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毒酒一杯
老夫人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下定决心,待王氏生下孩子后,她的命绝对不能留了,而且,生下孩子前的这段时间,必须要死死看住她,不让她乱说出去才行。 室内又陷入极静的凝暧当中,九夫人捏着帕子,时不时擦了擦眼角,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卿彧却似硬下了心肠,他坐回椅上,两手紧紧地抓住扶手,面色阴沉得可怖,半响,他道:“王氏,此事你可知情?” 其实她并不知情,但是在方才卿如晤和老夫人的对话中,猜出了只言片语。 所以,她才会选择沉默,毕竟她心底十分清楚,未婚有孕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可是,她没想到卿彧会这样问她,于是她不假思索地道:“妾身不知……” 卿彧冷哼一声,儒雅的面庞显得异常冷峻:“哼!最好不知道!否则我同样饶不了你!” 九夫人一怔,跌坐在原地,曾几何时,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陆锦书很快便回来了,他面色难看地道:“老爷,老夫人,四殿下说他没有空过来。” 卿彧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什么情绪在他脸上凝结:“你可有提到这个孽畜?!” 陆锦书道:“有,不过四殿下说不可乱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有碍四小姐的清白。” 卿如晤心中冷笑:真不是个东西!装得好一副冰清玉润的模样,实则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那厢卿彧缓缓地跌坐在椅子上,他对陛下几个儿子至少有一点了解,所以明白卿如钰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但若是四皇子不认,他又能怎样?带着大肚子的女儿去御前告上一状么? 不!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身败名裂的女儿做出这种事,绝对不会拿相府的和他前途去冒险。 思及此处,卿彧很快便有了决断:“拖到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让这孽畜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神伤,毕竟是曾经抱在怀里疼爱过的女儿,然而只是刹那,又变得冰冷无情。 “父亲!”卿如钰连滚带爬地爬到他面前,伸手去抓卿彧的衣角,吓得肝胆俱裂,“女儿真的是被强迫的!女儿真的是被强迫的!女儿……” 还没摸到他的衣角,她已被顾妈妈捂住嘴巴,拖拽着站了起来。 她拼命地想要甩开顾妈妈的钳制,可是这老虔婆长得虎背熊腰,力气极大,她根本挣扎不出来,一双大眼目眦欲裂,簌簌落下的泪水,很快染湿了一张脸。 那是人类对死亡的本能恐惧,她拼命挣扎着,就像垂死的蜜蜂,仍然拼命扑动着翅膀。 挣扎着,她心头一阵血痰汹涌,猛地一阵咳嗽,暗红顺着顾妈妈的指缝指缝缓缓流下。 到底是骨肉血亲,九夫人看了这一幕,于心不忍地道:“老爷,您就饶了四小姐一命吧!把她关一辈子也好,送去庵堂也好,求您饶她一命!尽管她罪无可恕,但她毕竟是妾身十月怀胎,拼着一条命为您生下的女儿,求您念在十数年父女之情的份上,给她留条活路,妾身求您了……”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哀婉悲恸,挂着泪珠的面庞,就像一朵清冷绝尘的菊花,在染着霜露的深秋晨间悄然绽放,渐渐地,与卿彧那副画上的女子,气韵如出一辙。 卿彧眉宇间微有动容,冷凝可怖的面庞和缓了下来。 卿如晤不给他任何冷静的几乎,立刻道:“九姨娘,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又如何不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四妹也是他疼着宠着长大的女儿,出了这事,他的悲伤和难过不比你少,但请你不要让父亲为难……” “做这样的决定非他所愿,他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才做出这个抉择,毕竟,身为一家之主、背负相府兴衰责任的父亲,无法因为一个四妹就让整个相府面临无法想象的危机,相府的声誉前途、二妹与二皇子的联姻,这些也是父亲必须考虑在内的!” 言下之意就是,卿如钰死定了,相府绝对不能为这样一个丧德败行的女儿赔上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切。 九夫人听了,目眦欲裂双目猩红,她霍然抬头盯着卿如晤:“大小姐,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若非你坚持带四小姐去普泽寺祈福、若非你没有尽到做长姐的责任,四小姐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毒妇!毒妇!” 卿如晤唇畔勾起冷冽的弧度:“瞧九姨娘这话说的,难道是我逼四妹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招蜂引蝶的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她自己不检点,又怎会三番两次遭男人觊觎?!说到底,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仗着生得漂亮,就以为可以用美貌作为她达到目的的利器,最后自食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夫人将事情的经过串了起来,对前因后果已是了解了个大概:想必是这孽畜看到四皇子对自己有意,于是便对他使美人计,想让他出手教训一下与自己有仇的大姐,但没想到最后羊入虎口…… 真是造孽啊! 若非她自己存心不良,又怎会引来四皇子这匹狼? 想到这里,老夫人徐徐闭上眼睛,沉痛地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带下去!” 九夫人一怔,随即发了疯一般:“老夫人!那是您的亲孙女!身上流血您的血,您真的要杀自己的亲孙女吗?!” 卿如晤立刻接道:“九姨娘,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怎么这样跟祖母说话?!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先检讨自己为什么没有教好女儿,反而怪祖母狠心,你这人的思想怎么不可理喻到这种地步?!身上流血祖母的血,祖母就要对她所犯的错误视而不见么?!” “卿如晤!”九夫人恶狠狠地道,“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说着,她手脚并用地爬到卿彧面前,涕泗横流地道:“老爷,看在妾身伺候您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请您饶四小姐一命,妾身求您了!” 说完,她不停地向卿彧磕头。 然而,老夫人却好像心意已决,不等卿彧回答,便开口道:“顾妈妈,带下去!” 她扭头看向一旁将头埋得很低很低的徐大夫:“徐大夫,你知道该怎么做。” 卿如钰很快就被带了下去,一只绣鞋在拖拽中落下,上面那朵芍药花的绣线已经磨毛,被风那么一吹,不安地颤抖着。