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兄弟

    咕噜咕噜，茶叶在沸开的水中上下漂浮，打转，最终烫出滚滚茶香。

    马啸天一动不动地盯着起伏翻腾的茶叶，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直到包房的门被推开，他才转移了视线。

    “大哥，你怎么想起约我喝茶了？”来人正是吕和，面目一如既往地恭敬热情。

    马啸天笑了笑，示意吕和坐下，“阿和，你知我出来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在忙些什么吗？”

    吕和眉头恰到好处的带上一丝疑惑，“我听阿滔说大哥最近不是一直在熟悉周围，莫非还有其他事？”

    茶香氤氲，吕和有些看不清马啸天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捉摸不透马啸天此刻的想法。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马啸天直视吕和，声音低沉“阿和，这些天你应该一直派人在跟我吧。”

    吕和脸上闪过几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道，“大哥，你都知道？”

    “这并不意外，只有这样才符合你的性格。”马啸天脸上没有一丝怪罪，反而还笑了笑，“在别人眼中你是依托狼的狈，是借靠虎的伥。但大哥明白，你是一匹狼！隐忍，勇猛，伺机而上，狼不会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伙伴。”

    “大哥，我”

    “但大哥希望你能信我！”马啸天从桌底拿出一份文件袋，“想必你也知道我这些天在做什么，现在我把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交给你。大哥明白你对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习惯性的警惕。而我是故意这样做，只有吸引你的注意力再和你摊牌你才会信我，如果我直接给你挑明，你不会信的。”

    吕和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料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但看马啸天真挚的神情，饶是吕和心性坚韧，颇为自负，但此刻也不由有些自我怀疑，莫非一切真是自己多想了？

    此刻马啸天脸上似喜似悲，布满老茧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瓷杯，声音如哭如泣念唱道，“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人生短短不过几个秋，只愿每天不醉不罢休”

    听着马啸天这番犹如剖心般的念唱，吕和如遭雷击，眼中不由蓄满泪水，实在是此刻马啸天泪眼渺渺，一脸自哀的模样太让他震撼，他跟着马啸天数年，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知几多，可他何曾看见过马啸天这副模样？

    “阿和，大哥真无心与你争些什么，也争不过了。”

    “大哥，我说给你股份是真心的。”

    马啸天笑了笑，“阿和，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大哥都谢谢你了。可我现在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要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真的无意和你再争什么，往日的恩恩怨怨，权利富贵，都不重要了。

    其实你也不欠我什么，当年我入狱留给你的不过是几个沙场。即使我没入狱，也不可能做到你今天做到的地步。你天生是做生意的料，而我只适合打打杀杀，可现在打打杀杀已经行不通了。”

    说到这里，马啸天脸上满是释怀，“如果阿和你实在对我有愧意，那就准备一份心意给阿滔吧。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给他什么，你就代我给他点心意。”

    “大哥，这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在我心里，阿滔和我亲儿并无区别。”

    “那就好，这样我离开也放心了。”

    “什么？大哥，你要走？”

    马啸天轻啜一口茶，“年轻的时候只知道打打杀杀，没有多陪陪阿茹。在监狱二十年，世界又变化太快，我想趁着还能走动带着阿茹出去环球旅行，一方面陪陪她，另一方面也好好看外面的世界。”

    此刻淡然的马啸天和吕和记忆中暴躁的大哥形成鲜明的对比，可他却突然放心了，既然马啸天要走，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大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嫂子出发旅行？”

    “等给你过完寿宴就出发，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吕和皱皱眉头，“大哥，这么赶吗？”

    “等不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不动路了。趁能走就赶紧出去转转，转够了再回来，到时候就找你这个老兄弟喝酒听评书晒太阳。”马啸天仰着脸，粗犷的脸上写满了对生活的向往和留恋。

    此刻，吕和终于有些情动，“好！我等大哥回来的那一天。到时我也放下一切，咱们老兄弟就每天喝酒晒太阳。”

    马啸天狠狠的点点头，吕和低头掩泪，他如何不明白马啸天执意要离开就是为了让他放心，不过他却无法出言阻止，确实只有马啸天离开他才能放心。

    时间很快的，几年后，自己再好好补偿大哥。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的苦闷，马啸天大笑了几声，爽朗的笑声顿时吸引了吕和的注意力。

    “大哥，你在笑什么？”

    “笑什么？笑你这个爱哭鬼。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哭。”

    吕和闻言颇有些唏嘘道，“是啊，那时我生意破产，欠债几百万。家里老小还得我养，我只能借酒浇愁，却越喝越愁，只能抱着酒壶哭。谁知正好碰上了大哥，你听了我的故事，直接拍板让我跟你，说这笔账你扛了！”

    “大哥，你知不知当你说完这句话，我就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个大哥我跟定了！”

    马啸天却莞尔一笑，“那你知不知我当时在想些什么？乖乖，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就敢跟曰本人做生意，还赚了几百万，这个人才我不要就是大傻蛋！”

    吕和大笑，“敢情我这是主动送上门？”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时我可没有勉强你。”

    “哈哈哈哈。”

    局终有散去的时候，吕和和马啸天在茶楼门口互道离别，吕和钻进轿车，顺着车窗，马啸天身影拘搂，已不复当年挺拔，头发更是早已花白，哪还有当年罩着他的威势？人生最无可奈何怕就是英雄迟暮，想到这里，吕和鼻子微酸

    关上门帘，汽车缓缓驶动，吕和垂下眼帘，在心中默默念道大哥，若你不负我，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