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国家修文物 第333节
“你说什么?那个古墓确定年代了?” “是汉代?里面出土了一件完好的汉代彩陶蚕形灯笼罐?” “什么?主墓室里还有彩绘壁画?彩绘开始剥落了?!” 向南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说道,“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他将手中正在修复的那件古陶瓷器往工作台上一放,立刻就站了起来,对已经坐起来的一脸发愣的老戴说道: “戴老师,还要辛苦你一下,马上打电话找博物馆的副馆长严晨光,让他立刻准备一些材料,我现在就把材料的单子给你。” 说完,他就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纸笔,微微沉吟了片刻,便开始飞快地在纸上写下各种材料的名称和数量。 等写完之后,他将这张纸塞到老戴的手里,叮嘱道,“一定要快,这是修复汉代壁画用的,我一会儿会打电话给李德坤老师和刘乙君,让他们两个人带着材料到考古现场来!” “我先走了,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说完,也不待老戴回应,向南拎起地上的背包就飞快地跑了出去,转眼间就冲出了博物馆,拦了一辆载客的摩托车,也不讲价,坐上去之后,就催着司机开走了。 老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之前向南在电话前讲了那么多,他到现在才算是消化了,几个关键词一串联,事情再明显不过了—— 考古现场之前因为大雨暴露的那个古墓,是汉代古墓,还出土了一只汉代彩陶蚕形灯笼罐,不止如此,主墓室里还有汉代壁画,只是因为骤然打开古墓墓道,使得彩绘壁画与空气接触之后,彩绘壁画出现了剥落的现象。 向南这么着急…… “向南……他是去保护彩绘壁画?!” 老戴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向南什么时候连壁画都会修复了?他什么时候学的? 老戴的脑子一下子凌乱了。 不过,脑子凌乱了,记忆力还没混乱,他还记得向南交代给他的事情,此刻也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拿着手里的纸条看了看,很多材料都不知道是什么,他摇着脑袋苦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开始给隽邑县博物馆的副馆长严晨光打电话。 …… 向南打了一辆摩的,正火急火燎地往考古现场赶,而考古现场那边,已经暂停了对这座古墓葬的考古发掘作业,并且在主墓室里生起了几堆炭火炉,避免壁画氧化脱落褪色。 几位专家和资深考古人员聚在一处,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座汉代古墓葬刚刚打开之时,便在墓道口发现了一只汉代的彩陶蚕形灯笼罐,大家还兴奋不已,总算是碰见了一座有价值的古墓了。 谁知道,到了主墓室时,居然发现四面墙壁上都有精美的彩绘壁画,而且让人恐惧的是,这些壁画上的彩绘正在肉眼可见的开裂、卷曲,甚至剥落。 这一下,率先进入的考古人员大惊失色,连忙退了出来,汇报给了马教授和柳教授两位专家。 毫无疑问,两位专家当机立断,立刻就决定暂定发掘,必须将壁画保护好,如果有可能,还要先将壁画揭取修复,之后才能对这座汉代古墓葬进行常规的考古发掘。 但实际上,在座的几位专家和资深考古人员心里都很清楚,古墓葬一旦打开,无论是采取炉火烘烤还是其他别的方式,彩绘壁画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剥落,直到残破不堪。 除非,能有壁画修复师先将壁画上的彩绘进行预先保护,之后再将其揭取,转移到他处进行修复。 从外地召集壁画修复专家到隽邑县来,不是不可以,但最快也得一天时间才能抵达这里,而且初来乍到,对如今的情况还不甚了解,恐怕到了这里之后也不能立刻着手修复,时间上又拖了一些。 可关键的关键,这壁画最缺的就是时间! 第453章 他不是壁画修复师 “壁画修复师,大多都在莫高窟,要么就在陕西,而且手上基本上都有任务,一时半会儿的,也抽不出时间来。” “那怎么办?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墓主人应该不是什么汉代名人,只是个富户,但这壁画毕竟是从汉代一直保留到现在的啊,总不能看着它毁在我们手中吧?” “他们要来,也得先把自己手上的工作交接出去,加上这路上的时间,没个三四天,肯定来不了。” “那……那这汉代壁画就这样完了?” …… 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雨,只是带来了短暂的凉爽,却给整个考古团队带来了一座汉代古墓,这让所有人都欣喜如狂。 可同样的,这座汉代古墓中陡然间出现的壁画,却也给他们带来了压力——如果能完好保存,那就是大功一件,如果不慎损毁,那就不是大过了,而是所有人的损失。 狭小的帐篷里,头发有些花白的马教授的眉头也是深深皱起,就好像有人拿刀子在他眉间刻了几道,既深刻又立体。 从发现壁画到现在,他和柳教授、胡德森等人通过各自的渠道,不断向外界联系,但仍然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由不得他们不心焦。 墓室壁画,作为中国传统壁画的重要一翼,它一般绘于墓室的四壁、顶部以及甬道两侧,目的主要是说教和对亡者的纪念或者希望死者在冥间能过上好日子。 中原北方地区的东汉壁画墓集中在豫省、冀省及周边地区。 在丝绸之路开通以后,繁华的中原文化又传到了河西、辽阳等边疆地区,壁画墓也呈现出比较浓厚的中原文化特点,河西汉魏壁画墓主要分布在武威一地。 同属边地的塞北,在托克托与和林格尔两地先后发现有东汉时期的壁画墓。 可哪怕是考古经验丰富的马教授和柳教授,也没意识到,在荆楚之地的一个东汉古墓里,居然也能发现壁画。 事实上,也正是这种意外,才让马教授和柳教授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将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抛在一旁,马教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胡德森,开口问道:“小胡,你刚刚说要给谁打个电话来着?” 就在几个人讨论之前,胡德森晚来了几分钟,他解释说是给某个人打了个电话,他听着那人的名字有些熟悉,但又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自己的熟人,因此,便想着再问一问。 他相信胡德森不会在这个时候犯错误,绝不会将古墓中的发现,告诉给无关的人的。 “是专程来修复宋元古墓群出土文物的领队修复师,向南。” 胡德森听到马教授的语气有些不善,也不生气,解释了一句,“就是那个曾经修复了国宝《千里江山图》和宋代曜变天目盏的向南。” “是他?” 那个个子瘦小的柳教授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讶异,他笑道,“这小伙子倒是挺有名气的,只是,他好像不是壁画修复师吧?” “他是古书画和古陶瓷修复专家,不是壁画修复师。” 胡德森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给他打电话,是想请他想想办法的,可是,他居然说他有办法,能让壁画上的彩绘保存完好。” “哦?什么办法?” 这一下,也马教授也惊讶起来了,他看向胡德森,说道,“如果他真能将这壁画上的彩绘保护住,那就有时间等那些壁画修复专家来了。” “他没在电话里说。” 胡德森苦笑了一下,看到马教授和柳教授的脸色黑了下来,他又赶紧说道,“不过,他马上就要到了。” …… 以前向南只听学校里的同学说过,要是赶时间,就千万不要打的士,应该打摩的。 因为遇上堵路的时候,的士车就只能被堵在路上,一样过不去,可摩的就不一样了,他不但可以拐进的士进不去的小路,而且还能从人缝里钻过去,如果有需要,还能闯红灯。 于是,向南跑出隽邑县博物馆之后,看到一辆停在路边的树荫下等待揽客的摩的后,二话不说,就坐了上去,催促司机尽快赶到考古现场。 然后,司机是真的尽快了。 向南一向淡定,可坐上这辆摩的之后,终于第一次不淡定了。 毫无疑问,摩的司机是个老司机,开车的技术十分娴熟,他一听到目的地后,就知道直通的那条路不好走,心里面就已经规划出了一条最合适的线路,他对向南说了一句:“小兄弟,坐稳了啊!” 说完,他就“轰轰”两声发动了车子,油门一拧,摩托车就像一头斗牛场上见了红布的斗牛,猛地往前蹿了出去。 向南脸色“唰”地一下变了,他双手死死拽着座位后面的行李架,嘴唇紧紧地抿着,整个身体随着摩托车的左冲右突晃来晃去,就好像一根随波逐流的浮萍。 在这一刻,向南的悔意铺天盖地,他宁可坐的士慢一点,哪怕堵了路过不去,那也可以下车步行,可这摩的实在是太吓人了——当然,他打死也不会告诉别人,他这是第一次坐摩的的。 事实上,向南从小到大还真没坐过摩的,他家离学校又不远,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去稍微一些的地方,都是乘坐公交车,大一些之后就骑共享单车,根本就用不着打摩的。 向南还在胡思乱想着,摩托车猛地一个刹车,司机回过头来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说道:“小兄弟,到了。” “啊,到了?” 向南愣了一下,随后赶紧滑下了车,一站到地上,顿时一股踏实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还是脚踏实地让人放心啊! 付了钱,等看到摩的师傅离开后,向南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也不坐摩的了,快是快,但太不安全了。 在“大工地”边上歇了好一会儿,顺便给李德坤和刘乙君两个人各自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到博物馆里去,将副馆长严晨光准备的材料送到考古现场来。 打完电话之后,向南感觉自己的两条腿不再发软了,这才抬脚跨过警戒线,往那片帐篷走去。 第454章 有些事,不能躲 “向南,你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是不是不舒服?” 胡德森在帐篷口一眼就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向南,便忙不迭地迎了上去,等看到向南略显苍白的脸色后,略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跑得比较急。” 向南笑着摆了摆手,此刻他已然恢复了之前的淡定,当然不会将自己的糗事说出来。 “哦,那就好。” 胡德森听向南说话中气十足,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也就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又问道, “对了,你在电话里说,你有办法保护那些壁画上的彩绘,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向南瞥了他一眼,说道,“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开玩笑?” “我当然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不过,一会儿马教授和柳教授肯定还要问清楚的。” 胡德森耸了耸肩,又说道,“你也知道,在荆楚这边发现一座壁画古墓是多么稀奇的事情,也许要不了几天时间,很多考古界的大佬都会来,但如果没有相应的保护措施,也只需要几天时间,这些壁画上的彩绘就会损毁得干干净净。” 两个人说了几句,就已经走到了那顶帐篷的门口。 帐篷搭建在一片小树林里,尽管有着大树的掩荫,但湿热的气候,依然让帐篷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高上三两度。 马教授已经喝光了两瓶矿泉水,但还是觉得口里发干,不仅仅是如此,连带着心里也都有些烦躁不堪,似乎有一股火气闷在胸腔里,想发又发不出去,憋得难受。 他是荆楚博物馆里数一数二的考古专家,哪怕是在整个华夏考古界里,也是有些名声的。 到了他这个年纪,最看重的已经不是钱财、地位这些身外之物了,更多的还是希望能踏踏实实为祖国做点实事,为华夏的考古做点贡献。 可如今因为自己预判不足,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意外,尽管博物馆方面不可能因为这种难以预料的情况而责难自己,但他自己却没办法原谅自己。 如果这座汉代古墓里的墓室壁画最后还是没能保存住,毁于一旦,那他有生之年必定会在悔恨之中度过。 这样的处境,由不得他不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