特例,他冷酷而高高在上地大步迈进,一刻不会停留。 再往后便是穿戴整齐跪在灵堂前的清和,身旁依旧站着他的影子。 他的母亲似乎没有儿子坚强,没办法接受现实的她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所谓通灵的秘闻,从此这成了她失去丈夫之后的精神寄托。 什么?她在楼道来来回回焦虑地走动着,与心腹通话的语气愈发急躁,我不要什么除妖师!我不怕妖!我要他回来! 他们说可以招魂,去给我找!巫师也好神父也好,我要招魂hellip;hellip; 清和站在房间阳台,隔着墙壁默默接受着母亲的歇斯底里,听见卧室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 你说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法术吗? 望着那轮残破的月亮,他知道自己得不到太多回应。 如果我哪一天也死掉,你的任务失败了。清和笑着转过头,看着跟随多年的那个影子,不,你自由了。 谢天伐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会不会想要hellip;hellip;把我的魂魄找回来? 第69章 命运交换 这一句问出之后, 清和似乎有些后悔。他握住阳台栏杆的手拍了一下, 嘴角勾起,笑得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模样, 开玩笑啦, 随便问问。 说完他转过来背靠在栏杆上, 歪了歪头,你现在其实完全可以直接走了。你是我爸当年带回来的, 他现在人已经死了, 你也没有雇主了,你们之间有什么合约呀协议啊, 现在都失效了。他的一双凤眼微微挑着, 仿佛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难过似的, 你放心,我不会拦你。 谢天伐的腿微微动了动,他似乎是想往前,但是又顿住。 他的沉默让卫桓想到了云永昼。 清和自嘲地笑了笑, 低下头叹了口气, 我忘了, 你听不懂我说话。他的声音低下来,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自说自话呢。他自顾自往房间里走,一个人倒头栽进冷冰冰的床上,倒下的姿态像极了中枪身亡的父亲。 黑暗中,两个人彼此都不言语。背对着躺在床上的清和看着月光洒进来,他的神色恍惚, 开口说话的时候仿佛很累很累,语气缓缓的,每吐出一个字都觉得沉重。 我要睡了,你走的时候声音轻点。 我不想知道。 他说完,灯啪的一声被关上。 但谢天伐没有走,他静静地站在墙边,眼睛望着清和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占瞳带来的共情力,卫桓此刻完全可以感受到清和的心情,他能够感受到他低落的心跳,他沉重的呼吸,他的恐惧、慌乱和一点点期待。 明明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要经历这些常人无法想象的痛。 等了很久,沉沉的黑暗中终于出现另一个声音。 你不会死的。 他回应的还是之前地那个假设。 我不会让你死。 清和背对着他睁开了眼,他根本没有睡着。 我会的。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现在没了靠山,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假如哪一天我全家都被杀了呢?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他越说仿佛越有了精神,今天我跪在灵堂那里,满脑子都在想哪种自杀的方式比较干脆利落,不那么痛。吃药好像不行,时间太久了,听别人说吃安眠药如果被救回来人就会变成精神病,可能就像我妈那样了,还是算了。上吊太古老了,一点也不酷。跳楼也是,死相也很难看。想一想好像还是枪好使hellip;hellip; 清和躺在床上,像他这样的孩子原本应该在睡前细数自己的快乐与梦想,而他做的却是切实地讨论着自己未来的死法。 说着说着,他顿住了。 卫桓能感觉到他情绪的突变,心脏好像堵塞住,血液无法流通。 你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一定会死掉的。 这句话像是孩子气的赌咒,更像是一种软弱无力的威胁。 别让我一个人活在世上。 或许是因为卫桓已经知道了结局,这样的话听起来才更像是一语成谶。这个言之凿凿说着自己一定会去寻死的孩子食言了,哪怕这十多年间他历经生死,哪怕他遭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和痛苦,如今仍旧顽强地活着。 时间越往后走,他越感觉到悲剧结尾的临近。 幻境变成雪夜,窗外鹅毛大雪在黑暗中漫天飞舞。清和的视线里是他那个几近疯狂的母亲,这不过这一次她变得难得的理智和冷静,身上穿着一件美丽端庄的红色大衣,就像往日还是第一夫人的她那样。 她用带着精致皮手套的冰冷的手摸着清和的脸庞,小和,妈妈对不起你。以后就好起来了,妈妈保证。 清和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也没有说话。 他的母亲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状况,所以也只是笑了笑。门口保姆敲了两下门,夫人,衣服熨好了。 放下吧,我来就好。母亲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将保姆熨好的驼色大衣拿起,笑着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可调皮了,每次阿姨给你穿好衣服,你总是不满意,老是跑来找我,她模仿着清和稚气的模样,妈妈我这里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 你总是吵着非让我亲手给你穿才行。她温柔地理着大衣的衣领,抬眼,满眼都是笑意,一转眼你已经这么大了。 清和低声说了谢谢,显得有些冷漠。 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夫人,车已经在外面等了,您看是不是hellip;hellip; 好。清和的母亲站起来,取了桌上的围巾给他悉心戴好,马上就下去。 我们去哪儿?清和终于愿意开口。 母亲的手放在他的肩膀,轻声说,搬家,搬到一个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谢天伐呢?清和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从他的视野里,卫桓可以看到他母亲的神情,仿佛早有预料,我本来是不想带他的,但是他特意来找我,说希望可以带上他一起。他说他不需要酬劳,只是想完成之前的约定。所以我最后还是同意了。 母亲牵起他的手,一同下楼,现在他应该已经在车上了。 约定hellip;hellip;清和喃喃自语。 原来还是因为约定。 管家将他的行李放在后备箱,替他拉开车门。清和上了车,看见坐在副驾驶的谢天伐,他穿着一身黑,戴了顶黑色毛毡质地的帽子,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微微侧了侧头,用很低的声音喊了一声,少爷。 这个称呼很陌生。在卫桓进入这个记忆幻境以来,谢天伐几乎没有主动叫过清和,毕竟他是随时待命的那一个。这样一个疏离的称呼大概会激怒他,卫桓心想。 视线从前方调转到了侧面的车窗。清和只是扭过头,没有理会。他的母亲也上了车,坐在他的身边,清和这时候才开口,为什么没有提前说一声就要搬家。 母亲将手套摘下来,提前说会很危险,你知道的。 清和没有多问,他的眼睛盯着前面悬挂着的后视镜,从那里面观察着坐在驾驶座的司机。 刘叔叔呢?清和又问,今天怎么不是他开车? 母亲解释,刘叔叔提前过去了。这个是陈叔叔。 我知道。清和很直接,爸爸走之后新来的一个警卫是吗,我见过。 谢天伐侧过脸,看了一眼这个司机。陈警卫只点点头,那我们出发吧,夫人。 车子平稳地驶出他们的住所,经过市中心的时候,高楼大厦的建筑体上的屏幕播放着新闻,新上任三个月的宋成康面对镜头侃侃而谈凡洲的未来展望,终止战争和平发展是他上台后说过最多的话。清和冷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睡一会儿吧,凌晨两点就把你叫醒了,肯定很困吧。她温柔地用手臂环抱住清和,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妈妈抱着你,醒了我们就到新家了。 恍惚的意识流动着,视野渐渐地暗下来。 景云加快了记忆流动的进程,或许是没有把握好时机,他们眼前的幻境忽然间天翻地覆,之前分明还是平和的车内场景,现在视线内却一片混乱,连车前挡风玻璃都被子弹打碎。 扬灵有些讶异,发生什么了? 云永昼开口,暗杀,和之前尤肃那次一样。 卫桓皱眉,他似乎听说过这件事,尽管妖域和凡洲一直势如水火,但凡洲的换届对妖域来说也是一件重大的事,妖域里多少也会有讨论。当年宋成康上台有很多的阴谋论,就连卫桓的父亲都对这件事进行恶意定性。最讽刺的是,宋成康竟然还是和平派的领袖。 扬灵又道:可是现在他已经都上台了,为什么还要hellip;hellip; 未雨绸缪,赶尽杀绝。燕山月冷静地开口。 当年的事涉及凡洲的内部政变,其实清和的母亲应该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想要带着孩子离开。云永昼顿了顿,据我所知,当年播报过凡洲前首相家眷车祸遇害的新闻。 景云有些迷惑,可是清和他没死啊hellip;hellip; 记忆幻境变得很乱,他的视野动荡摇晃,枪击声几乎没有间断,可外面夜黑风高,袭击者藏匿于暗处,根本找不到任何踪迹。 夫人小心!陈警卫猛地大转方向,差一点撞上人行道栏杆,此时街道上终于出现了身穿黑衣头戴面罩的刺杀者,前后左右重重包围。一发子弹射中陈警卫的右臂,方向盘一滑,整个车都面临失去控制的危险,就在清和慌乱之中,看见坐在副驾驶的谢天伐从副驾驶侧身抓住方向盘,生生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稳住了车。 陈警卫捂着手臂坐正,我来吧。将方向盘物归原主的谢天伐似乎听见什么声音,他看向后视镜,后面一辆黑色汽车追了上来,他猛地警醒,夫人弯腰!危险! 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冲锋枪扫射击碎窗玻璃的时候,清和妈妈都没有反应过来,尽管她从没有接受过任何的训练,但本能促使她在危险到来的第一时间就紧紧的抱住了清和,将他护在自己的身下。 视线瞬间黑暗,耳边是频繁的枪声和母亲身体中弹发出的声音。 清和的呼吸声都是抖的。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车子越开越快,坐在前面的谢天伐拿出武器进行反击,他却只能看着为自己挡下子弹的母亲身体逐渐滑落,像一片坠落旋转的枯叶,即便伸出手也是落空。 妈妈,妈妈你别动hellip;hellip;我给你包扎,我,我hellip;hellip; 清和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他努力地稳住自己,可怎么都抑制不住颤抖的喉咙。 黑夜被人的欲望与杀戮点燃,燃烧出血红的光,照红一双双瞳孔。混乱之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再一次目睹自己的至亲死于非命,除了满手擦不净的鲜血,他什么都握不住。 车子好不容易甩开些许,他们开入一条通道,陈警卫说着什么,清和听不太清,恍惚又模糊的视线中,他只能看见那个永远许诺做自己影子的人打开他的车门,握住他的肩膀,他努力地去听了,但是只能听进去只字片语。 譬如你先走,快逃,这样的字眼。 清和摇头,我妈妈怎么办,她怎么办? 这里很危险!清和!谢天伐难得情绪失控,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的肩,清和!你冷静一点。 被他喊出名字的瞬间,好像有一双手,在关键的那一刻将他从一片混沌中拉出。 我hellip;hellip;他冷静了许多,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谢天伐要让他离开了,他伸出那双染血的手紧紧地抓住他身上的黑色外套,你和我一起,你别丢下我。 你要活下来。谢天伐冷静异常,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不!清和几乎歇斯底里,不住地摇头,以乞求的姿态哭喊着,我活不了!我一个人活不了。 忽然间,他们的视野黑了下来。 扬灵道,怎么回事? 景云操控着术法道,他失去意识了。 卫桓开口,应该是被谢天伐弄晕了。 景云迅速调整了记忆时间,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光明重现的时候,他们的视野仍旧在车里,但是似乎换了一辆,这辆较之前一辆破旧许多,灰尘满满。随着清和意识的复苏,他们的视野一点点清晰,坐在前面驾驶座的人还是之前的陈警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