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以外全员非人[重生]稚楚(80)
语毕,清和缓缓地抬起了头,睁开了他的双眼。 他的眼中已然没有了光,有得而复失的绝望,也有回到现实的自嘲。 云永昼投去目光的同时,数柄光刃齐齐飞出,奔向那朵破败的彼岸花。光芒交错四起,清和身上的红色蕊丝被统统斩断。原本稍稍有些不稳的清和站定,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血。 他看了一眼自己指尖的血,笑了笑。 原来是梦。 没人料到他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只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可偏偏又是这四个字,听起来却令人唏嘘无比。 清和一步一步走出那多一斤快要枯萎的巨大彼岸花,看了一眼其他人,脸上挂着勉强的笑,谢谢你们把我救出来,不然我这次就真的死了。 他的步伐很沉重,每一步像是踩在泥沼里,又艰难地拔出来。 卫桓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倘若换做是他,也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这样的过去。骨子里的骄傲最怕的就是被践踏,可他偏偏已经被践踏太多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 我们、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帮你才进入你过去的记忆hellip;hellip;景云的脸上有些歉疚,对不hellip;hellip; 没让他把这个词说出口,清和直接打断,没有,不要抱歉。没什么,他挤出一个笑,捏了捏景云的肩膀,我感觉到你把我换出来了,麻烦你了。他转过来,伸手取下了自己脸上的眼罩,挂在食指上转了转,佯装出一脸轻松,虽然我不是那么愿意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恶心事告诉大家,但是都是过命的交情了,知道就知道吧,就当看戏,剧情还是挺精彩的对吧。 花一样的妖纹烙在右眼,眼前的清和一身黑,和幻境中那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已经完全不同了。这世间再也没有当初那个任性又单纯的尤清和。 攥住那个转了半天的眼罩,清和笑道,这种感觉很奇怪吧,你们都是妖,却和凡洲的前前前首相的儿子待在一起。 扬灵道,这怎么了,我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人类而已,再说了,这不还有一个笨蛋人类吗? 被她点名的卫桓扯了扯嘴角,一脸无奈,话是没错,但是请你以后慎用定语。 总而言之,是不是人类根本不影响我们可以不可以做朋友。扬灵并没有发现,当她说出朋友一词时清和微变的表情,她自顾自继续道,难不成你怕我们? 清和垂眸,笑着摇头,不。 人有时候比妖可怕太多了。 忽然间,他们四周开始发生巨大的晃动,这个地下废墟像是即将坍塌一样,震动不息。云永昼第一时间抓住卫桓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身边拉近。 这里该不会要塌了吧?景云担忧地望着上方。 可能只是巫术,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走为好。燕山月用狐火打开蓝色结界圈,习惯性看了一眼卫桓,仿佛他已然是这个小分队发号施令的队长一样,去哪儿? 卫桓朝清和喊了一声,哎。 被景云抓住的清和回头,眼神与他相对。 要不要去给你的哥哥招魂啊? 一众穿过燕山月的结界圈,从动荡的无启地下城来到了之前他们途径的那个破乱的小巷,出了地下他们才发现,原来现在外面是清晨,小巷子里挤挤攘攘,摆着一个又一个早餐小摊儿。 清和疑惑地望了一眼这个巷子,这是哪儿?你们把我带到这儿来招魂?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嘴硬道,我声明一次,他不是我哥哥。 卫桓笑起来,是是是,不是哥哥,谁知道是什么呢?你要不给我一个称呼? 清和懒得搭理,扯开话题,不是我说,这地方可真不像会招魂的人住的地方。 扬灵笑道,看不出来吧。她抓住清和的胳膊,把他拽到了那个玩偶店,是这里。 清和看了一眼被锁上的玩偶店,又隔着门上的玻璃瞅了瞅,更奇怪了,关着呢,我们进都进不去吧,而且这种地方hellip;hellip; 可以进去,她八成还在睡懒觉,无所谓。燕山月再次划出一个结界圈,都进去吗?她回头,看见扬灵和景云齐齐点头,像两个小孩一样,卫桓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传心。 [不要去。] 他像个奇怪的小哑巴一样闭上嘴,对着燕山月摇了摇头。 你不去?清和皱眉。 成了目光焦点,卫桓立刻用传心在心里问道。 [为什么不要我去?我也想去啊。] 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卫桓的眼神逃避着其他人的追赶,终于,百般假笑的他听见了心里传来的声音。 [我饿了,想吃早餐。] 卫桓差点笑出来,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个小少爷。他又一次企图问道,[所以hellip;hellip;] 还没传递完这个句子,云永昼的声音就已经传来,像一片漫不经心的雪白飞羽,轻飘飘落下来,弄得心里痒痒的。 [没有所以,我要你陪我。] 第71章 谎言花火 卫桓彻底愣住。 你到底去不去呀?扬灵哎了一声, 笨蛋人类。 我hellip;hellip;卫桓干笑了几声, 我突然有点饿,他捂住自己的肚子, 真的我太饿了, 我肚子都叫了, 要不这样你们先进去我在门口吃碗面之后再去hellip;hellip;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之后卫桓朝他们眨了眨眼,给我留个门啊。 清和瞥了一眼卫桓身后的云永昼, 一脸了然, 算了,你可别来, 到时候给我添一堆麻烦。 燕山月的脸上也浮起意味不明的笑, 那进去吧。 看着一个个都穿过结界圈, 破旧的玩偶店门前只剩下他和云永昼,卫桓松了口气,转过身两手一叉腰,云教官, 合着您每次传心都用在这种时候了。说完他往下蹦了一级台阶, 离云永昼又近了些, 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被这一级台阶填平。卫桓凑近了些,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云永昼的双眼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通透,像两颗漂亮的玻璃球,眼睫上下晃动一下,巧妙遮掩住情绪的流动,说什么? 说你要吃早餐啊。卫桓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双手卡在腰间的武器链上,两只脚吊儿郎当地踩在台阶边缘,身子前后晃着,没个正形,这又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我真是搞不懂你,难不成云教官你其实很想吃这种小脏摊儿但是碍于身份面子所以不好意思让大家hellip;hellip; 重要的不是早餐。云永昼直直地盯着卫桓,是你。 这一记直球打得卫桓措手不及,就像一个可怜的被精准击中的保龄球瓶,溃散的意识从后推着他身体脆弱的支点,脚下一滑,往前栽去。 以一个投怀送抱的姿势扑向这位发挥同样极不稳定的选手。 他是真的搞不懂云永昼。 明明有时候别扭到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有时候又像是天赋一般在最恰当的时机准确出手。 果然例无虚发,只是平时不发。 脚滑扑过去的时候,云永昼连手臂都没有抬,稳稳地站在那里任他撞个满怀,显得更加游刃有余。自顾自撞到他怀里的卫桓则更加尴尬,连忙抓着他肩膀企图站稳,那什么,这个台阶太滑了hellip;hellip; 谁知云永昼竟然还顺着他狡辩的话接了下来,对啊。我猜到你会摔。 卫桓一下子抬起头,那你也不提醒我?你还好意思说?就等着我摔呢吧。 云永昼坦荡地点了一下头,对。 你!卫桓拳头握了又松,行,可以,没问题。他假笑着走下台阶,拽了一把云永昼,不是吃早饭吗?吃啊。云永昼没有说话,只默默走在他的身边,偶尔瞥一眼,看他脸上精彩纷呈的鲜活表情,就像在观察一种可爱又独特的小动物。 他在看卫桓,可卫桓却发现这个拥挤小巷里的妖都在看他们,一双又一双的眼睛盯过来,大多都瞄准了云永昼。也是,在这个地方连九尾都稀奇得不得了,更不用说云永昼这种整个妖域独一无二的白羽金乌了。 吃这个吗?卫桓指了指一个卖面的小摊,感觉这个挺香的,尝尝吧。 云永昼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摊,还算干净,于是点头应允。 看见他同意了,卫桓立刻钻到摊位跟前,老板你们这儿有什么面? 老板是个瘦瘦矮矮的小树妖,他似乎闻到了卫桓身上的妖气,可更多的还是人类的味道。一个人类,不仅肆无忌惮地在妖域行走招摇,还穿着山海的战斗服,身边还有一只金乌,真是不简单,这么一想他也不敢怠慢,客客气气地指了一下摊位侧面的菜单,这些口味都有,您看看想吃什么?不过hellip;hellip; 卫桓抬起头,不过什么? 老板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您是人类,这些面的配菜都是妖界的食物,我怕您吃了出什么毛病,您最好还是吃素面。 卫桓又道,我在学校里吃的也是妖域的食物,大部分都没事儿。 那个hellip;hellip;还是先小心点吧,我这是小本买卖hellip;hellip; 看着老板为难的表情,卫桓只好妥协,心不甘情不愿地选择了素面,然后扭头去找云永昼,见他又一副不太想坐下的样子站在那里,跟个漂亮的雕花木头似的,你吃什么? 得知卫桓无法吃配菜的云永昼豪气地选择了添加所有配菜的面,老板都惊了,这hellip;hellip;帅哥,您放这么多卤肯定会齁着的,太咸了hellip;hellip; 云永昼淡淡道,你照做就好。 云永昼你是故意的吧! 听见他难得地叫了自己的全名,云永昼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卫桓走了过来,发现桌上没有筷子,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声,云永昼就已经走到了老板的摊位边。 两双筷子。他说完,瞥见摊位后面不易发觉的一个菜单。 老板?这个上面的也可以点吗? 等到两碗面都做好,坐在对面的卫桓还在任劳任怨替云永昼擦桌子,一抬头,瞧见老板尬笑着将面放在卫桓的面前,您的素面。 这可太素了! 卫桓盯着自己的面,简直就是一团白细面浸在清水里,别说葱花了,上面连个油花都没有。 你们这hellip;hellip; 老板咧着嘴将另一碗面端到云永昼面前,上头的菜码都堆成了一座小山,肉多得盛不下,晃晃悠悠,筷子一戳没准儿就弄一桌子。 这也太不公平了。老板一走,卫桓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这,这怎么吃啊。 看起来不错。云永昼无视了卫桓的撒气,将筷子仔细擦拭一番,小心夹起上面的一块肉,尝了一下,嗯,确实不错。 卫桓本来没那么饿,可这么鲜明的对比就摆在自己跟前,超低配和超高配搁一块儿,活活把他看得又馋又气。 我要吃你的。卫桓右手把筷子夹得啪啪响,刚要伸过去,云永昼的面前忽然出现一道光盾,筷子头当的一声戳在光盾上,没能得逞。 你!卫桓气得一时语塞,瞪大了眼睛。 隔着一道金光闪闪的光盾,和这个小脏摊格格不入的云永昼从容地放下筷子,隔着桌子凑近了些,唇角微微翘起,用那双卫桓怎么也看不腻的眼睛望着他。音色低沉,撞进心里。 求我。 藏在他心里的那只小兔子又开始了疯狂的折腾,像是被谁拎住一对耳朵似的没完没了。 耳朵被清晨的阳光晒得发烫,卫桓抿了抿嘴,谁要求你,想得美。 他不知道怎么应付自己此刻情绪的异常波动,只能下意识地低下头,夹起一大口面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像个胆小的仓鼠,低着头疯狂地把心思藏进颊囊里。 见他这样,云永昼忍不住也垂下头,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些许,他左手虎口不动声色掐住脸颊,食指和拇指强行压了压,然后用筷子挑挑拣拣,择了好些菜码,一个又一个往卫桓的碗里夹。 卫桓抬起脑袋,眼神莫名,你干嘛? 这些我不爱吃。云永昼故作冷漠地将大块大块的肉扔进卫桓清汤寡水的面碗里。 不爱吃你还点那么多,卫桓小声抱怨了一句。 不过,这家伙不爱吃的东西正好都是他爱吃的。看着这碗素面也开始堆起小山,卫桓嘴上虽然抱怨,但心里倒是开心。 那我就替你吃了吧,真是个麻烦的小少爷。 他吃饭的样子总是很香,虽然出身在很好的家庭里但是从来不挑不拣,吃什么都有滋有味。明明称得上是天之骄子,却天然有一股好相处的烟火气,让人不由得想亲近。 云永昼默默看着,想起了七年前的时光。那时候他们同在一个小组,有时候出任务也会来到妖域的很多小地方,不像昆仑虚或是蓬莱这种冰冷的钢筋森林,这些小城市的习俗更多,也更加有生活气息。 那个时候云永昼还没有完全融入其中,他还记得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因为他不听卫桓指挥,自顾自冲在最前面,本来想速战速决,却不慎掉入对方的陷阱之中,导致小队损伤惨重。结束的时候卫桓一个人站在一边,用通讯器向学校战备组报告情况。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画面,那时候好像是一个节日,夏夜喧嚣,沉沉的天幕上绽放着璀璨的花火。散落的烟火光芒一阵一阵的,映照在卫桓受伤的脸上,忽明忽暗。 当时云永昼料到卫桓一定会不高兴,八成还会因为这件事抱有成见,尽管他那个时候知道是自己的不对,但从小没有朋友的他也找不到一个好的解决方式。 对于所谓的队内友谊有些自暴自弃,云永昼就这么独自一人朝前走去,人流将他包裹起来,安全地藏住他混乱的心。 他从来没有机会参与到这些热闹的活动之中,阶级这堵墙把他关在冰冷的上流社会,从没有机会像一个普通的小妖那样自由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