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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她死了,到底过去了。” 顾思杳眸色深暗,对着程氏的灵位,不由回想起了那段晦暗的岁月,思绪沉湎于其中。程氏尖刻跋扈的脸庞,几乎死在她手中的恐惧,几乎如铁爪一般攥住了他的心。 手心中一片湿冷,直至一只绵软温热的小手握住了他。 柔媚的嗓音,将他自黑冷的回忆中唤醒。他猛然回过神来,侧首入目是那张娇艳妩媚的脸,如水般的瞳子里,尽是抚慰。 是啊,他不再是那个任人鱼肉的懵懂幼童。他已长大成人,成了侯府世子,有了自己心爱之人, 也有了能力去守护曾经失去的一切。 顾武德收得程氏死讯之时,正在院子里寻欢作乐。 他近来身子状况不好,被程水纯嫌弃念叨的狠了,心里也是烦闷,吃了多少补药也不中用。虽则明知年岁到了,这事不过早晚,但事到临头,身为一个男人,哪里便那么容易受得了。他这两日便索性走了出来,在院中寻乐散心。 虽只能做些假凤虚凰的故事,但这销金窟中只要撒钱,人便都捧着你。顾武德在这里,真正如鱼得水,好不自在。 他正在梦游阳台之际,睡梦里忽听得一人说道:“顾老爷,快醒醒。你家人来报信,你太太没了。”这一言顿时将他美梦打醒,惊出一身冷汗。 睁眼果然见家人小厮在旁站着,问了几句,得知家里的变故,他匆匆起身穿了衣裳,出门回府。 第137章 才走到顾府门前, 果然见家人进出不绝,人人披麻戴孝。 顾武德心中一沉, 疾步走进府中, 一众下人见了他,纷纷避让。 进到程氏住处, 却见灵幡帐幔飘拂,堂上已然布置起来, 一口棺椁停于当中。供桌上瓜果糕点堆若小山, 正中便是程氏的牌位,油漆印记甚而没干。 顾武德同程氏到底做了十来年的夫妻, 如今见她死了, 心中也是发酸, 上前扶着棺木, 两眼一红,竟而滴下泪来。 顾思杳走上近前,低低道了一声:“父亲, 还请节哀。” 顾武德捂着脸,沉声问道:“你继母几时过世的?因为什么?” 顾思杳闻着他身上的胭脂水粉香气,不由眉头微皱,还是说道:“听兰姨娘说, 家人回报, 是昨夜二更时候的事。近来城中传起了疫病,继母不慎染上此病。她病体孱弱已有时日,经不得折腾, 故此病故。” 顾武德冷哼了一声:“城中发了疫病,家中食水进出本当森严,怎会让这病传进家中?!还让主母染上了?!这主家之人,难辞其咎!” 他这话音才落,程水纯忽从外头一阵风也似的跑了进来,一头扎进了他怀中,啼哭呜咽不止,口里嚷着程氏死的愿望,要他为姑母做主云云。 顾武德不防她忽然跑来,被她弄了个手足无措,又看爱妾哭的梨花带雨,心中怜惜不已,连声抚慰,又问道:“你姑母分明是病故的,又怎会生出冤情来?” 程水纯抽抽噎噎,泣诉道:“姑母好端端的在房中养病,怎会突然染上了疫病?咱们家中门禁森严,必定是有人蓄意为之!” 顾武德一面安抚她,一面问顾思杳道:“太太果然是得疫病去的?” 顾思杳冷眼看着程水纯,答道:“家中老嬷看了,说太太手腕上生着恶疮,的确是疫病的症状。” 顾武德眉头紧皱,当即拖着程水纯离了棺木。才要说些什么,却听顾思杳又道:“父亲才自外头回来,还是先行去换了衣裳。已派人向外发丧了,程家只怕转眼就要来人,父亲穿着这样的衣裳,怕是不好见人。”说着,他略顿了顿,又道:“这里到底是太太的灵堂,老爷与姨娘还是克制些的好。” 程水纯肩头微微一颤,被这话讥刺的满面通红。 顾武德老脸也有几分挂不住,咳嗽了两声,便拉着程水纯回房换衣裳去了。 回到房中,程水纯一面替顾武德更换衣裳,一面絮叨着:“我姑母跟了你一辈子,也没落个好收场。如今撇下妩儿撒手去了,你倒是怎么打算?我娘家待会儿就来人,知道我姑母这么死的,必定不肯善罢甘休的。” 顾武德想起待会儿程家来人,势必要应付周旋一场,不觉心中便有几分烦躁,随口说道:“什么打算?自然好生发送她。她是得病身故,你们娘家还要告官不成!” 程水纯替他理着衣领,口里说道:“我就晓得你会这样说!你也没个成算的,如今家里太太没了,就凭姨娘当家。兰姐姐不是我背地里编排她,到底不是妩儿的亲娘,凡事多有不到的地方。你这个撒手老爷,家里的事从来不放在心上。你没瞧见这几日,妩儿瘦削成什么样子了。二爷如今做了世子,迁到侯府那边去了,这边更是管不了了。” 顾武德听她罗里吧嗦说了一串,心中不耐烦起来,问道:“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程水纯将衣扣一颗颗系好,顿了顿,索性将心一横,说道:“我姑母也走了,这位子也空出来了,我就问问你,几时把我扶正?” 顾武德倒吃了一惊,说道:“这话却是做耍,我何曾说过要将你扶正?” 程水纯也料到他必定如此,就说道:“你是不曾说过,但我今日就把这话问你。我也是良人家的女子,年纪照你错着一截子呢。你家虽是侯门贵府,我给你做个续弦,也算配的过了。何况,你上一任夫人还是我姑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